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幾日,洛華衣閉門和展墨如在後院專心練功。
洛華衣教展墨如彈奏天雷琴,他則用魔音簫,兩人心靈相通,便能發揮無上的威力。
夜以繼日的練習,朝夕相對,耳鬢廝磨。
儘管展墨如功力微淺,但是他似乎有股天生駕馭天雷琴的能力,所以用起來得心應手。
當展墨如能夠發出絲絲如銀針一樣的凌厲琴音時,洛華衣滿意地點頭,“小墨,你終於入門了!”初始洛華衣還有點焦躁,怕展墨如進展不順,這樣看來倒是出乎意料地順利。
又練習了幾天,展墨如可以收放自如,雖然自己單獨彈琴施展不出什麼,但是有洛華衣的配合竟然能發出凌厲的氣針,開碑裂石,凌厲無匹。
洛華生也非常開心,變着法地給他們做好吃的,對展墨如分外親善,也不再粗言挖苦他。
這日正在吃飯,燕奉畫卻來了。
洛華衣見他面帶憂色,便問道,“很棘手嗎?”
燕奉畫搖搖頭,卻看展墨如,“老爺子很奇怪,似乎隱約知道點什麼,竟然沒生氣,還說讓小墨有時間去一趟燕府。”
“是不是你三哥知道了什麼?”洛華衣說道。
“也不是沒可能,估計那天我們在獄中的談話被人聽了去告訴他了。我們小心應付就是了。”燕奉畫看着洛華衣俊美的面容,心頭那層懷疑卻沒有說出口。
“四公子,其實我覺得國公不是蠻不講理的人,我們跟他說實話,他也許不會怪罪呢。”展墨如跑去給燕奉畫舔了碗筷,讓他一起吃飯。
“小墨說得也對,但是還是不能冒險,這幾日我看他心情好,便試探地問了問他對新娘失蹤是怎麼看的,他說這些事情都是三哥在辦,他纔沒有心情管。”燕奉畫頓了頓又道,“我三哥的意思似乎是不能折損了燕府的面子,不管死活男女都要在燕家。我也搞不懂他什麼意思,他陰陽怪氣地也沒有明說。”
洛華衣聽了卻冷笑不止。
令人奇怪的是燕奉畫剛走,小崑山又來了位貴客。
展墨如看着燕奉劍華服羽冠,玉樹臨風模樣,但是那雙眼角略微下垂的細長眸子卻陰冷無比。“洛華衣呢?”燕奉劍盯着展墨如。
展墨如讓玉竹去通報洛華衣,又讓人奉茶。
“三公子稍候。”展墨如被燕奉劍看得渾身不自在。
“你果真是小如?”燕奉劍目光陰冷,上前逼近展墨如。
展墨如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卻被燕奉劍伸手鉗制胳膊。“三公子,您想說什麼?還請先放手!”展墨如被燕奉劍抓得胳膊似乎斷了一樣麻木的疼。
紫蘇欲上前勸解,卻被燕奉劍一腳踢開。
“這倒是奇了,”燕奉劍冷笑着,另一手飛快地摸上展墨如的胸口,展墨如身體往後一退,胳膊吃疼,另一手握拳猛得擊上燕奉劍耳後。
“哦?小如竟然會武功了?還敢對本公子這麼粗魯?難道你不怕我殺了你父母嗎?可別忘記我們當初怎麼說的!”燕奉劍說着輕輕揮手,輕描淡寫便化解了展墨如的攻勢,將他雙手在伸手交疊捏住,緊緊地箍在自己身上,手在捏上展墨如的身體時候眉頭緊皺,冷哼了兩聲,“還真如此!”
