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裡來的大人?看官說的,莫非是那位鎮格門的大人?”說書先生像聽到了什麼大趣兒,笑得不可抑制:“說您是外地的吧,您還不信邪,那位京裡來的大人,已經走了!”
“走了?怎麼會?”
說書先生道:“聽說是出了事的第二日,就走了,當然,說是走了,但付家大爺出了手,誰知道是怎麼走的!總之,以後你們怕是瞧不見他了!”
“呔,莫非你們青州人還敢對我們京裡來的大人動用私刑?豈有此理,豈有此理!”那漢子氣的又拍桌子又跳腳。
說書先生卻只是好整以暇,冷眼旁觀,周圍看戲的,或有唏噓的,或有得意的,總之,各色各貌。
方若彤坐在廂房裡,眼見菜色上齊了,問老嬤嬤:“他們說的是什麼?京裡來的大人?”
老嬤嬤也不清楚,說去打聽一二。
出去了片刻,老嬤嬤再回來時,就打聽清楚了,說:“好像是鎮格門的大人來了青州,還鬧出了一件事,得罪了付家的七少爺,不過之後,好像沒人再見過那位大人,那位大人沒去衙門,也沒去付家,就有人傳出來說,那位大人已經走了,還有人說,那位大人他是讓付家人抓到,偷偷處置了。哎,這付家,以前倒還算規矩,這陣子皇上病重,就亂成了這樣,小姐,咱們找到李家小姐就趕緊回吧,出來時滿以爲這是個正經地方,沒想到比京裡還遭。”
方若彤不置可否,又問嬤嬤:“我的信呢。”
方若彤又收到一封信,信從青州傳來,還是李茵寫來的,是讓她進城後去東三街後的紅木閣樓找人。
唸了念上頭的地址,方若彤將信遞給老嬤嬤,道:“下午進城便直接去,早日找到茵兒,我也放心。”
老嬤嬤應下,問小姐還聽不聽說書,方若彤不虞聽了,擺擺手,示意老嬤嬤關窗吧。
老嬤嬤將窗闔上,杜絕樓下呱噪的聲音時,卻錯過了一樓偏角落一處,那正在閒適聽書的兩道身影。
柳蔚喝了一口白水,歪着頭,問身邊正在爲她剃魚骨的容棱:“他們說的那位京大人,是我?”
容棱將魚刺都摘了,只剩白白的嫩肉,夾着那肉,送到身畔之人嘴邊,待柳蔚一口咬住,才道:“是吧。”
柳蔚吃完了說:“這青州人編話可比京都人厲害多了,不過是不願在付家地盤聲張,稍稍低調些,這就傳出我身首異處的消息了。”
容棱又夾了一塊魚肉,遞到她嘴裡,道:“明日就聽不見了。”
柳蔚知道他的意思,看他一眼,想了想,提醒:“你好好說,別把付家人嚇着了,咱們沒走,他們可連大氣都沒喘通透過。”說完又看看外頭,嘖了一聲,不耐煩:“你確定在這兒能遇到抓李茵那幫人?我怎麼沒瞧出誰可疑呢。”
在青州幾日,除了第一日鬧了件事,後頭柳蔚與容棱都是深居簡出,因爲住的是官府驛站,沒住客棧,更沒去付家安排招客的別院,外面的流言就混雜起來,越傳越離譜。
柳蔚也不在意。
要說她這幾日在忙什麼,自然忙的就是柳陌以的身子。
柳陌以失血過多,雖然救了過來,但到底傷了根兒,因着不願他頭兩日疼得難受,柳蔚就給他用了不傷身的迷藥,讓他多睡了些時候,第二日下午他醒來時,身子已經過了最初的勁兒,沒那麼疼了,也少吃了些苦頭。
柳蔚一直前前後後的給柳陌以調理傷勢,付子辰從那日後也沒回過付家,跟着住在驛站。
柳蔚沒帶侍從出來,容棱又不准她貼身照料柳陌以,付子辰的存在,這時,就變得重要起來。
柳蔚也不追責他的過失,儘管讓他將功補過,叫他把柳陌以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本來,柳蔚是打算等柳陌以再好上一些,她與容棱就先回京的。
答應了小黎儘早回去,但因爲路途延誤,本就超時了,若是還賴着不走,怕是家裡的小傢伙就要翻天了。
但就在昨夜,柳蔚不巧聽到暗衛向容棱稟事,提到了李茵。
李茵果真是被帶到了青州,暗衛打聽到的消息,也模模糊糊,只說有人在西三街那邊見過她。
西三街有三座付家的別院,還有一整面的臨街鋪頭,柳蔚估摸着,李茵是被付家帶來的,只是不知道日子過得怎麼樣,可受了虧待。
按理說,她是有用的,應當不會有人虐待她。
又吃了幾塊魚肉,待將魚身最嫩的地方都吃完了,柳蔚才一邊擦嘴,一邊東張西望。
容棱將她的臉掰回來,往她面前放了一碗枸杞湯。
柳蔚漫不經心地吹了吹湯,等稍稍沒那麼燙了,纔拿着湯匙一口一口地抿起來。
柳蔚喝得痛快,時不時嚼兩顆枸杞子,吃的滿嘴甜味。
“一頓飯都吃完了,真的會有人來?”
柳蔚沒什麼耐心的嘟噥一句,便感覺手被人抓起來,她回頭去看,就瞧見容棱握着她的手,正拿着泡了溫水的溼帕子,爲她擦手。
待擦乾淨了,柳蔚覺得滿手涼氣,直接伸出一根手指,去戳戳容棱的鼻翼,讓他也涼一下。
容棱看她一眼,又爲她擦另一隻手。
等兩隻手都擦好了,柳蔚看着容棱,問:“你真的確定是這裡?青州城有三個城門,一個港口,你就確定是這個城郊?”
容棱抿了口茶,但因着味道一般,並未深飲,也是啄了一下就放下杯子,平靜的道了一個字:“是。”
柳蔚看他自信,也不好說什麼,撇撇嘴,等吧。
乾等太無聊,柳蔚又把目光聚到前面的說書先生那兒,瞧瞧還能聽到什麼趣聞。
青州城郊是交通要塞,進城的進城,外出的外出。
忙忙碌碌,不過半個時辰,館子裡差不多已經又換了一批人。
柳蔚瞧了眼時辰,有些昏昏欲睡。
卻在此時,眼眸恰好一轉,瞥到了一抹異色。
柳蔚眼睫動了動,方纔的倦怠一閃而過,眼中凝起了實意,她推推身邊的容棱,問:“可是那三人?”
說書先生還在侃侃而談,而坐在先生前方不遠處桌上品茶的聽客裡,有兩男一女,顯得尤爲突兀。
兩個男子俱是三十歲上下,看起來凶神惡煞,而那女子年紀也不算輕,渾身透着股嬌嬌滴滴的風塵味,面上脂粉極重,眼尾還有一顆勾魂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