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沁瑤的脣角向上輕輕翹了一下，不過幅度很小，小到她自己都在懷疑究竟有沒有成功把笑意傳遞出去。
應該是沒有吧，因爲陳雅潔擡眼看了看她，神情顯得更加拘謹惶恐。
如果這會兒進來一個人，是不是會把自己當成電視劇裡常見的炮灰女二呢？那種家世好長相漂亮但就是因爲一開始就喜歡了男主角所以怎麼都得不到他最後被逼着使出一些陰謀詭計淪爲反派被大快人心地清除出舞臺的女二號，不像嗎？
爲什麼同樣是愛一個人，費盡心思去計劃籌謀，聽起來就比那些傻呼呼等着人追的姑娘上來先低了一等呢？
她心情很不好，比剛來的時候更差了。
多半是感冒沒好乾淨的緣故，她頭也有點疼，鼻子裡憋得難受。
可她知道，自己不能一直沉默下去。
面前這個女人腦子軸，認死理，一根筋，按說，在她承諾了絕對不期望妻子地位的情況下，自己就已經沒有什麼可擔心的了……孟沁瑤輕輕嘆了口氣，強迫自己開了口：“陳雅潔，我……必須實話告訴你，浦傑有很多個女人，但你，是我唯一打心底不贊成的。”
陳雅潔的腦門上明顯冒出了汗，她抽出一張紙巾擦了擦，咬着嘴脣，輕聲說：“對不起。”
她這楚楚可憐的樣子，還真是容易讓人產生微妙的負罪感。
孟沁瑤沉默一會兒，緩緩道：“可你愛他，難道需要我允許嗎？我不允許，你就不愛他了？”
“你是他的妻子，不論法律還是情理，你……都有資格不允許。如果你不答應，那麼，我就……偷偷地愛他，一個人單戀下去。直到你同意爲止。”
“怎麼聽起來，好像你要持之以恆地騷擾我一樣。”
“不不不，”陳雅潔趕忙連連擺手，“我只是會努力懇求你。因爲……我……我其實很笨，別的辦法，我也想不出來。不過我一定不會騷擾到你的，我會找你有空的時候，或者……你身體好一些的時候。對不起，這次是我太着急了。”
“只是感冒而已，沒關係的。”孟沁瑤的心情更加煩躁，她揉着自己的眉心，如果可以任意妄爲，她真想給陳雅潔甩上一頓訓斥，紓解心頭的苦悶。
“給，多喝點熱茶吧。”陳雅潔小心翼翼地幫她倒滿杯子，接着坐好，端端正正。
點的東西上來了，擺放好後，服務員躬身退出房間，合上了拉門。
孟沁瑤沒動筷子，開口說：“關於潔雅基金，這個月中旬應該就會辦好手續。你想好要在哪裡辦公了嗎？”
陳雅潔沒想到會轉入這個話題，有點不知所措，結結巴巴地說：“我、我不清楚，大哥說、說我只要學好管理知識，別的……他找人辦好。不讓我操心。我應該想一想的嗎？”
“那我來安排地方，你有意見嗎？”
“沒有！”她過於積極地回答，以至於音量都提高了一些，“我怎麼都可以。沒有要求的。”
看着惶恐的陳雅潔，孟沁瑤突然想起了曾經的李蓉。
當初，自己母親面對着驚慌不知所措只會流着淚道歉的李蓉，是怎麼樣的心情呢？
可說到底，她的母親是因爲不能盡妻子的義務，才選擇了寬宏大量的啊……
“星之園酒店是我們夫妻的私產，我會在那邊給基金會準備兩間商務房，長期租用，內部改建成辦公區。那裡距離傑耀很近，需要的時候，浦傑隨時可以過去。”孟沁瑤拿起筷子，咬了一口天婦羅，卻沒嚐出多少香味，“但是，你沒事的時候，就不要過來了。”
陳雅潔眨了眨眼，小聲說：“好，我會記住的。”
“他爲你花多少錢，做多少事，買了什麼東西，我都不會攔着。你們之間，要發展到什麼程度，要做什麼，我也不過問。”孟沁瑤嚥下那口讓嗓子有點疼的蝦肉，緩緩說道，“你只要記住自己的承諾，別想什麼結婚之類的事情，我就沒有意見。”
陳雅潔看出她應該還有話要說，就只點了點頭，繼續聽着。
“我知道，你和彤彤挺談得來，你姐姐，也在傑耀上班，所以……今後可能我免不了會碰到你。”孟沁瑤把筷子放下，坐直，望着陳雅潔，一字一句地緩緩說道，“但我和你合不來，我甚至有些討厭你。我想我有權利要求一個想分享我老公的女人儘可能照顧我的感受，那麼，我希望你能儘量避開我，躲着我，不要讓我見到。你能做到嗎？”
彷彿有一道無形的線割開了中間的矮桌，陳雅潔低下頭，望着桌上不便宜的套餐，很沉重地點了點頭，輕聲說：“應該的，做妻子的，肯定會不願意見到我這樣的賤女人。孟總，我一定會盡可能避開你的。我不踏入傑耀，不去你可能出現的地方，如果不小心碰到我只要看見就會躲開，我會努力讓今天這頓飯，成爲咱兩個最後一次見面，這樣可以嗎？”
“那麼，我就只有最後一點要說。”孟沁瑤望着決心堅定的陳雅潔，緩緩道，“浦傑很忙，未來可能更忙。他的女人很多，未來也一定會更多。他給了你好好思考的時間，那麼，你最好就認真想清楚。你應該瞭解他，當這段關係一開始，你就不可能有回頭反悔的機會了。你只會不知不覺越來越愛他，不可自拔。”
她站起來，拿起了自己的包，“而你有多愛他，就有多寂寞。就算是彤彤，也不例外。”
“我會忍耐的。”陳雅潔跟着站了起來，堅定不移地說，“我相信那值得，就像，你和彤彤所選擇的一樣。”
“那麼，就到這裡吧，再見。”
看孟沁瑤走向門口，陳雅潔有點納悶地說：“孟總，你……你點的套餐不再吃了嗎？”
“我沒胃口，我要回去了。”孟沁瑤穿好鞋，拉開門走了出去。
她的腳下有點發軟，頭有點發昏，身上有點發冷，也許，又發燒了。
拿出手機，她想給老公發個消息，劃開屏幕，纔想起他和彤彤在一起，帶着他最愛的女人，正在一場情侶與情侶的飯局上。
她站了一會兒，把手機收回了包裡。
穿過長長的走廊，外面不知何時下起了小雨，她看了看天，看了看錶，叫了一輛專車。
車到後，她走進雨中，頂着被打溼的頭髮，開門，坐上去。
她沒有回家。
她去了葉秋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