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永福坊姜文府邸。
韓暮百無聊賴的翹着腿在東院裡曬太陽;苻堅打定主意要把韓暮晾在這裡,着姜文全權看護陪同,只要不談公事,其餘一切要求均予以滿足。
姜文不折不扣的的執行着皇上的意圖,這幾日裡又是邀韓暮去長安城各處景緻遊覽,又是請韓暮去長安南街最大的歌坊欣賞西域來的歌女繞着舌頭打花腔及跳扭肚皮舞,總之凡是姜文能想到的長安城好玩的地方他都繪聲繪色的添油加醋說給韓暮聽,供他參考去何處遊玩。
然而現實是殘酷的,韓暮任憑他又大又厚的黑嘴脣裡綻出蓮花來,都是一句話:不去!
“韓大人,秘書監趙大人說《鴻賓樓》到了一批快馬運來的對蝦,趙大人說,一隻蝦足有三斤之多,風味獨特,我陪您去嚐嚐?”
“不去!”
“……韓大人,天氣這麼好,我們去灞河岸邊遊玩如何?雖說春未至,但灞河岸邊的萬株垂柳想必已經吐蕊,長安城裡的上流官紳們都在往那跑,我們也出去散散心如何?您瞧,您的兩位夫人成天跟你憋在院子裡都快憋壞了,如此豔陽天,何不帶她們去玩玩?”
“不去!”
“那個……韓大人,《吟秋苑》聽說到了一批西域歌妓,那腰肢細的跟細竹竿似地,聽太史蘇大人說,堪比前朝趙飛燕,能掌上而舞,咱們偷偷去看看?”
“不去……”
“韓大人……”
“不去!”
“……”
“不去!”
姜文任了六七年的大鴻臚,迎來送往的各國使節不知凡幾,似這樣油鹽不進的使節還是首次碰到。
“什麼玩意!”姜文肚裡暗罵,“你想呆着就呆着吧,老子不伺候了……”姜文惱火的想;但是從來就沒在家正經呆過三天的姜文很快就要被憋瘋了,皇上嚴旨要自己全程陪同這位另類大使;何謂全程陪同?就是除了吃飯睡覺時刻給我盯着他,形同監視,這樣一來,韓暮在哪姜文便必須在哪,韓暮不出去,姜文只能呆在家裡哪都不能去,黑大個姜文憋壞了,只好把邪火盡數發泄到他那位性格開朗,潑辣幹練的娘子身上。
姜夫人樂壞了,官人這幾天來天天一有空就撲上來雄獅一般的折騰,那股勁兒好像又回到了兩人新婚燕爾的時候,但是每每完事的時候,官人便捏着她的豪.乳嘆氣,姜夫人百思不得其解,難道是自己伺候的不到位?官人還沒滿足?看來是要給他娶房小妾了。
一日夜裡,瘋狂纏綿之後,姜文又開始嘆氣,姜夫人撫摸着姜文黑黝黝壯實的胸膛把娶妾的事說了出來;傻大個一蹦三尺高道:“你個婦道人家瞎操什麼心?哪有正妻張羅着給官人娶妾的,我看你是糊塗了。”
姜夫人委屈的道:“你天天和人家同房之後便嘆氣,定是奴家伺候不周了。我想給你找個會伺候人的丫頭,也是爲官人着想嘛。”
姜文目瞪口呆,哭笑不得,於是便將韓暮之事說與夫人聽,姜夫人沒料到是這麼個原因,笑得花枝亂顫,一身細白的嫩肉晃得姜文火氣,一把把她掀倒,揮戈急進,直搗黃龍,在姜夫人氣喘吁吁帶着誘惑性的求饒聲中,姜文想出了個辦法。
次日上午,姜夫人帶着幾碟點心,叫婢女捧着一盒上好的茶葉進了韓暮的東跨院,剛踏進院門便聽裡邊‘稀里嘩啦’一片嘈雜之聲,問分配過來伺候韓暮等人的婢女,她們也搖頭不知是在幹什麼,只說四個人圍着桌子翻骨牌玩兒。
姜夫人也是愛熱鬧的,當下便通報進去,但見那位韓大人穿着件青衫,隨意的趿拉着鞋子,正和他的兩位夫人和一位青年將軍在桌子上一張一張的拿着方寸大的小骨牌,噼裡啪啦的丟來丟去。
姜夫人進門之時,韓暮剛好自摸二條清一色,只聽他大吼一聲:“清一色對對胡,三百八十番,這下你們可要全體繳槍不殺了吧。哈哈哈。”
姜夫人嚇了一跳,玩什麼呢,還要喊打喊殺的,這不出人命麼?卻見另外三人苦着臉將身邊小桶裡的銅錢拎出幾吊,不情不願的丟在韓暮身邊的小桶裡,姜夫人這才明白是在賭錢玩,不覺啞然失笑。
