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雲思索了片刻後方說道:“今年金軍進攻我大宋,在家父和韓伯父、張俊、劉琦、楊沂中等幾位將軍的合力抵禦之下,連戰連敗,兀朮亦不得不派出使者,與我大宋議和。一旦議和達成。對於官家來說,最大的威脅就變成了象家父、韓伯父、張俊這樣的前線統兵大將,大宋歷來有重文輕武的傳統,慣於以文臣壓制武將,而眼下設宣撫司,讓幾位統兵大將掌部分地方權力,亦是權宜之計。只有剝奪了他們的兵權,官家纔會安心。”
頓了一下,岳雲又說道:“韓伯父曾在苗劉兵變時救過官家,又是一名大老粗,官家對他應有些感情,不會殺他。而張俊就更不消說了,他貪財好色,作戰能力低下,但卻極聽官家和秦檜的話,官家更不可能先動他。相比之下,家父在官家看來,就應是一個足以威脅到他地位的人。特別是家父曾多次聲稱要收復中原,直搗黃龍,迎回二帝,屢次違抗軍令。三年前還曾上奏勸立皇儲。這都讓官家十分忌憚。再加上秦檜和家父一個主和,一個主戰,兩人一向不和,而現在秦檜卻是權傾朝野,官家亦十分信任他。他難免會向官家進讒言除去家父。所以我擔心一旦議和成功,官家將再無後顧之憂,就會對家父下毒手了!”
岳雲的一番話讓虞允文驚呆了。他雖然不得不承認岳雲的分析有些道理,但卻是仍不太相信趙構能做出這種誅殺大將的事來,畢竟從太祖皇帝至今,除了謀逆之罪外,還沒有哪位大臣和武將是被皇帝就這樣殺了的。
虞允文有些懷疑地說道:“按我大宋律例,就算官家要誅殺嶽元帥,也要經過審判定罪才行啊!嶽元帥一身正氣,愛護百姓,體恤部下,清廉奉公,又屢立戰功,官家能以什麼理由給嶽元帥定罪呢?”
“罪名找不到,不能莫須有嗎?”岳雲反問道:“而且,真的要害一個人,難道不會僞造證據嗎?比如收買我們岳家軍的將領誣陷家父要謀反,然後再僞造幾封書信,甚至做些龍袍皇冠之類的東西,派人放在我們家中。這都是不難辦到的……況且就算定這種殺頭大罪要調查審理。但在上有官家的旨意,下有秦檜的督促之下。大理寺的官員們難道還會認真審覈那些證據是否捏造嗎?”
岳雲這樣一說,倒讓虞允文啞口無言了。他雖然仍不相信官家會殺岳飛,卻也不能不爲出現這種可能性考慮了。
虞允文想了良久之後,方說道:“如果當真出現公子所說的僞造證據,誣陷嶽元帥謀逆之事,那還真的無解,畢竟上上下下都是官家和秦檜的人,他們從中要做些手腳太容易不過了。眼下只能從阻止議和着手了。”
“那如何阻止議和呢?”岳雲急切地問道。
“阻止議和的手段有很多種,比如說主動挑釁金軍,誘使金軍向我進攻,然後再擴大戰爭規模……以此迫使金國或者我國的主戰派掌權,這都是辦法之一,只是依公子目前的實力,卻都很難辦到。”虞允文搖了搖頭道。
岳雲也是苦笑了一聲,他現在就三百來人在身邊,能起什麼作用嘛?能挑起多大規模的戰爭嘛?
“不過!有些時候我們把問題想得太複雜了。我知道有一個辦法,就算不能阻止議和,亦能大大延緩它!”虞允文頗有自信地說道。
“什麼辦法?”岳雲立刻來了興趣。
“效那班超出使西域之舉!斬殺金國使者!”虞允文微微一笑道。
“什麼?斬殺金國使者?”岳雲聽罷大驚.
