宋洛清以百里音沐的名義,派人送上一盤炒蛙。
顏玉把那盤抄蛙拿到手裡之際,還覺得熱氣未散,香氣四濺。
香氣很有誘惑力,但是沒有誘惑到她。
面無表情的吃上幾筷子,就再也不吃不下了;一旁的纖意勸她多吃些,她也再也沒動筷子。
至於左孆——左孆看她真敢吃蛙時,臉色變得僵硬起來,之後便是快速抱着胳膊躲得遠遠的,眼角的視線也不瞅向她。
左孆基本上算的上是素食主義者,讓她吃上一塊肉或魚的,都跟要了這廝的命似得,平時更是不敢殺生;所謂近朱者赤,她與左孆一起呆了七八個年頭, 一些奇怪的葷類菜式,一般也不怎麼動筷子,當然不與左孆一般,魚肉不沾,不過當真是沒吃過蛙的。
顏玉喝了口茶漱口,讓纖意把這盤蛙處理乾淨了。
纖意點完頭,就忙活去了;如何處理乾淨這盤美味的蛙,她自然有法子。
顏玉伸手招來左孆,見左孆硬着頭皮靠近,不由得低頭笑了笑,再擡頭:“這蛙要吃幾日?真難吃,難怪你不碰這些奇怪的東西……”
左孆忙會過意來:“來人說只一這一餐即可。”說着後退一步。
看左孆一副受驚不小的樣子,她連忙塞了倆顆糕點入口,掩蓋了嘴裡殘留的一絲腥味。腮幫子被糕點塞的鼓鼓的,說不出話來,就對左孆笑着點點頭點頭,擺手示意不用她在身邊伺候。
趴在小榻上,蓋這厚厚的毯子,托腮想別的事去了。
她想的比較亂,沒有個主要的頭緒。一會兒想到李、常兩位教養婆子,想着她們的離開,還真讓她不習慣——不習慣就這麼閒下來;一會兒又想到了昨兒個的柳鍾銘,昨兒個柳鍾銘在南門府的臉色變化的,可謂是變幻莫測外加精彩紛呈,她都有些慶幸自個沒錯過!連帶着百里如玉跟在他身後都顯得不知所措。
柳鍾銘沒解釋,百里如玉還以爲柳鍾銘生的是她的氣,怪她沒有經過他的同意,百里音沐就向在場的夫人公子介紹自個。
雖然她心底很樂意百里音沐這般做,心底也很不願意任何人干涉她的想做的事。就算是柳鍾銘也不成,但下意識裡,她還是隱瞞了他。不想他知道。
偏偏柳鍾銘不僅知道了,還親眼撞見了,這如何不讓百里如玉不知所!
彎了彎眸子,眸光摻着很多很多的笑意,看上去在多一些。都要溢出來一般,臉上的神情變得豐富、鮮活起來!
左孆再看到她家小姐時,就看到了她家小姐滿臉笑意的不知在想些什麼,不知多久,她在也沒有見過自家小姐這般笑過,也實在不忍心打破這唯美的意境。可……
“大小姐,五小姐來了。”可……五小姐來了,五小姐好容易纔來一趟,。她不能教五小姐在屋外久候……
顏玉回過神,有些沒聽明白左孆話裡的意思,拿眼看着左孆,左孆又重複了一聲百里嬌玉來媞汀院的事實。
兩眼眨巴了兩下,還沒反應過來。吶吶的問:“嬌玉妹妹來了?”
左孆點頭。
顏玉忙起身:“在哪呢?快請來!”話音剛落,纖意就領了百里嬌玉來到她面前。
“嬌玉請大姐姐安!”百里嬌玉走進顏玉。福身請禮,聲音清脆又恨動聽。
得了顏玉的關照,百里嬌玉身子不再似一陣風就能刮跑那麼弱了,打扮的很清爽,看上去很精神;看她腳上穿的繡花鞋被洗很乾淨,走了一段路也是纖塵不染的,就知道她是個愛乾淨的姑娘。
顏玉示意左孆拿糕點上茶,然後拉起百里嬌玉的手,牽着她一起坐到了小榻上,含笑問道:“妹妹怎過來了?”說着扶了扶她的腦袋。
顏玉沒發現,她撫弄百里嬌玉腦袋的動作,跟柳氏、百里音沐撫弄她的腦袋的動作是一模一樣的。
百里嬌玉能來媞汀院一趟,很不容易。
她時常讓左孆去請她過來坐坐,都被百里嬌玉推辭了,這次百里嬌玉能獨身來媞汀院,她自然驚訝。
百里嬌玉很享受顏玉撫弄她腦袋的舉動,眯着眼睛笑看了顏玉好一會,才指明瞭來意:“母親讓我來看望一下姐姐,母親讓嬌兒不要老縮在院子裡,應該和大姐姐多走動走動。母親的意思嬌兒明白……不過嬌兒是真心喜歡大姐姐才願意來的,否則母親在怎麼說,我也不願意見府邸的任何一個人。”
百里嬌玉說着聲音小了些,片刻之後,又揚起一絲笑容,從袖子裡掏出一方楠木纏枝的盒子:“母親讓嬌兒把這盒子交給大姐姐,大姐姐請收下!”
