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大福聞聽此言目瞪口呆,
“給,給均少爺留……留着?”
均少爺才幾歲!
侯爺現在就給他留人?
這,這!就算是桑世子沒意見,百里夫人也能來砸公主府!
那可不是個省心的主兒!
況且這事,走到哪兒,就算說到皇上那裡,侯爺這邊也不佔理啊……
那可是定國公府世子嫡長子!
大福他們打小跟着任昆,服侍多年,情份不一般,侯爺做什麼都是對的,可,這,總得考慮子嗣不是?
“打住!”
永安侯喝道。臉上黑雲翻滾,殺氣騰騰。
大福一噎脖,沒敢再言語。
“你這狗腦子都裝了些什麼!”
他恨恨地揣了大福一腳——
居然將他想成那樣,這狗奴才真是皮緊了!平素看着懂事,實際卻是這般的沒腦子!
“人給我養好嘍,規矩學不好,唯你示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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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六月中旬,西北連接下了幾場小雨,人畜飲水有了保障。
從京裡運來了蕎麥種子,聖旨着令降雨量多的各府進行播種。永安侯嚴令各府按章程行事,雖然器物處暫時還沒有製出脫皮的設備,但先播種上,在等待收成的這兩三個月內可能就會有進展。
田地不等人。
有播種纔會有收穫。
先種上總沒錯。
地不能荒着,這是農人溶到骨子裡的認識。
這一次不用逼,分到種子的人家幹勁十足,不管之前見沒見過蕎麥,也不管這東西到底能不能吃,總好過放任着長草好吧?
好吧,就算這也是草,那總好過長雜草吧?
好歹還能燒火喂牲口呢。
忙完這一切,永安侯的差事完滿結束。終於能返京交差了。
起程,七月初回到京城。
長公主連着幾月後沒見到兒子。想得緊。
自任昆入了城就連着派人打探消息,聽說永安侯先去了宮裡,忍不住就要換了大衣裳進宮。
何嬤嬤安撫她:
“殿下,侯爺進宮定是見皇上交差事的,再來是給太后請安……太后知道您心裡急,不會多留。用不了多久,就回府了。不若踏踏實實在府裡等着,別是萬一路上再錯過了……”
正要梳洗換衣裳的長公主聽這話有道理,不由暫歇了心思:
“……你去廚房看看,昆哥兒愛吃愛喝的可都吩咐了?都用心備上沒有……”
何嬤嬤應聲告退。
錦言一旁暗自腹誹:
這還用看。一準兒早就弄好了!這麼大個的主子回來了。誰不卯着勁兒好好表現?差事不用心?是不想幹了還是不想活了?
這時她纔不會勸阻長公主所做的任何事情。萬一她老人家以爲自己怠慢了她的寶貝兒子,那還了得?
所以從得知永安侯要回府,錦言就表現得象長公主一樣高興,只不過沒那麼誇張。怎麼着也得有點小媳婦的羞澀不是?
那種想又不好意思承認,思念又不說的欲語還休什麼的,誰不會呀?
永安侯果然如何嬤嬤所說,並未在宮中耽擱太久——
皇上與太后均知長公主思子心切,未曾多留,見了面請過安就打發他回府了。
甚至連差事也只三言兩語交代個大概……
“你一路風塵,先回府休息,明日再來稟告詳情。”
皇上看着心愛的外甥略顯憔悴的臉龐,滿心的欣賞。笑顏道:
“這一趟差事辦得極好!昆哥兒愈發進益了!皇姐在朕面前念嘮好幾回了,你再不回來,你娘該跟朕急了!”
任昆無奈笑笑,母親就是這種性子,別人看來得了便宜還賣乖的事。她都能說得理直氣壯——
誰讓她是皇帝的長姐,姐弟感情又好呢,羨慕嫉妒恨是沒用的!
皇上也笑:
“皇姐是心疼擔憂你,這趟差事艱苦時日又長,難怪你娘會念叨,朕也掛念。回府後可要跟你娘好好的,別惹她。”
然後催他快去慈寧宮請安:
“你皇外祖母也掛念着,快去請安,再不去,就該派人來問了。”
永安侯施禮告退,去了慈寧宮給太后請了安。
太后娘娘更是瞭解長公主的脾氣,拉着手掉了一回眼淚,就攆他:
“趕緊回府,不然你娘又該急了,明兒再來!”
……
永安侯回府到正院請安,早有腿快的丫鬟跑進去給長公主報信。
長公主是長輩,不好跑出去迎接,就支使錦言帶了婆子們去二門迎接。
不能拂了老闆的意思,況且只是跑腿的活兒,多走幾步也沒大礙,錦言欣然領命。
永安侯剛進內院,就見到被僕婦們簇擁着的錦言。
她穿着粉紫的通袖襖,淡紫的束腰帶,繫着月白色的挑線裙,裙身無繡花,僅腰間垂下的深紫繡綠花香囊和紫玉佩環裝點其上。
含笑站在垂花門前,清雅而媚麗。
下午的陽光很刺目,她微微眯着眼睛,長長的睫毛半遮着春潭水,若白瓷般的肌膚被陽光曬出淡淡的粉色……
見他走近看過來,半掩的眼簾擡起,綻放出大大的笑容,一剎那間彷彿煙花璀璨,喜悅之情如孩子般真實坦率:
“侯爺回來了。一路辛苦了。”
那笑容如陽光般撒播到他的心上,任昆忍不住閉了下眼睛。
原來衛四長得這般模樣!
