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霜是個有意思的女人。
百里霜就是定國公世子桑成林的夫人,百里大學士的孫女。
百里家上一代無女兒,百里大學士三個兒子,只得百里霜一個孫女,全家人的掌上明珠。
百里霜模樣嬌柔,水做的美人兒,舉手投足間都是濃濃的溫婉……那個,看上去就象是林妹妹,大聲說話就能嚇倒她。
熟悉了以後,方知百里霜名如其人,絕對的外柔內剛,看似小白花,實際是小鋼炮。
定國公是武將出身,世子桑成林稟承家學,走的亦是從武之道,是京城一衆紈絝的老大,就這樣一個人物,在百里霜面前,比小狗還乖。
“這是打出來的戰果……”
百里霜大笑。
彼時她正斜倚坐在榴園的炕上,吃着紅豆鮮奶蛋糕:
“唔,這個點心味道真特別,從來沒吃過的,你從哪裡搗騰來的?”
“這是紅豆鮮奶蛋糕,味道還不錯吧?”
人與人之間的緣份很難講——
錦言從未打算在這裡會有什麼好朋友,清微不算,她們是一起長大的。
倒是百里霜出乎意料地與她合緣。
她被長公主逼着參加了百里霜的茶會,第一次見面就與這個女人看對了眼!
錦言看出她如水模樣下的鋼硬,她居然也明瞭錦言一張小白臉下藏着個鬼怪女,兩人猩猩惜猿人,兩三面見下來就成了死黨。
“莫非這就是白頭如新,傾蓋如故?”
私下裡錦言也納悶,上一世她的知心好閨蜜也不多,就那麼三五個人老能玩到一塊兒。
這一世,她壓根就沒打算再交什麼知心女友。
清微是個例外,錦言睜開眼時,清微就兩歲了,會指着她喊妹妹了。
“嗯,很不錯!怎麼做的?”
百里霜吃完最後一口,舔了舔手指,滿足地眯眯眼,性感而誘人。
“宮裡的做法,公主婆婆拿回來的,府裡小廚房將配方改了改,你要回頭抄一份給你。”
錦言呷了口茶,好茶。
“其實,主要是你今天帶來的茶好,這明前的龍井,甘香不冽,啜之淡然,似乎無味,無味之味,乃至味也,配紅豆鮮奶蛋糕,感覺特別的甜蜜馥郁。”
百里霜果然是孃家婆家千嬌萬**的寶貝,這時候都能喝到今年的明前龍井!
大周的茶葉產區皆在南方,新茶下來沒多少時日。
以長公主的尊貴,只要貢茶到了宮裡,長公主必能在第一時間內得到,可,宮裡的賞賜還沒到呢——
雖然百里霜只帶了小小的一竹罐。
便人家進來後隨意往桌上一放,豪氣得很,眼瞅着沒當成稀罕物:
“喏,給你的,衝壺新茶嚐嚐。”
“可別謝我,我是跟你沾光。”
百里霜笑得象個小狐狸:
“這是別人送給你的。”
什麼?錦言愣了:
“送給我的?誰送給我的?哎喲,你這人,怎麼好亂要別人的東西?”
幾輩子的教育,拿人家的手軟,吃人家的嘴短,白給的東西絕對不能要!
“放心,一罐茶而已,絕對不會找你討利息。”
百里霜懶洋洋地半靠着:
“是嬰子慄送的,我昨日回孃家見着他了,說起今日要到你這兒,他就說得了罐好茶,要我捎給你嚐嚐新,說是你給他寫了幅字什麼的。”
“他說是永安侯經手的,侯爺不在府上,他一介外男不好送到府上。我也要,那傢伙卻說這一次得的太少,沒我的份兒了,讓我找你討茶喝,等過幾天再給我。放心,嬰才子能量大着呢,他若也有爲難事,找你是絕無可能的……”
百里霜也納悶呢,嬰子慄的來歷她雖不十分清楚,但好歹他稱自己祖父一聲老師,多少也聽過一些口風。
這人,一開始既不是國子監出身亦沒參加科考,如何有機會認識自家身爲首輔的祖父?還能拜爲老師?
而且聽起來,他似乎並不止祖父一位老師。
錦言鬆了口氣,如果是他,倒沒什麼。
嬰子慄確實通過永安侯讓她寫過一幅字,就是賞花會的那幅畫作,當初她要在上面寫嬰子慄不同意,後來又託永安侯將畫拿回府裡。
錦言寫完就交給永安侯了,沒再管這事。
這茶算謝禮,雖然貴重了,卻也說得過去。
其實,只是大周交通不便,新茶就顯得彌足珍貴,若依着前世,從南到北從東到西,發快遞也就五六天的時間。
想喝新茶趕着搶鮮?
沒問題,親,我們店是正宗新品喲,絕非陳茶!
什麼?
親要三天到貨?
沒問題,兩天就能到——
當然快遞公司我們也控制不了,萬一出點小狀況親也能理解的……
親們,若物流不抽風,網購的確便捷省心。
“你給嬰子慄寫了幅字?”
百里霜八卦之火燃了起來:
“他怎麼會找永安侯跟你要字?那傢伙傲氣得很,眼睛長在頭頂上。”
“還不是因爲賞花會。”
錦言三言兩語將事情的起因說了一遍:
“後來他就找侯爺把畫送來了。”
“原來是這樣……”
百里霜點點頭:
“好遺憾啊,今年賞花會我不在京裡,沒看到你威風八面的模樣。”
錦言撲哧笑了:
“哪有!我那是趕鴨子上架,逼上梁山,好不好?”
