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索看着天命王皺着眉,心中隱隱覺得有幾分怪異。當年那個倔強孤傲的年輕人,被戰爭和殺戮折磨成了現在風燭般的老人,總給他幾分恍惚和不真實的感覺。
他伸出手搭了一下他的脈搏,眼中的疑惑慢慢的消散,化成一絲說不出意味的笑容。他修爲通神,雖然天命王用了很高明的功法掩飾,但他的手只要一觸到他的肌膚,便敏感的感覺到隱藏在幹皺如橘皮的皮膚下面,隱藏着比年輕人更強大的生命力。
多年不見,正直單純的少年,也慢慢學會了隱藏,但是很顯然手段有些低劣,明顯沒有得到精髓。不過,他只需要做出一副已經行將就木,不會在干涉軍權的樣子就可以了。皇宮裡的那位神,只需要他做這個樣子。
蕭索沒有興趣去揭穿這個小小的謊言,他只是有點感嘆。相比起來,外面的小王爺更是顯的多麼年幼無知。這些年他冷眼旁觀,看慣了俗世裡的各種爭鬥手段,當真是無所不用其極,心卻慢慢的越來越淡薄,不論多高明的手段,面對絕對強大的實力,都會顯得蒼白無力。
夜已漸深,帝城白天的**輝煌慢慢的都被黑色天幕掩蓋,露出原始的紙醉金迷和嗜血獠牙。遠遠的可以聽見有歌女的聲音傳來,有嬉鬧聲,雖處一城,卻遠的像另一個世界。
蕭索有些同情這個爲大胤打下一片大大疆土的天命王了。兇猛的老虎,只能關在狹小的木籠子裡,看着外面屬於他的世界,內心該是有些落寞與寂寥的吧。
然而就在王府對面的一條大街之上,此時卻有一羣黑衣人急速走過。他們是這天空之城黑夜的掌控者,大胤暗部的精銳血蝠,嗜血的蝙蝠,在暗夜之神的指引下,將隱藏在暗中的敵人一個個撕成碎片,將血肉啃食的乾乾淨淨。在天啓城潛伏爪牙了數年,江十三終於開始展露他嗜血的一面。
他似乎天生屬於黑暗,在黑夜裡出生,在黑夜裡失去了一切,然後在黑夜裡來到了天門。他對黑暗有着天生的敏銳和親切,自他掌管大胤暗部之後,大胤所有的官員都覺得後頸有些涼意,似乎冥冥中總有一雙眼睛在背後盯着自己。
江十三對花月,是不死不休的仇恨,當背叛成爲既定事實,友情成爲昨夜的清風,那便用手中的刀子來證明自己的正確吧。
在給風君子下了通牒之後,江十三第一時間把血蝠的人調動了起來,這些蝙蝠很快就找到了隱藏在城中的花月的人。花月刺客們的潛藏之術一向是蕭索教授的,而天門中唯一能在潛藏上比蕭索更出色的只有和黑暗有緣的江十三。
讓他不解的是,早上的時候風君子和白霜君在城門接了蕭楚之後,便和從後面一座轎子中走出的蒙面人失去了蹤跡。
風一樣的男子,如果想要躲起來,即使是江十三,短時間內也找他不出。不過好在他也不願意和那個有名的瘋子爲敵,既然他主動避開,最好不過。
向來算無遺策的計無涯絕對不會想到,雖然多年前的江海城,他成功的把各大門派的勢力瓦解,獨佔了東夷最富饒的城市,但是他得罪的,會讓他在以後的日子裡焦頭爛額。
很顯然,江十三是有讓他焦頭爛額的實力的,除非他親自出手,否則這些他栽培了數年的花花草草們,肯定是被江十三狂風暴雨般的摧殘掉。
如果你是一個正常人,那麼永遠也想象不到一個瘋子會做出什麼,如果你是一個瘋子,那也別去猜測一個比你更瘋狂的人的想法。
所以等待江十三的,是一朵朵燦爛的血花。
血色的花,開在黑暗的夜裡,沒有誘惑,只是讓江十三感到一陣手足發冷。
在他的血蝠部隊圍剿一個個分散在城中的花月殺手的時候,沒有遇見半點抵抗。這些以冷酷讓整個江湖戰慄的殺手們,向着他們冷冷一笑。
然後便爆了,以一種詭異的藥物,催發出全部的潛能,在瞬間爆體,成了一朵朵絢爛的花。最恐怖的是,這些殺手的血液之中充滿了各種奇毒,一時間血蝠死傷慘重,同樣死傷慘重的還有那些安然夢中的天啓人。
就這一下,輕鬆的解決了江十三手中最重要的力量,而損失的不過是蓄養的一批死士罷了。這種死士,花月可以在短時間內就培養出一大批。江十三終於明白爲什麼找出來的這些殺手實力沒有傳說中的那麼強了,因爲他們最強的實力,便是用死亡引發更多的死亡。