“是的!金國使者若死,必將造成巨大震動,金國惱羞成怒,必將向朝廷追究責任,要求緝拿兇手,進而提出一些苛刻要求。而是否接受這些要求,朝中必將引起很大爭議,追查兇手也必用去不少時間。或可贏來一些緩衝時間。而在此期間,如金國內部,或者我大宋內部出現大權易手,則事態的發展或許會有所變化。”虞允文分析道。
岳雲仔細想了一下,覺得虞允文說的倒也很有道理。而且這金使蕭毅原本就是他懷疑的兇手人選之一,於公於私,於情於理,殺了他都只會百利而無一害,當然前提是不能讓別人知道是他殺的。不然自己免不了要被趙構交給金國抵罪,還會連累岳飛甚至整個岳家軍的。
而且岳雲也深知,刺殺這金國使者蕭毅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他作爲特使,身邊就有不少護衛;而且他還將得到宋國軍方派遣的部隊保護。
他點了點頭,同意道:“允文,行刺之舉倒是值得一試,班超只三十六人就敢襲擊匈奴使者,我們現在有三百多精銳之士,不去嘗試一下怎麼甘心?只是……”
他說到這裡,停頓了一會,然後方對虞允文接着說道:“只是這行刺計劃必須周密詳細,同時還不能讓別人知道是我們乾的。允文,你可有什麼好的辦法呢?”
虞允文聽聞之後,沉思了片刻道:“蕭毅如果一直在城內住處裡,我們是很難有機會下手的,就算能擊殺他,也勢必付出慘重代價,因此最好的辦法還是在路上伏擊。”
岳雲聽罷也知要虞允文在不瞭解對方實情之下,想一個周全的伏擊之策是太強人所難了。
於是他點了點頭道:“那還是等我明天悄悄回到楚州之後,再行考慮吧。”
虞允文聞後問道:“那公子是否需要允文陪你一起回楚州呢?”
岳雲一聽,原本想同意,但仔細一思量,卻是無可奈何地說道:“有你在旁邊,自是能讓我省心不少,只是如若我們全走了,楊將軍和成將軍那裡卻是不好交待。還得你留在這裡掩飾一下!”
“是!允文遵命!”虞允文拱手行了一禮。
岳雲這時又細想了一下,卻突然靈機一動,說道:“允文,我倒是有個辦法,可以完全撇清我們的嫌疑,而且還能讓金人自己內部說不定亂上一陣。”
“哦?公子有何辦法?”這下虞允文都有些驚奇了。
“這金使蕭毅身份特殊,他現在雖是金國手掌大權的兀朮親信,但之前可是兀朮的死對頭完顏撻懶一派的人。不過此人善於審時度勢,見兀朮勢大,就轉投投了門戶,還獻上了對付自己原來主子的計策,所以原屬完顏撻懶一派的人都恨他入骨……”岳雲於是將他在四海島上從烏林答勒那裡聽來的消息說了一遍。
然後接着說道:“如果我們襲殺蕭毅的人,蒙面便裝,卻偶爾口吐幾句女真話,所用武器又盡爲金人慣用的狼牙棒和彎刀。你說事後會別人如何認定兇手來自何方呢?”
虞允文一聽,立刻拍案叫絕道:“公子此計甚妙,弄出這樣似是而非,卻仔細一想就能看出破綻來,定能讓兀朮甚至官家都懷疑到完顏撻懶一系人上面去。”
“那我們就如此行事好了!明天我就讓牛通和關鈴挑選擅使狼牙棒和彎刀的軍士和我一同趕回楚州!允文,你也回去休息吧!順便幫我想想如何瞞住成閔和楊中業,裝出一副我們還在濠州的假象。”岳雲說道。
“公子請放心!允文一定爲公子遮掩好此事!”虞允文微微一笑,方對岳雲耳語了一番。
“啊!這樣也行?”岳雲聽聞後也驚奇不已。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只有這樣才能讓楊中業認爲我們還在濠州,同時你們又能順利離開!”虞允文正色道。
岳雲卻是一臉苦相:“允文,你這樣一說,我就慘了。別人一見我還不嚇得掉頭就跑?”
虞允文微微一笑道:“公子,要成大事者需不拘小節,如若公子覺得還有其他病能阻止楊中業前來探望,亦可提出。”
“……算了,我還是忍了!那就照你說的去辦,跟他說我是得了麻風病吧!不管他信不信,先嚇嚇他再說吧!”岳雲無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