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這是?
莫名其妙!
禮節性安慰而已。
卻引得永安侯反應異常,宛若實質的激動目光能在她身上戳個洞。
錦言嚇了一大跳!
說什麼,我沒說什麼呀,這不是正常人在這種情況下都會說的嗎?
“再說一遍!你剛纔說的話!”
永安侯牢牢地盯着她,啞聲催促着。
“啊?”
錦言有些傻眼:“侯爺別太憂心……”
她試探着重複着,難道這麼常規客套話就把永安侯惹翻了?
“不是這個,是後面!”
永安侯不耐道。
後面?
後面就更是口水話,不可能得罪這位爺啊。
撓頭。
果然言多必失。
“雖說夏糧無收,只要能下雨,翻了地種地瓜蕎麥高粱這些耐旱的作物,多少也會有收成的。”
儘管不解,還是鸚鵡學舌般將自己剛剛的話重複了一遍。
“你從哪裡聽來的這些?”
永安侯不錯眼地盯着她,目光深沉嚇人。
“哪些?”
錦言真傻了,這叫什麼事啊,難道真要做啞巴方纔保險?
“種地瓜、蕎麥、高粱,這些耐旱的作物,多少也會有收成的。”
永安侯一字一頓地重複着:“你怎麼知道這幾樣農作物是耐旱的?”
“這個,這個不是人人皆知的嗎?”
錦言張目皆舌,難道在大周這個竟還是農業機密不成!
永安侯臉一黑,人人皆知?
他怎麼就不知道!
每逢遇旱災,錯過了播種時機,地都要荒半年。
爲這個,陛下多次着農事司主事會同多部商討,嘗試尋找耐旱或適宜晚季播種的作物,卻一直未果。
所以錦言用尋常語氣說出了上面那句話時,着實把他震驚了!
彷彿耳邊炸了個響雷,他一時竟以爲自己幻聽。
直到她又重複了一次,永安侯才知道自己沒聽錯,眼前這個小女子就是笑眯眯地說地瓜蕎麥高粱是耐旱作物,可晚種。
問她怎麼知道的,原以爲她師父真機道長本領不尋常。
她反倒輕飄飄地來個人人皆知!
任昆懵了,“人……人皆知?”
過於激動之下,他不禁有些口吃。
“是啊,”
錦言也懵了,她這種並不懂農業勉強能分出五穀的人都知道。
這種以農業爲基本的封建政權不是最興農的嗎,怎麼可能連個耐旱作物都不知道?
肯定是永安侯這種貴公子,五穀不分不事稼穡,就以爲別人也都如他一般!
“地瓜是什麼?蕎麥呢?”
永安侯緊跟着追問。
就說嘛,象任昆這種天生尊貴的人是不可能知道這些的,還去抗旱災呢!
錦言心裡暗自撇嘴。
“地瓜就是甘薯,去年臘八時太后娘娘賞的粥裡就放了甘薯,公主婆婆還稱讚吃起來香甜。”
錦言好心提示着。
永安侯若有所思:“噢,就是那個,那蕎麥又是什麼?”
蕎麥是什麼?
蕎麥是蕎麥嘛!
粗糧!
您老不認識很正常,這裡又不是現代,大家都知道蕎麥的保健功效。
暗自腹誹,面上可不敢怠慢:“侯爺,蕎麥是粗糧,貴人平常不得見。可入藥,真要找,藥鋪藥店裡可能會有。”
永安侯聽她說完,目光灼灼,神色莫測。
錦言被他盯得心裡一陣發虛——
又哪裡犯毛病?
吃餛飩時還很正常,怎麼說了幾句話後就有些不正常了?
早知道就什麼也別問,客氣地話也別說,早早把這位大神打發了就對了。
暗自後悔。
永安侯思索了一會,彷彿下定了決心,一把拽住錦言的胳膊:“跟我來。”
拉起她擡腿就往外走。
“去哪裡?侯爺,這麼晚了,您要帶我去哪裡?”
碰上這麼個**的人,錦言都要哭了!
這都晚上了,她就說了那麼幾句尋常的話,誰知道哪裡得罪了這位煞神……
剛剛一直好好的呀,還說要幫自己漲面子來的……
說話間永安侯着她已到了門邊,外間侍候的夏嬤嬤滿面驚惶,卻毫不遲疑地上前施禮:“侯爺,夫人年少不更事,有什麼得罪的地方您要多擔待啊,天色已晚,侯爺在外累一天了,早些休息,有什麼事明天再計較……”
永安侯止住了腳步,夏嬤嬤滿臉懇求,跪下來磕頭,其它服侍的下人慌慌張張驚恐地跟着跪下……
再看看錦言緊張發白的小臉,知道大家誤會了,忙鬆開緊攥着錦言胳膊的手,略有些尷尬,望向錦言:
“無事……本侯一時心急……夫人的話很有道理……前院劉先生是此中高手,本侯想請夫人前去與他探討一二。”
探討一二?
探討什麼?
永安侯神色無僞,錦言一頭的霧水。
尚未答話,就聽他喚夏嬤嬤起來,吩咐去取了披風燈籠,讓她和另一個婆子跟去服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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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言懵頭懵腦小跑着跟着快步疾走的永安侯到了前院書房。
說是書房,並不真的是一間屋子,而是與浩然堂挨着的一個跨院。
永安侯平日在此處理事務,他的幾位幕僚也在這裡辦公,換言之就是個工作場所。
因永安侯領了賑災的差事,不日就要出發,他的幾個幕僚正在商討具體事宜,整理條文,等着永安侯回來商榷定奪。
正廳裡燃了數枝兒臂粗的大蜡燭,亮堂堂的。
幕僚們正在忙碌,聽着外面下人行禮問好的聲音,知是永安侯回來了,紛紛停了手裡的活計,準備見禮。
只見永安侯大步進來,身後跟進一個人,衆人擡眼看去,齊刷刷集體成殭屍狀。
女人!