“逼上梁山?這是什麼說法?”
從前後語境百里霜知曉錦言的意思,不過這種說法真新鮮:
“你們東陽那邊的俗語?”
糟!這裡沒有這種說法!
“不知道是哪裡的俗語,偶爾從香客那裡聽到的,覺得很新鮮就記住了。”
打個哈哈將話題岔了過去:
“你今天怎麼不帶咱寶貝兒子來?”
百里霜的兒子桑好均今年才四歲,粉糰子般的可愛,兩隻黑葡萄般的大眼睛清亮可愛,萌得不得了,錦言愛死了,一口一個兒子。
“被我婆婆留下,帶着去老夫人院裡了,他不來更好,我們樂得清靜。”
百里霜故作不在意,均哥兒在定國公府就是個香餑餑。
“什麼呀,早知道均哥兒不來,我纔不準備這麼多吃食呢,你不是要保持身材的麼?省得某人吃完了美食,反倒埋怨人家準備吃食。”
自打錦言認識百里霜,她就一邊嚷嚷着減肥一邊嗜吃甜食。
“噢,合着我還是跟着那小子才沾光的啊?”
百里霜撇嘴:
“沒有我,哪來的他?”
這人,還跟自己兒子爭**!
錦言知道她是在說笑,不過話說回來,桑成林都快三十了,就均哥兒一個嫡子,年紀還這般小,莫不是成婚太晚?
百里霜比他小六歲呢,一般議親不會差這麼大,而且他們兩家又文武兩套路子不搭邊的。
錦言把自己的疑惑說出來,百里霜就笑:
“陰差陽錯唄!他幼時曾有過口頭婚約,結果那姑娘沒成人就病死,廣慈大師給他算命說一不能早婚二要找生辰八字對得上的,後來不知怎麼的就批命,算出我們最有緣份。
桑家數次提親,我祖父都不允。他們家請太后說合,廣慈大師與我祖父是好友,說他乃我命中最佳夫婿……
呵呵,總之,各路神仙都說好,而且不論我們家、還有我提了幾個條件,他居然都答應了……
大師說我們都不宜早婚,他又大我六歲,就只能一直等着嘍!”
啊!
原來是命定姻緣!
她還以爲是桑成林不定在什麼地方見到了未成年的百里霜,一見鍾情,非她莫娶,就默默等她長大。
任誰與他說親,他都不應。
經過多年抗婚,終於在她長大後才與家中長輩說出心中所願,之後求娶成功。
因是費盡周折才娶到的心上人,所以捧在手裡怕壞了,含在嘴裡怕化了,百般chong溺。
“我的天!你可真能想!”
百里霜撫額長嘆,忍不住伸玉白的手指戳她的腦袋:
“比話本還敢想!
шшш ☢ttкan ☢¢○ 象我們這種人家,哪有婚事自己做主的道理?
況且,他家行伍我家從文,若沒有長輩的決策,哪能輕易就結了親?
聯姻聯姻,聯的是家族,誰管你什麼小兒女情長!
你這腦子是怎麼長的?”
怎麼長的,不就那麼長的!
錦言不忿:
“我怎麼就不能這麼想了,人家廣慈大師能批出命定姻緣,我好歹也是能算上幾卦的!怎麼就不能加點花邊!”
不帶這樣的啊,憑什麼老僧批得你們都信,小道說得就是無稽之談?
這明顯赤果果地歧視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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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名中槍的廣慈大師連打了兩個噴嚏:
這是誰在念叨老衲?
“大師,您是不是受涼了?”
清冷雍容的玉衫男子沏了杯熱茶,關切地問道。
“非也非也。”
廣慈大師搖搖頭:
“倒是子慄你,怎麼會忽然到訪?”
“無事,性之所至,多日不聽大師論佛,心思之。”
卓爾不羣的玉衫男子正是俊雅的嬰子慄。
廣慈大師微微一笑:
“心中有佛,此心不亂,子慄有心事,豈是佛亂之?”
嬰子慄微微一窒,隨即垂眸輕笑,淡雅如菊:
“大師說笑了,佛豈會亂?”
沸了的茶水,嫋嫋升騰,一瞬間朦朧了他半邊臉龐。
廣茲大師沒答話,擡手託茶:
“想是老衲太過想念子慄的新茶所至。”
嬰子慄的臉微微紅了:
“此非明前龍井,這是清江雲霧茶,還請大師品鑑。”
腦海中卻浮過另一張面孔,不知,此時她是否已經品茗過?
昨日聽聞百里霜要去她府上,鬼使神差地就脫口而出,將那剛剛快馬送到的新茶送給她,直到現下,他還有些不明白,自己爲何要這麼做?
那幅字,是通過永安侯得來的,要謝,他應該謝永安侯啊!
明擺着地,爲什麼要以謝禮的名義送她?
這不合規矩啊……
(錦言啊,作者君是親媽,給你送了閨蜜和好茶,並一個老闆夫君連帶一兩個出色傾慕者,你能不能安心呆在大周別一心想回家了?近來天上海里陸地交通都不安全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