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風細細吹着,散盡了一切熱意,獨留得一絲清涼。
但雖則再清涼,卻也散不盡司空御痕心裡頭的焦躁難安,纔不過同蕭雪尋分別一日,他便業已是無法忍受了,相思是時間最痛苦的煎熬。
想見不能見,卻偏生深愛。司空御痕批閱完奏摺過後便陷入了無止盡的煎熬之中,這煎熬一時竟可比擬錐心刺骨之痛。
世間事萬千,可唯有此事將司空御痕的心竟日竟日的揪在一塊,目所能及之處見不着蕭雪尋,他已然是沒法再安下心了,但他卻又偏生無可奈何。
如同一切事情都未有定論一般,他司空御痕從來都未曾想過自個竟也有一日會因着相思之苦而潸然淚下。
彼時他不過坐在寢宮之內看着兵書,但頭腦裡卻是隻有蕭雪尋的音容笑貌,想着想着,忽然思及蕭雪尋昏睡不醒的那段時日。
那時他確乎是痛心極了啊,雖則蕭雪尋已然是甦醒了過來,但蕭雪尋至末卻也唯有同他別離而前往那邊境之處的迷離谷休養。
然而司空御痕更未有想到,他這一世寥寥無幾的幾次落淚在此次便就恰好被瑞兒給撞見了,故而便出現瞭如下場面——
“父皇,你因何而哭?”瑞兒軟糯的聲音如三月春風暖人心房。
“被沙子迷了眼罷了。”司空御痕恢復了往常面無表情的模樣,一派莊重嚴肅之象。
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司空御痕依舊是一副尤爲嚴肅的模樣,瑞兒看着覺得十分奇怪,爲何他父皇適才還黯然落淚,此刻便就似一點事都未曾發生過一般了?
二人便就如此僵持着,瑞兒對上司空御痕的雙目,企圖逼得司空御痕露出破綻但司空御痕的定力豈是可小覷的?故而瑞兒最末也不過如同個成人般輕嘆道:
“父皇,你無須擔憂,母后很快便會回來的了,母后說過回來時要爲兒臣帶些民間的玩物來。”瑞兒依舊是一派天真無邪的模樣,雙目清澈若泉。
司空御痕聞言不由得愣怔了番,蕭雪尋她此番一去便就是十年之久,豈可能稱得上很快二字?但隨即他便也就思索明白了,想來該是蕭雪尋並未告知瑞兒實情。
而蕭雪尋不將事情告知瑞兒也是人之常情,瑞兒畢竟年歲還小,雖則五官已然是漸具棱角了,但此時讓他這麼個孩子得知居然要與蕭雪尋分別長達十年之久,卻也是狠心極了。
司空御痕思索明白後也便不語了,實則他若是想說些什麼卻也是說不出來,畢竟他一向少言寡語慣了,話多的時候,不過也是對着蕭雪尋罷了。
看着瑞兒那張天真極了的面孔,司空御痕深知他自個定然是不能再在瑞兒眼前顯現出傷痛極了的模樣出來,若然再這般下去,怕是不多時瑞兒便會得知了真相。
可是得知了真相的瑞兒又如何承受得起,到時若是瑞兒一時衝動前去找尋蕭雪尋,那他司空御痕可是得更爲頭疼了。
畢竟司空御痕送別蕭雪尋之時秘密出宮便是擔憂會有人得知蕭雪尋的行蹤,而瑞兒一旦前去找尋蕭雪尋,那蕭雪尋的行蹤不多時便就暴露出來。
到那時他司空御痕偷摸帶着蕭雪尋出宮又有何意義,至末蕭雪尋卻還是處於危險之中,而他又不能全然護她周全,便是如同蕭雪尋上次落崖一事般,總歸有時他是護不了的。
故而司空御痕決心要尋些其他的事情來打發閒時,使得他自個沒法空下來,那他也便無暇去思念蕭雪尋了,也不會再次落淚,更不會被瑞兒撞破。
瑞兒看着自家父皇忽然出了神,不禁輕聲問道:“父皇,你可是又開始思念母后了?”話畢輕皺着眉,像極了間或的司空御痕。
“並無。”司空御痕倏地回過神來,依舊是臉不紅心不跳的說着。不過司空御痕眼下也確乎是未在思念蕭雪尋,現在他所思索的,是找何事來打發時間爲好?
瑞兒見其如此,也便不語了,他自家父皇實在是沒法和人聊下去的,他卻是真困惑着爲何他母后能忍耐至今還能同他父皇如此恩愛?
此時瑞兒只覺得他母后蕭雪尋離去那日居白笑帶他去玩鬧之時說的一句話尤爲準確——男女之情這回事是這世上最難看得懂的。一時瑞兒對居白笑的欽佩程度竟上升了好幾個層次。
卻說這司空御痕見瑞兒不再抓着蕭雪尋之事問他了,遂便又開始深思起了近來有何事是可忙一整日,又會逼得他一整日無法思索其他的事。
便是在此時,掌管司空御痕寢宮的大太監慌慌張張連滾帶爬地躬身跑了進來。
屋內的司空御痕與瑞兒忽然一驚,雙雙看向那門外跪着直說“不好了”的年邁大太監。
“何事?”司空御痕面色不佳,任憑何人在思索事情的中途被人所打攪皆是會不悅的,何況司空御痕一向都是面無表情,稍微不悅些也便使得旁人看着以爲龍顏大怒了。
瑞兒看着自家父皇周身的氣息忽然便變得恐怖起來,不由得退後了一步,沒有母后在的日子他還是小心些爲好,自家父皇發怒起來可不是好惹的。
故而瑞兒也便在無聲無息之中退到了一旁。
那大太監聞言,先是應景地哽咽了兩聲,繼而帶着哭腔道:“回稟皇上,王爺在邊疆已然是連連戰敗,戰況已到了十分嚴峻的地步!”
話畢,那大太監適時地輕抹了抹那乾澀的眼角,瑞兒看着尤爲奇怪,困惑到底是否他眼花看錯了,不然怎的偏生看不着那大太監的淚水在何處?
“何時得到的戰報?”司空御痕雙目深邃,看着那大太監時,彷彿已然是將其全數看穿。
“回稟皇上,乃……乃是適才!”那大太監察覺到司空御痕的目光,不由得戰戰兢兢起來,一時竟也忘了假作傷懷。
司空御痕垂眸細思了會,他適才還在思索着該找何事來打發日子,而此番邊疆戰況嚴峻算是恰好趕上了,故而他高聲道:“爲孤備好一切物件,明日孤要御駕親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