跟進來的居然是位絕色美人!
能出入這裡的人都是永安侯的心腹,對他的嗜好心知肚明,這裡是書房重地,等閒人進不來的。
冷不丁永安侯領了個美女進來,饒是在座的都是城府深沉之人,一時間竟也顏色失常。
“這是夫人。”
永安侯指了指錦言。
夫人?!
這就是侯爺娶的夫人?
東陽衛家的四小姐?
這是什麼意思?
侯爺怎麼把她帶過來了?
呆怔的幕僚還是有些緩不過勁,卻能捺住心頭驚異,紛紛上前見禮。
“這是江白雷先生、這是喻子全先生、這位是李文軒先生、這位是劉承漢先生,劉先生通稼穡,稍侯夫人可與他探討一番。”
永安侯介紹的簡單快速。
錦言知其都是任昆的心腹之人,不敢託大,福身回禮。
心裡快速整理着有限的信息,猜測出永安侯要讓自己與這位劉承漢說抗旱農作物的事。
不會吧?
難道他們真的不知道?
錦言暗自疑惑。
可是她在東陽時,明明見那裡的農業很發達呀,農事農具以及作物都與她前世所知的無甚差別,所以她順口就說出了地瓜蕎麥這些常見耐旱作物來。
難道說錯了?
錦言有些忐忑不安。
永安侯本想先議錦言所說之事。
誠如錦言所想,他確實不太懂農事。
所以乍一聽她說人人皆知,但自己確實又未曾聽聞。
事急從權,就動念讓她來書房與劉承漢當面分說。
大周男女大防不甚講究,雖說當家夫人見外男能免則免,但有他在,又都是心腹之人,倒也無妨。
他深深懷疑錦言口中的這個人人皆知並不屬實。
不提別人,單劉承漢有所聽聞,怎能不告知與自己?
若農事司知曉,定早早報了陛下邀功請賞了,哪能壓下不報?
但錦言說得自然又順溜,無假色。
他有些拿不準,衛氏是個守禮懂分寸的,她沒必要撒謊來騙自己。
這種種念頭一瞬而過,思及此,正待開口,卻見錦言雖極力掩飾,卻面色緋紅,呼吸急促略帶喘息,知是剛纔走得太急。
自己似乎走得快了些。
永安侯後知後覺。
若錦言知道他的心理活動肯定要大喝一聲:
大哥,您哪是走得快了些?
您那是連跑帶飛的好不好!
姐姐跑步前進才能不落下!
小廝上了茶,永安侯在主位坐下,指了指一旁的椅子,示意她坐下,幾位幕僚在他的示意下也紛紛落座。
永安侯呷了口茶:“夫人先喝茶休息一下,待我等先議完賑災章程就議農事。”
轉頭看向幕僚江白雷:“煩勞江先生。”
正見那位江先生取了幾張有塗抹痕跡的紙,將他們之前所商討的事項一一道來。
錦言喝了幾口茶,急促的心跳聲慢慢平緩了下來。
事情來得太急,她穿了雙軟底的家居繡花鞋,這一路趕下來,盡是些石頭鋪就的路面,青條石還好些,遇上那些碎條石與鵝卵石的路面,一點減震都沒有,整個腳底都火辣辣的……
也不知永安侯什麼時候能議完?
喝了茶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這是第一次列席這種會議,拿不準應該用何種表情與神態……
東張西望肯定是不對的,裝作什麼都沒聽見?
也不對,永安侯讓她坐在這裡,顯然是不避諱。
可是,聽得多死得快,她還是不要知道那麼多事情的好!
那,就佯裝認真聽?
不過耳不過心?
錦言拿定主意,關閉雙耳,一心想自己的事:
腳還疼得厲害呢,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說完……
現在有十點多鐘了吧,往常都洗洗睡了……
真不應該多嘴,幹嘛要多問那句話!
錦言都要慪死了,自己這麼有智慧,深信沉默是金的人,怎麼就沒想到平常的一句問候語扯出這麼一大串後續事來!
江白雷講得清楚,永安侯聽得仔細,微微頷首,短短時日,能理出這麼個章程已屬周全,暗自尋思議完後譽清一份明天早朝遞給皇帝舅舅……
噢,還有衛氏說的那個地瓜蕎麥高粱的,若劉承漢覺得值得一試,也需一併上達天聽……
此事一旦被證實,那可是天大的功勞!
活人無數啊……
想到這兒,他微側目看向錦言,見她睜着大大的眼睛,神態專注地認真聽着江先生的講說,還不時或會心微笑或點頭做贊成狀,極爲投入的模樣……
永安侯有些訝然,江先生講得這些賑災章程均是枯燥之事,她竟能聽懂?
好似聽得津津有味?
又想起之前她爲人間春曉之事寫來的敘事書信,篇篇用詞嚴謹言簡意賅條理分明,比之戶部公文還勝一籌……
江先生他們考慮地很仔細,方面周全,如此就略顯瑣碎,不知之前的信是不是她自己寫的,不如……
江白雷講完,其他三位沒有要補充的,這本是他們共同擬定的,只待永安侯的定奪。
任昆卻突發奇想,所言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夫人怎麼看?”
(歡迎錦言加入永安侯的團隊,撒花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