展墨如羞憤交加,冷眼瞪着他,“三公子,你若知道我是展墨如,自然也該知道我不記得從前了,所以你說什麼我都不清楚。”但是卻給捏住動彈不得。
“展墨如?哈哈,你以爲本公子那麼好騙嗎?”燕奉劍一手攫住展墨如尖削的下巴,拇指用力壓在他紅潤的脣上。
“三公子不肯相信人,自然以爲誰都會心存欺騙!”展墨如用力將頭歪向一側,燕奉劍的輕薄動作讓他難堪至極。
燕奉劍卻不理他,手慢慢地滑向展墨如的細頸,摸到微微的喉結,譏諷道,“其實你現在也不像男人嘛!”說着手猛地用力,壓住展墨如的腰身讓他緊緊貼在自己的身上。
展墨如頭上用力猛地去撞他,卻被燕奉劍用力拉住長髮,一陣劇痛,頭被迫往後仰起,身體更緊地貼在燕奉劍的身上。
氣得身體發抖,卻無可奈何。
燕奉劍俯身趴在展墨如身邊,陰冷道,“男人是這樣的,知道了嗎?”說着更加用力地擠壓着展墨如纖細的身體,聽到他牙縫擠出來的悶哼才滿意地笑起來。
“燕奉劍,不要欺人太甚!”門口處傳來洛華衣冷冽的聲音。
展墨如被迫後仰,看着洛華衣白衫輕抖,雙手在身體兩側緊緊地攢緊。用力地裂嘴擠出個笑,想說話卻根本發不出聲音。
站在門口的洛華衣這一刻又讓展墨如覺得心驚,似乎和往日不同,本來溫柔淡雅的面容現在卻冷若冰霜,漂亮的鳳眸中銳利地鋒芒閃現,整個人如同籠上一層寒霜。
燕奉劍挑釁地看着門口被氣得發抖的洛華衣,不屑道,“洛華衣,這就是你找的男人?”說着極盡鄙夷地捏住展墨如的臉頰哈哈狂笑。
洛華衣纖眉緊皺,本來溫柔的雙眸微微眯起,濃密的長睫幾乎擋住瞳眸,左手輕揚,繭白的寬大衣袖如蝶翻飛。“燕奉劍,如果你以爲現在有了把柄就能到小崑山撒野,那你也太高估你自己了!”聲音森寒,如冰碎玉。
燕奉劍擡眼看着洛華衣,運指點了展墨如身上穴道,拉住他的長髮挑釁地揚頭,“洛華衣我若要蕩平你的小崑山,只怕也是輕而易舉。”
洛華衣看着展墨如緊擰的眉頭,即使疼到極點也不肯發出聲音的樣子讓他心揪得緊緊的。
展墨如雖然疼得難忍,卻裂嘴輕笑。
洛華衣一步步上前,神情冷寒,修眉若飛,展墨如只覺得一陣眩目,眼前白影翩飛,接着身體猛得被摔出去,用力地閉上眼睛預期的疼痛卻沒有到來,還沒弄清什麼事情卻已經被洛華衣抱在懷裡。
“小墨,沒事吧?”洛華衣瞬間如同換了個人,溫柔似水,解了他的穴道,擡手輕撫展墨如的頭頂,方纔過招之時幾絲黑髮在空中飄灑,應是被燕奉劍拉掉的。
眸色驟寒,盯着在一邊目瞪口呆的燕奉劍,“三公子似乎並沒有吸取教訓!”
“誰在醫館撒野?”洛華生吵嚷着衝進來,洛華衣長袖輕舒,截住他朝燕奉劍衝過去的身子,將懷裡的展墨如微帶送到洛華生懷裡。卻欺身向前,劍指如電在燕奉劍眨眼間點在他的咽喉處,冷眼如劍,聲音如冰,低低地說道,“三公子,我洛華衣向來是睚眥必報之人,難道你忘記了?還是被人吊在城門口沒有什麼丟人的?今日你拉掉小墨的頭髮,那麼他日我定然要你的指頭償還!”
