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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浚正待反駁,趙鼎卻是搶先反脣相譏道:“秦相此話差矣,這些百姓原本就居於中原之地,均有住宅、田產。他們之所以要離開家園南返我大宋,乃是因爲金人殘暴,在其治下不堪重負所致。如若我大軍不撤,派遣官吏前往管理,不但可順勢收回北方大片土地,且無需付出多少錢糧,過得數年,反而能從中收取賦稅,招募兵員。爲何秦相就想不到此法呢?”
趙構深知趙鼎是個主戰派,他的主張和岳飛、韓世忠等人幾乎同出一轍。於是便皺了皺眉頭道:“秦愛卿對此可有高見?”
秦檜善於察顏觀色,見趙構皺眉,便知趙鼎的話並不合他意,心中暗喜,看來官家還是想和金人講和的。
於是他思索了片刻,便朗聲道:“如若我軍常駐中原,則金人勢必不肯罷休,兩國之間亦將爭戰不休。眼下我軍雖暫時得利,但中原之地一馬平川,適合騎兵作戰,且利攻不利守。衆所皆知,金人多騎軍,我大宋多步軍。在中原一帶與金軍長期交戰,必將大量損耗我大宋國力、財力,讓百姓更加民不聊生。爲免民衆不堪重負,老臣建議,還是撤出河南爲上策!”
趙鼎一聽,頓時氣得面紅脖子粗地說道:“撤出河南?秦大人,你身爲我大宋宰相,不思收復國土,解救百姓,反倒要將我軍已經奪回的中原土地讓給金國,是何用意?”
秦檜卻是微微一笑,冷言道:“老臣乃是真正替官家分憂,替百姓着想。不似某些人,光會磨嘴皮子,一口一個北伐中原,收復江山。我們估且不說和金國打仗這麼多年來,一直是勝少負多的結果,就算偶然勝之,收復了些許失地。但隨之而來的問題亦不少:我們重建城池要錢不?安置百姓要錢不?收復了這麼多土地,又要多派多少官吏過去管理,多少軍隊去駐紮?這要多大的開銷?趙大人你仔細算過嗎?”
趙鼎頓時一陣語塞,他漲紅着一張臉,卻是不知如何反駁。
趙構這時也將身子靠在椅背上,長嘆道:“趙愛卿,朕也想奪回被金人所佔的江山,只是現朝中財政拮据,此次和金國作戰,我軍雖然大勝,但各路將士的封賞都還沒有着落呢。秦相前些時日就一直在籌措錢糧。眼下剛剛纔湊足一批,以爲可以度過難關了,沒想到現在又出了這檔子事……三位愛卿還是不要糾結於戰還是不戰了,給朕想想辦法,三日後如何給他們答覆吧!”
三人對視了一眼,都默不作聲,開始思考起來了。
一盞茶功夫後,張浚最先開口道:“官家,如若要將百姓全部撤回,燃眉之急就是糧食問題。這數十萬人的吃飯可不是件容易解決的事情。相較之下,百姓的房舍倒還可以拖一拖,眼下還是夏天,只需搭個簡易蓬屋即可安置。”
頓了一下後,他方又說道:“此外,就是安置在何處的問題。老臣預料,各處州府恐怕都不會願意接納這些南返百姓的。”
趙構聽到張浚的話後,眼睛頓時一亮,不過很快就又黯淡了下去,因爲張浚雖然找準了問題的所在,卻仍是沒有拿出解決辦法。
趙鼎皺了皺眉頭道:“糧食只有從各個州府的府庫中擠一些出來了,不過微臣推斷還是會差上不少,恐怕只有從民間收購了,這費用……”他也是深知現在朝廷的國庫可是已經空了。
“那先不談糧食,談談張愛卿說的第二個問題吧,這些百姓安置在何處?”趙構見這三個前任和現任的宰相都是愁眉不展的樣子,也知道他們是巧婦難爲無米之炊。
趙鼎這時卻來了勁,他當即便躬身行了一禮,朗聲道:“這二十多萬百姓現在看雖是負擔,可實際上卻是一筆財富。他們久居金人治下,對金人的狀況十分熟悉,且對金國又十分痛恨,可從中擇其精壯者,招募入軍中,其餘人等,可安置在淮西之地,此處久經戰亂,百姓大多逃亡,地廣人稀,卻又水網密佈,土地肥沃,正好可安置這些百姓。”
張浚聽罷,卻是連連搖頭,感覺趙鼎的想法雖然可行,卻並不合官家心意,現在官家就已經覺得三大將尾大不掉,你居然還讓擴軍?宋朝採取的是募兵制,當兵是拿軍餉的,軍隊擴得越多,朝廷承擔的費用就越高,更何況募兵之後,你總不可能讓別人赤膊上陣吧,好歹得給人家配一副盔甲和武器吧,這筆費用又跟誰去算?而且張浚設想的安置在淮西一帶,雖然出發點是好的。但那塊地盤卻是張俊的轄區,以張俊貪財如命的性格,會願意接下這麼一個大包袱?