他只覺得胸口一悶,差點一口鮮血吐出。雖然只是一部分血蝠,但是這些人卻都是下了大心血培養出來的,最關鍵的是,這些人不是他的人。
這些人歸他管,但是這人效忠的只是一個人,俯視這片大地高高在上的神一般的人。雖然那位不會因爲這對江十三有怨言,但是江十三卻感到一種被侮辱的感覺。
好一個計無涯,如此狠厲的手段強硬的心,怪不得敢冒大不韙得罪大部分天門人,果然是小覷不得。
因爲經歷的緣故,較之其他的天門人,他內心深處有着淡淡的自卑,這種自卑一旦被刺中,卻會讓他爆發出超常的實力。
也就因此,他才能在天門七十二人中排到第十三位,江十三,不止是他在江家的排行,更主要的意義是,這是天門之內第十三人。
他修爲也漸精深,對心智的把握也不比以往。只是因爲計無涯這一手超出他的想象,所以纔有些失態。反映過來之後,瞬間便做出了決斷。
城中突然發生多起爆炸,自然引起了不小的恐慌,天啓城有雄關陽泉在前,已經很多年沒有經歷過慌亂和動盪了。不過好在官員們還是有些能力的,迅速組織人手,安撫民衆。在這樣的特殊日子裡發生這樣的事,所有人都怕宮中的那位不高興拿他們出氣。
不過當消息傳到宮中的時候,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卻一句話也沒說,嘴角反而帶了些笑意,彷彿期待已久的時刻終於到來,彷彿數年的期盼一朝成真。
沒有人注意到,帝城的夜空之中,時不時的有小小的蝙蝠飛過。其中的一隻,飛進了王府之中,飛到了正堂內,停在了蕭楚面前。
笑語聲戛然而止,在衆人的注視之中那小小的蝙蝠砰地一聲化作一陣青煙,煙霧中出現一個面容俊逸的年輕人。年輕人鼻樑高挺,身材頎長,最詭異的是雙眼之中沒有眼白瞳孔,只有一片瀰漫的血色。
年輕人向着蕭楚慢慢匍匐下身去,雙脣微動,顯然在向蕭楚彙報什麼事情。蕭楚的眉頭微皺,然後舒展開來,嫵媚一笑。不以爲意的向年輕人揮揮手,年輕人便又在衆人的注視之下化爲一隻蝙蝠急速飛去。
白霜君拍了拍額頭。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天門應該算是一個道門吧,而那化蝠之術,詭異的血眼,該不是天門的某種秘術纔是。他又想起蕭索曾說的一句話,順天爲道,逆天成魔,這樣看來,天門中人,也有很多魔道的手段了,畢竟,這羣人的存在,就是逆天的事情。
蕭楚笑着問他:“想不想學啊,其實修煉起來很簡單的哦。”看着她一副奸詐的模樣,白霜君疑惑道:“真的假的啊,要是簡單蕭索會不告訴我?”蕭楚神秘的說:“這可不是天門的功法,只此一家,別無分號。到底要不要學?”白霜君立刻感興趣道:“你說說看?”
蕭楚一笑,露出一口碎玉般的牙齒,“只要讓我咬一口你就能學到了,你放心,我咬的時候不會很用力的。”
白霜君被她一笑,只覺得一股涼氣直透腦門,全身雞皮亂跳。環顧一下,顯然有這種感覺的不止他一人。一直以來被蕭楚迷惑的有些暈乎的小王爺和範無病也彷彿一桶涼水當頭澆下,渾身一個寒戰,一個恢復了談笑風生的優雅,一個接着冷着臉裝酷。
蕭索沒想到江十三和花月的交鋒來的這麼早,而且明顯江十三吃了虧,否則絕對不會發生爆炸這種事的。其實從一開始,他對江十三便沒有什麼信心,因爲沒有人比他更清楚計無涯的可怕。
他的可怕不止在於他的武功修爲,更在於他的心智和淵博近乎天人的知識。他曾經見過計無涯用煤炭和其他奇怪的粉末製出一種能爆炸的東西,威力不下於普通一流高手的全力一擊,他也曾經見過計無涯製造一種鳥翅膀樣的東西,讓不會武功的人也可以利用高地飛翔。他說我們生活的大地是圓的,他說天空中很多星星比太陽都大的多,一切的一切,讓他渾身透着一股神秘感。
這種未知的神秘,即使以蕭索現在的修爲也忌憚萬分,因爲你難以想象什麼時候,他就會給你一個耳目一新記憶深刻的驚喜,想必現在的江十三就是這種感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