說着淺笑晏然,奪人心神,那絕世容顏讓燕奉劍呆了呆。
洛華衣輕笑,轉身離去,伸手牽着展墨如的手,笑道,“走吧,我們去彈琴。”
展墨如扭頭看了一眼燕奉劍,接觸到他怨毒的眼神心頭一震,連忙轉過頭,“華衣,剛纔我沒看清楚你是怎麼飛起來的。”
展墨如只覺得那時候眼前白影閃過,洛華衣如鬼魅一樣,如風似電,快到不可思議。
“小墨,是你眼花了,我不過虛張聲勢,嚇唬他呢。”洛華衣輕笑,視線落在展墨如頸下,那裡淤痕清晰,分外刺眼,不禁回頭瞪了燕奉劍一眼,碰上他怨毒的目光不禁勾脣輕哼。
燕奉劍沒想到每次洛華衣出手,都會不同,卻是一次比一次厲害。本來以爲這次手上有展墨如定然可以打個平手,卻沒想到自己根本看都沒看清便讓他將人奪走,還那樣威脅自己,心頭怨憤更盛,只待他日再找機會,一併討回。
氣哼哼地拂袖而去,幾個小藥僮在後面朝他做鬼臉。
“小墨,沒有武功即使燕奉劍這樣的小人都可以欺負你。”洛華衣拿藥膏細心地給展墨如揉擦頸項上的淤痕。
“可是他根本不是你的對手呢!”展墨如笑眯眯地看着與方纔判若兩人的洛華衣。
“其實燕奉劍武功自然不厲害,他靠的是燕家,是燕鳳慈,所以才能橫行霸道,而且他又很得皇帝歡心,陰險狡詐最是惹人生厭。”洛華衣不屑道。
“華衣,那今日他還不得氣死?肯定又嫉恨你了。”展墨如擔心道。
“小墨,朝廷中再善於計謀的人都會對江湖人敬而遠之,知道爲什麼嗎?”洛華衣笑道。
“怕江湖人武功厲害,會殺了他們?”展墨如看着洛華衣,說道。
“對,江湖上的人都是刀頭舔血的日子,講究的是快意恩仇,沒有什麼牽掛顧慮,而他們這些大家子弟不一樣,他們有顯貴的身份,自然不會將自己和江湖人相提並論,他們自覺自己的命矜貴得很,所以朝廷裡很少有官員會和江湖人就糾纏。不過自然也有例外。”洛華衣聲音輕柔,神色溫順,讓展墨如幾乎覺得方纔看到的都是錯覺。
經過燕奉劍如此一鬧,展墨如的事情竟然順利了一些。燕奉畫派人送信說,老爺子開始鬆口了,而且三公子竟然幫着說話。
這讓展墨如着實高興了幾天,如此以來展氏夫婦就可以放出來了,而自己自然也可以光明正大的做人了。
心頭大壓力小了,習武更加專心,事半功倍。
數日後某夜。
圓月皎皎,微雲淡淡。天高幽藍,曠遠靈透。
“華衣,他們是今夜來嗎?”展墨如坐在亭中隨意撫琴,琴聲斷續。
“小墨,害怕嗎?”洛華衣跪坐在他的面前,手放在展墨如的雙膝上。
展墨如搖搖頭,“我就是害怕沒有把握。”
“別怕,你只要像我們平時練習就可以了,按着內力法門,然後和着音律彈奏。”洛華衣朝他輕笑,擡手輕撫展墨如在月色裡越發瑩潤的臉頰。
“洛大公子也會如此溫柔賢淑了?”半空中傳來清脆的笑聲,語帶譏諷。
展墨如擡眼往外看,一個身穿深色緊身衣的女子,飛身立於亭外竹翠竹之上,身披皎皎月華,宛若雨燕輕盈。
洛華衣凝眸輕笑,對展墨如道,“他們來了,你就在這裡,別怕。”說着拍拍展墨如的肩膀,起身將墨玉魔音簫插在背後,邁步走出去。
展墨如立刻起身抱了天雷琴走到亭邊看着他們。只見方纔在樹梢凝立的女子飛身落在洛華衣跟前,接着從一側又大步走來一個身材魁梧的男子。
月朗風清,幾如白晝,亭外牌樓上的白色燈籠串輕飄飄地垂着,下面的絛穗隨風輕舞。
“洛華衣,沒想到你躲到暨陽城來了,可讓我們夫妻好找!”女子聲音清脆,眉眼卻普通,只是一雙飛眉顯得人格外凌厲。
女子身側的男子靜靜地立在旁邊,沒有說話,但是雙目如炬,精神抖擻的模樣。
洛華衣輕笑,白衣隨風微波,“夜娘子,郅郎,你們也夠陰魂不散的,千里迢迢,真是不見棺材不死心!”