果然,趙構聽罷,臉色頓時一變,冷聲道:“擴軍之事,休要再提,眼下朝廷早已入不敷出,朕哪來多的錢擴軍?至於將百姓安置在淮西之地,倒還可以商議……”
頓了一下後,他方對秦檜道:“秦愛卿,你今晚就多費點心,算算安置這些百姓至少要多少糧食、多少費用。算出數目之後,明日早朝再議!”
秦檜忙站起躬身道:“老臣遵命!”
“好了!現在已是深夜了,三位愛卿就先回去吧!你們都好好想一想,明日早朝時給朕提出一個好的解決辦法吧!”趙構一臉疲倦地揮了揮手。示意三人下去。
秦檜等三人連忙行了一禮,然後轉身離去。
深夜,秦府書房卻依然如白晝一般,數個明晃晃的燈籠將整間書房照得通明。
秦檜與幾名心腹幕僚正在焦急地翻着帳冊,邊看邊測算安置二十萬百姓所需的糧食及銀錢。
如果岳雲在此,肯定對“奸臣必是能臣”這句話有更深的體會。歷史上的奸臣之所以能獨攬大權,還要欺下瞞上,沒有點本事哪能幹得成?既要討得皇帝喜歡,又要與朝中的一干忠臣相鬥,豈有能力低下者?
王氏這時端着一碗蓮蓬銀耳湯,邁着碎步走進了書房。對秦檜柔聲道:“老爺,喝碗湯吧!”
“你放在桌上吧!我等算完了再喝!”秦檜頭也不擡地說道。又繼續翻着帳本,喃喃道:“二十萬百姓半年所耗的糧食起碼在五十萬石以上,官倉只怕提供不出如此多的糧食,得從民間收購,那費用可比官糧價格高上三成……不對,恐怕不止三成,朝廷如此大規模採購糧食,價格應還會上漲……”
王氏聽到秦檜埋頭於盤算中,對自己的一片關心愛理不理,不禁心中有氣。冷哼道:“老爺算得再清楚又有何用?朝廷莫非還拿得出這筆錢不成?除非你和官家肯把那筆賞賜之錢用來購糧……不過即使這樣,亦有不少缺口……”
“那怎麼行?”秦檜立刻反駁道。“只要和金國就新的和約達成一致意見,官家就會下令將韓世忠、岳飛、張俊三人升爲樞密使及樞密副使。而這明升暗降之策,你道岳飛等人會看不出來?這筆錢正是借賞賜之名,屆時用來安定軍心,補發拖欠軍餉,以免行營前護軍、行營中護軍、行營後護軍等三軍被三大將煽動,出現兵變的。這錢怎敢擅自動用?”
“你既然知道,還算什麼帳?莫非算清楚了你就能變出錢來?”王氏眉頭一皺,反問道。
秦檜一想也是。他往椅背一靠,臉上一片憂慮,活動了一下痠痛的肩膀,方蹙眉道:“要不和官家商量一下,再印些交子?
“交子?現在交子貶得太厲害了,民間基本都沒商家肯收交子了,一貫交子現在連五百文銅錢都換不到,你還想印交子?”王氏冷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