顏玉疑惑的看着百里嬌玉,表情有絲驚訝,接過她手裡的盒子:“是什麼?”
百里嬌玉搖頭。
她也不知盒子裡是什麼,母親讓她把這盒子交給大姐姐,她就乖乖的來了;至於那些不該問的,不該說的,她是半點都不會問,不會不說的。
不止是林氏不會告訴她,還是她也懶得問這些問題。
顏玉猶豫了一下,打開盒子,百里嬌玉的小手卻死死的按在了盒子上:“母親說晚兒個才能打開。”說着警惕的看向左孆、纖意倆。
顏玉心頭更是疑惑,面上慎重起來,仔細收起那盒子。
百里嬌玉看她慎重其事的樣子,這才眼露出滿意笑意,偏頭指着左孆、纖意倆:“你們倆個不準偷看,晚兒個我不在,也不準偷看!”
被點名的左孆與纖意均是一怔,怔忡完後,又是不由得面面相覷起來,看向百里嬌玉保證道:“奴婢不敢!”
百里嬌玉得了她倆的保證一般,拍拍胸脯,眼裡的迷茫一掃而空,隨意說了一句:“我還怕你們不樂意呢。”
顏玉笑着把香几上糕點的往她那裡推了推:“這是今年最新的糕點,你吃吃看合不合口味,若是合口味,左孆你且記下。”語罷,看着左孆。
左孆福身道是。
百里嬌玉笑彎了眼,也不與顏玉客氣,謝過了顏玉之後,就食指大動起來,那模樣分外惹人憐愛。
入夜,。
顏玉的廂房裡依舊留了一盞未熄滅的燈,安靜的燃燒着。
顏玉睡不着,她沒打開握在手裡的盒子,不知爲何,她總覺得這個盒子裡的東西,關係重大,她卻在打開與不打開之間頗爲猶豫。
踟躕了一番,把那盒子輕輕往牀角一丟,此行未發出一點聲響,再不看那盒子一眼。
燭火突然泯滅。
她感覺一陣寒流拂面,面前就站了一個人。
沒有出聲。
如果有殺氣,對面的人的身手,絕對可以趕在她出聲之前,先了解她這個人。
屋外傳來賢葉試探的聲音:“小姐?”好半響見屋裡沒有動靜,才慢慢的走進屋子,提高音量喊了一聲,“小姐?”
顏玉睜大眼睛,眼睛裡一片清明:“何時?”聲音卻像剛陷入夢鄉卻被人打擾過的一般,有點倦意,又有很多不滿,不滿被打攪。
“小姐,奴婢見屋子裡的燭火滅了,想問問您要不要重新點亮?”
“不必……”像陷入夢鄉之中的呢喃。
賢葉確定聲音是從顏玉的牀的方向傳出來,才止住腳步,進了半響,最終走出了屋子。
顏玉一直盯這不速之客看。
那人身上沒有殺氣,甚至有些熟悉的味道,可惜顏玉的雙眼是瞬間墜入黑暗的,所以看不清來人的面色。
她就這麼怔怔的看着這不速之客,直到那人轉過身,拿了件她的衣裳,朝她替過來……她的眼前才漸漸適應了黑暗,看清了來人——原是宋洛清。
沒來由的鬆了一口氣,放鬆了被她提得高高的警惕,面露怪異的接過衣裳,這人是要她穿上衣裳?
再擡頭看他,卻見他背過了身子。小小的考慮了一會,這人應該是要她穿上衣裳。
待她利落的穿整齊衣裳,還是冷得縮緊了身子,還沒想清楚爲何要聽話的穿上衣裳,宋洛清就轉過身來,手裡是拿的她的披風,走進她,一伸手把她包了起來,繫緊衣帶:“今晚離開。”這樣做比較保險。
雖然花璀璨一再拍着胸脯保證,她吃了蛙,體內的毒一定解了,但他這一整天心神不定,總想到她體內的毒。
一時間忍不住,就來了……
他有些懊惱一整天的反應,更不理解他此時的反應,他靠近她,竟然緊張?
“離開?”顏玉皺眉,不同意宋洛清的建議,院子裡有人看着,雖然不知道是哪路人,但若是被發現了,那她的所作所爲不就前功盡棄了,還得面對更嚴峻的挑戰,她纔不想離開!
宋洛清好像知道她所想的一般,安靜道:“離開。你這院子裡除了兩個丫頭在你廂房外守着,院子外還有兩個人看着,我晚上先帶你離開,明兒個一早在送你回來。你這屋子裡已經有異草了……”
“我帶你離開,他們不會發現的。”
異草無色無味,她不知她是怎麼發現的,只好靜靜的看了他半響,低着聲音:“我能拒麼?”
宋洛清看了她一眼,略略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