韓暮謝玄和兩位夫人這時也看見姜夫人進來了,忙站起施禮,幾人都是見過面的,除了那謝小將軍,其餘的這幾日吃飯都在一張桌子上,自然不必過多客氣,兩女忙過來招呼,韓暮趁着亂鑽進房裡將鞋襪穿好,收拾停當,這纔出來見客。
姜夫人是帶着使命來的,姜文叫她來和韓暮的兩位夫人熱乎熱乎,勸說韓暮外出走走,這樣天天憋在家裡,自己實在受不了,而且和韓暮交談的機會也沒有,無從揣摩他心中的底牌,對後面的談判不利。
“哎呀,幾位這是在幹嘛呢?要打要殺的。”姜夫人笑顏如花,言語中洋溢着一股奔放的味道。
張彤雲笑道:“姜夫人,我們在玩我家官人教給我們的麻將牌呢。”
“麻將牌?什麼東西。”姜夫人好奇心倒蠻重。
“就是……”張彤雲正待解釋,韓暮穿好鞋襪從內堂出來,笑道:“這事就不必外傳了,姜夫人光臨,可有什麼事呀?尊夫可好?一天沒見他呢。”
姜夫人可不懼韓暮,笑盈盈的打量着韓暮道:“我說大兄弟啊,我家官人對你可真不錯啊,好不容易得了半斤新茶,這不,非要我送一盒讓你嚐鮮,這可是驪山溫泉邊纔有這麼早的新茶,這一小盒在市上可是要一萬錢呢。”
韓暮努努嘴對張彤雲道:“拿一萬五給姜夫人,不能讓姜大人吃虧。”
姜夫人可不是善茬,牀上溫柔如水,下了牀姜府上下誰不懼她,當下便跳了起來道:“韓將軍一表人才,怎地是個如此小氣之人,我家官人好心好意送茶給你喝,你倒好,說話還帶刺兒,是不是男子漢啊?”
說到鬥嘴韓暮怕過誰來,當下也毫不示弱的道:“我謝謝您了,哇,明碼標價一萬一盒的茶葉,本人可喝不起。拿回去給你加官人享用,小玄,送客!”
周圍幾人直翻白眼,韓暮這幾天成天歪在院子裡曬太陽,他們也是怕他憋出毛病來,這才今日將謝玄請來,陪他搓麻將,沒想到這姜夫人一句話就把這個悶罐子給踹爆了,這不,劈頭蓋臉一頓抽鞭子似的刻薄話汩汩而出了。
姜夫人臉色鐵青,扭屁股就往外走,剛跨出門半步便想到:“我這是幹嘛來了,我是幫我家官人辦事來了,就這麼被他兩句話給轟走了,這叫什麼事兒。”
當下轉身回來,臉上居然笑意盎然道:“你姐姐我不和你一般見識,我今日是來找兩位妹妹聊天解悶來的,跟你這小毛孩說不着。”
韓暮大翻白眼,你是誰姐姐啊?不帶這麼不拿自己當外人的,我是小毛孩?我……。
韓暮無語了,跟女人講道理,便等於是在叫一頭豬背詩經,那是一輩子也別想的事,蘇紅菱和張彤雲適時的對謝玄打着眼色,謝玄連拉帶拽的將韓暮拉到院子裡,不一會兒韓暮便又恢復了翹腿曬太陽的姿勢,而屋裡的三個女人不是爆發出的嬉笑聲,權當是鳥叫,拋之腦後了。
韓暮現在就是個火藥罐子,怎麼點怎麼着,就算是沒人理他,他也要罵幾句粗口;大家都知道韓暮心裡急得跟火燒似地,越來越多的跡象表明秦國正在對大晉動武,謝玄和住在官驛裡的使節團從街上忽然嚴厲的的治安狀態中嗅到了戰爭的味道。
每個國家,只要大戰一起,國內的立馬就會有所不同,特別是京師,無論是匆匆飛馳而過的信使、哨探的馬匹,還是越來越多的巡邏士卒,抑或是街面上捂嘴小聲鬼頭鬼腦談論的百姓,都會透露出蛛絲馬跡來。
外部作戰,內部一旦亂起來,這個國家就有覆滅的危險了。
綜合謝玄他們彙報來的所有情況,韓暮已經百分之百肯定,秦晉兩國開戰了,這讓他惱火不已,自己在秦人眼中簡直就是一隻螞蟻,使節團正在出訪,秦人就一點面子不給的開戰,韓暮在沉得住氣也要發毛了。
他沒有某位偉人所說的:“倪悶達地約毫,窩在折邊就約號壇。”的覺悟。他看似在曬着太陽,享受陽光,其實他的心裡不住的在盤算着。
“秦人會從何處進攻呢?壽春?淮南郡?合肥縣?抑或是巢湖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