“哼!”叫夜娘子的女子冷哼着,卻雙眸如電,看向展墨如。
展墨如只覺得空氣驟然凝固一樣,呼吸都困難。
“洛華衣,沒想到你也找到幫手了,那麼弱不禁風的樣子,能行嗎?”夜娘子笑得頗爲放肆。
“那夜娘子就要親自試試了!”洛華衣輕笑,盯着夜娘子的左肩,夜娘子是個左撇子,雖然右手劍,但是左手卻擅長暗器。
“好!我便試試那小子如何,能不能配得上和我們夫妻一較高下。”夜娘子說着猛然左手微揚幾點星星寒光打向洛華衣,人卻迅捷無比地掠向展墨如。
展墨如眨眼間便覺得一陣冷風撲來,身體下意識地往柱子一邊躲去,接着看到一團白影如風捲白雲一樣襲向夜娘子,知道是洛華衣,展墨如心頭一鬆便抱了琴躲到一邊,坐在地上開始彈琴。
驚鴻醉是首雄渾與纏綿並重的曲子,展墨如自己演奏出來,便是音樂,初始纏綿低迴,蕩氣迴腸。
他不想讓自己分心,便席地撫琴,這樣若是洛華衣願意便可取簫與之合奏,只要洛華衣傾注內力,展墨如的內力將會自行與之呼應。
被洛華衣纏住的夜娘子一愣,旋即對她丈夫郅郎喊道,“阿郎,殺了那小子。”說話空檔洛華衣卻攻勢迅猛,夜娘子滯了滯,冷冷道,“洛華衣,沒想到你找到修煉驚鴻醉的人了,難道他――”
“夜娘子,你身爲江湖人,管得太多了!”洛華衣步步緊逼,一個飛旋,白影化霧,抽出插在背上的魔音簫。
那邊郅郎聽了夜娘子的吩咐,便朝展墨如襲去,夜娘子爲了配合丈夫,緊緊纏住洛華衣,不讓他□去救。
洛華生冷笑,身體輕旋,擡腳狠踢夜娘子腰側,同時左臂輕舒,數根細細竹枝如利劍飛射,其中三枝分爲上中下三路直奪郅郎,另外三枝稍微滯緩擋在展墨如和郅郎中間,若是郅郎躲開那三枝如果不後退也定然爲後面三枝所傷。
郅郎微微一愣,當機立斷,拔劍輕揮,斬斷前面三枝竹枝,卻震得虎口發麻,心頭大驚,只覺得洛華衣內力更深一層。
待要繼續卻瞥眼看到洛華衣身影輕飛,飄若蛟龍,夜娘子腳步虛浮,髮絲散亂,心下一驚便舌了展墨如飛身相助。
那幾枝竹枝噗的沒入亭柱中,竹梢兀自晃動,看得展墨如心悸不已,又眼看與郅郎夫婦相鬥的洛華衣,白衣如練,月華如水,在兩團深色中穿來飛去。
心想不用驚鴻醉,洛華衣自然也能打贏他們,沒有花生說得那麼誇張,郅郎夫婦根本不是洛華衣的對手。
正想着突然穿來叮錚幾聲脆響,兩道劍華閃燦,皎潔如月,寒光霍霍,只覺得周圍的空氣似乎更加凝重幾乎要結冰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