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小黎昨晚睡得早,所以今天起來也精神奕奕,坐在馬車裡就揮着小劍玩耍。
容棱在旁邊把他護着,馬車顛簸,小傢伙站起來揮舞,時不時就歪了身子,很容易撞到這裡或是那裡。
柳蔚看着容棱那副殷勤備至的摸樣,越看越不順眼!
而容棱卻置若罔聞,彷彿覺得身邊帶着一個小鬼很有意思,一整天都把柳小黎照顧着,渴了給水,餓了給吃的,一天下來,柳小黎已經不往孃親懷裡鑽了,反而鑽進了這個曾經“很討厭”的叔叔懷裡。
柳小黎捏着叔叔的大手,摸着他手上的厚繭問:“我學會了劍也會長這個嗎?”
“嗯。”
“疼嗎?”
“不疼。”
“好硬。”
“嗯。”
“有軟的嗎?”
“沒有,繭都是硬的,像殼一樣。”
“像雞蛋殼嗎?還是烏龜殼?”
“……”
“叔叔?”
“……”
柳蔚心情不錯的看着某王爺回答不出來,憋了一整天的氣,總算吐出來了點。
接下來的一路,柳小黎因爲有了很多玩具,倒是沒叫一句辛苦,不過柳蔚還是很警惕,她一方面不能表現的很明顯,一方面又要不着痕跡的把兒子箍在自己身邊。
不讓兒子太靠近容棱。
還好出了郊野,馬車抵達下一個城鎮時容棱便不再坐馬車,改爲騎馬。
雖然不知道他所謂的低調高調究竟怎麼劃分,但柳蔚只是覺得,他離他們母子遠點就好。
從曲江府到京都,若是水路還好走,陸路卻要繞過一個臨安府,柳蔚問過容棱爲何要繞遠路,他只說要順路去臨安府辦一件事。
而等到了臨安府,柳蔚才知道,是何等事!
黃昏時分,孤零的亂葬崗山頭,一座搖搖欲墜,只怕不知什麼時候就要倒的義莊裡,柳蔚面色不好的看着癱在自己面前的三具屍體,眉毛微挑的瞥向身側的男人:“我就問一句,今晚我們要在這兒過夜嗎?”
容棱邪魅而平靜的看着她:“那要看你驗屍的速度,能否趕上城門夜禁的速度。”
柳蔚吐了口氣,轉身,戴上手套,將屍體上面的白布掀開。
這是三具至少死了兩天以上的男屍,無論從屍體表皮的屍斑,還是皮膚彈性來看,都顯然不新鮮了。
義莊裡光線並不好,柳蔚點上油燈,才大概能分辨出三人的外貌特徵。
不過要說外貌,大概也看不太出來了。
因爲他們的臉並不完全,臉上,身上,腿上,有許多被啃咬的痕跡,多處地方,甚至能看到血淋淋的白骨。
這些咬痕看着很像野獸啃噬的痕跡,畢竟只有野獸纔有這麼尖利的牙齒。
不過,事實顯然並沒這麼簡單!
柳蔚讓容棱拿着油燈,自己脫下屍體身上已經猶如爛布的衣服,她在傷口處仔細扒拉辨認一下,又撬開屍體的嘴,往裡頭掏了掏。
果然,很快她白色的手套上,堆滿了還帶着血的生肉塊。
她將肉塊放到一旁,淡淡說:“有問題。”
容棱的身體朝她靠近了些:“什麼問題?”
“死者的致命傷明顯是這些咬痕,但是對照來看,這些咬痕卻並不是動物的牙印,而屬於人類的牙印,並且死者口裡,的確還有未嚥下的肉,這是他們身上的肉,所以,他們是自己把自己咬成這樣的,或者是互相咬的。”
容棱沉默,在那忽明忽暗的油燈光線下,柳蔚只能隱隱能看見他眼底下的漆黑與深邃。
柳蔚想了想,又說道:“這三人都是習武之人,皮膚健全的地方,能看出常年打鬥的傷痕,他們是你的人?”
男人沉悶的語氣,帶着柳蔚捉摸不到的情緒:“鎮格門內,一營麾下的先鋒軍。”
柳蔚不知道說什麼,只能道:“屍體有很多疑點,第一,人的牙齦骨骼,跟動物不同,正常人並不能將人肉咬成這樣。第二,好好的人,爲什麼要用這樣的方式攻擊對方,他們遇到了什麼事?第三,他們的屍體在哪裡發現的?”
“臨安府,城郊。”容棱語氣頗冷:“這不是第一次,兩個月來,斷斷續續有也有七八名先鋒軍的人被發現死在這裡,地點位置,全都一致,現在這三人,是昨日才發現的。”
柳蔚眯起眼:“七八名這麼多?”
“有人在針對鎮格門。”
柳蔚蹙眉點點頭,承認他的觀點,又問:“之前的屍體還能找到嗎?”
“你都要看?”容棱瞧她一眼,見她目光坦蕩,才道:“均已下葬。”
“那就算了。”畢竟是戰士,入土爲安,便不要打擾,反正這三具也夠了:“我要解剖,看看他們體內有沒有受過別的傷害,王爺您是去外面等,還是在這兒看?”
容棱頗感興趣道:“本王在這兒。”
柳蔚看他眼神裡沒有恐懼,也不管他了,只叮囑:“將燈掌好。”
男人將手中油燈又湊近一些,讓柳薇看屍體看得更清。
柳蔚拿着解剖刀比劃一下,在屍體身上判斷好位置,便刀尖刮破屍身胸膛的皮膚,她先在屍身胸下割開兩刀,將胸皮翻到頭部,再在小腹處割一刀,將小腹割開,這樣整個內臟便能一目瞭然了。
柳蔚手法嫺熟,沒一會兒,已經能看到屍體內腔。
先將屍體的胃拿出來,她破開胃,在裡面掏了掏。
正常人,怎麼會活活將同伴的肉咬下來,還吃下肚子呢?
柳蔚沒有停留,繼續檢查屍體其他器官,經過判斷,內臟完好,沒有內傷,屍體是外傷致死。
她以同樣的方式將三具身體都破開檢查,發現三具都一樣。
“如何?”這時,身側的容棱又道。
柳蔚擡眸看他一眼,見他神色如常,並沒被她的解剖過程嚇到,不覺高看了他兩眼。
“身體沒什麼問題,我要開腦看看。”
“開腦?”男人挑眉。
柳蔚點頭:“檢查看看他們中樞神經是否有異樣。”
中樞神經?
這是很新鮮的詞。
容棱沒問是什麼意思,柳蔚也不想解釋,這東西解釋起來太複雜,而且大多都是現代詞,只會越說越令人不明白。
給活人開腦要顧忌到很多層面,怕損害大腦皮層,但給死人開腦,就隨意得多。
柳蔚摸了摸工具包,找出剃刀,將屍體的頭髮先剃掉。
等到三具屍體都只剩下光溜溜的大腦袋,她先給其中一個腦袋上開了一個蓋子,解剖刀沿着對方額頭一圈兒,開的尺度很大,直接將人腦給揭開。
而在她正忙着切割時,她明顯感覺到油燈上的火苗抖了一下。
柳蔚偏頭瞧了眼容棱,見他依舊神色如常,不覺好笑:“王爺可是不習慣?”
男人過了半晌纔回:“確是沒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