倒是能入眼……
難怪孃親喜歡……
這一刻,永安侯彷彿突然看清錦言的長相。笑容很美。
坦蕩蕩地開心迎接,有分寸的關切問候,讓他陡然生出回府也不錯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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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賬東西!你就不能讓我省省心!”
長公主高八度音階伴着碎瓷落地聲突如其來,尖利地錦言耳朵一緊!
腳步頓住了。
這又是鬧得哪一齣啊?
昨天下午還摟着兒子心肝肉兒的,噓寒問暖不知怎麼疼好了,好象任昆不是個二十好幾的青年而是個兩三歲的孩子,讓一旁待命的錦言看得心有餘悸……
這,也太誇張了吧,茶端到手邊。點心就差要直接喂到嘴裡!
那架勢,有要回爐吃奶的感覺!
把個永安侯羞窘得臉紅脖子粗,居然沒發脾氣——
可能是一走好幾個月,剛見着親孃,不好馬上發火吧?
怎麼,這剛過了一晚上,就又罵上了?還又摔又砸的?
這種母上大人訓打兒子的場面可不適宜往前湊……
她明智地停下,眼睛看向站在外面聽傳的柳嬤嬤。
柳嬤嬤是錦言的授琴師父,待她歷來親厚。
微微搖頭,柳嬤嬤輕輕示意:“侯爺帶回兩個小廝。”
兩個小廝?
錦言有點摸不着頭腦。帶兩個下人回來有必要發這麼大脾氣?
難道這兩人有什麼古怪?
不會吧?
她有點懷疑。永安侯是去出差。賑災呢!難道捎帶着還帶兩牀褥子回來了?
柳嬤嬤點點頭:
“雙生子,聽說模樣很好,殿下火大着呢……”
言下之意,您是要通稟還是不要?
錦言不禁踟躕:
進去吧。實非所願;
不去吧,都已經走到門口了,再轉身避開,回頭長公主知道了,不定怎麼想!心情好可能認爲她避開是有眼色,心情不好就會心生芥蒂。
“勞煩嬤嬤通稟一聲。”
往日都這個時間來請安,既來之則安之。
柳嬤嬤忙回身進屋,侯夫人是個有主意的,素日裡總能讓殿下心平氣和。這次或許也成。
柳嬤嬤剛進去,錦言就聽長公主在裡面大喝一聲:“讓她進來!”
火氣十足!
心知不好,這回定要被遷怒了。
忙定定心神,舉步邁入廳堂。
果不其然,尚未開口。長公主就極爲不耐:
“行了行了!介天往這兒跑得倒是勤!相夫教子的正事倒全不放在心上!”
來了!
大清早躺着也中槍!這靶子當的!
錦言心中哀嘆,恭恭敬敬地行禮,眼下公主殿下心情不好,還是收斂些的好,陪着笑:
“給公主婆婆請安,錦言愚鈍,累公主婆婆費心,假以時日,一定會有進步的。”
“假以時日!假以時日!本宮要等到哪一天!”
長公主暴怒!
啊,自從昆哥兒有了這個毛病,交惡的看笑話,交好的真心假意地安慰,要她耐心些,假以時日總會好的……
如今親成了妻娶了,情況卻越來越不好,假以時日?!說得輕巧!假到哪天是個頭兒!
錦言這四個字成功地激怒了狂暴的長公主:
“……你要是個頂用的,本宮用操這份心嘛!娶妻娶賢,既攏不住自己男人的心,又不知道規勸夫君,只一味地到本宮這裡來討好賣乖,你這樣的媳婦要來做甚!”
這話很重,直接打臉。
按說一般人家的婆婆都不會這樣不給媳婦留面子,只是長公主是誰呀!她用得着給錦言面子嗎?
盛怒之下,駙馬任懷元的臉面都不在她的考慮範圍內,何況是小小一個錦言?
全然忘記了這些時日母女般的和睦相處。
換作其他人受了此等劈頭蓋臉不明原由的一頓痛罵,要委屈地掉眼淚了。
錦言心裡有小小的不自在。
對長公主,她雖存了討好之心,卻一直是以誠相待的,雖知道殿下的公主病不是一般的嚴重,但這樣被指着鼻子斥責,想要繼續維持笑意既不合時宜又小有難度。
她低了頭,沒吭聲。站在一堆碎瓷邊上老老實實地聽罵。
先讓她罵罵,現在說什麼都是火上澆油,等公主罵累了,出了這口邪氣,再勸解更有效果。
面上惶然。
真的惶然。
你說沒招誰沒惹誰的,憑白中槍,雖說罵是不會掉根頭髮少塊肉,這,噪音聲波、負面情緒也是一種傷害不是?
“與她有什麼關係?事因我而起,你罵她做什麼?”
任昆不耐地打斷了長公主的罵聲……
噫,竟是永安侯出面解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