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話就像一塊噴香的誘餌,緊緊把我吊住了。不能不說,這個面容一直淡漠冷峻的人是個駱駝和狐狸的共生體,堅忍但又狡猾。他這麼一說,就知道不管怎麼樣,我都不會要他的命,畢竟我還年輕,想活下去。
“告訴我怎麼解除鬼影詛咒,你有什麼條件,儘管提。”我就想着儘快找到辦法,至於要付出什麼代價,不在考慮範圍內。
“你想知道?”這個一臉冷容的老貨略帶着得意和戲謔的表情看着我,這表情相當欠抽,就好像我快要餓死了,他拿着一塊餅在我面前晃來晃去,問我想不想吃一樣。
但是我沒辦法,只能忍住抽他的衝動,點點頭,說想。
“很簡單。”冷麪人直接對我道:“你帶着鄭立夫或者王炳文其中的一個,過來見我,把人帶來,辦法馬上告訴你。”
“這不行,我做不到。”我想都沒想就一口回絕了,我爸在什麼地方我都不知道,至於文哥,這輩子我都不想再看見他。
“那就沒得商量,你等死吧。”冷麪人把頭靠在石壁上,閉上眼睛,看樣子是要打盹。
我還沒說話,趙英俊在旁邊聽不下去了,丟下手裡的東西,冷笑着對冷麪人說:“他死之前,我先弄死你,你信嗎?”
“隨意。”冷麪人淡定到了極點,我想着他可能就是抓着鬼影詛咒這個把柄,知道我們不會把他怎麼樣。不過,在這樣的處境下能安然處之,也需要很大的勇氣。
“你真想死?”趙英俊的臉色不好看了。
“算了算了,你先別說話。”我趕緊攔着趙英俊,我老覺得自己遲早要死在趙英俊手裡,不是把我丟到火坑裡一個人跑了,就是臨危拆我的臺。冷麪人本來就那副德行,如果真鬧僵,把他殺了,我也要面臨詛咒的威脅。
“我告訴你,我不怕死,你信嗎?”冷麪人淡淡的看了趙英俊一眼,然後對我說:“想殺我,現在就可以動手。”
“沒人要殺你。”我很無奈,同時又有點說不出的感覺,很多人都會拍着胸脯說自己不怕死,但死亡真正降臨的時候,誰又能那麼雲淡風輕?可是我總覺得冷麪人好像真的不畏懼死亡,就算一刀把他捅死,他也不會有一絲驚慌。
“你扣着我沒用,我什麼都不會說,還是那句話,帶鄭立夫或者王炳文過來,我會考慮把解除詛咒的辦法告訴你。”
我可能一直都在想,自己只能活三年,需要儘快找到解決的辦法。但是我們的話題圍繞鬼影詛咒打轉,就讓我猛然想到一個很重要的問題。我不知道冷麪人叫什麼,也不知道他是幹什麼的,雖然他跟我爸一起去和蘇聯人見過面,不過現在的冷麪人,肯定和玉姨文哥一樣,站在我爸的對立面,是我爸的敵人。
我爸就是因爲被即將發作的鬼影詛咒逼的沒轍,才冒險暫時拋開一切,到處尋找解除詛咒的辦法,但冷麪人沒有幫他,說明他們已經在若干年之前破裂了。或許是冷麪人背叛了我爸,也可能是我爸做了什麼對他不利的事。
想到這兒,我就慶幸當時沒把自己的身份說出來,如果讓他知道我是鄭立夫的兒子,估計打死他都不會告訴我如何解除詛咒。
正想着,趙英俊在那邊找到了一個從石壁上掏出來的小洞,這個小洞很小,有壁櫥的作用,可以存放一些東西。在這個小洞裡,趙英俊找出了幾個摞在一起的扁平的盒子。盒子都是正經的古董,其中有一隻還是象牙的。當趙英俊打開盒子看了一會兒之後,突然就轉過頭,用一種非常複雜的眼神望着冷麪人。
我不知道他幹嘛這個樣子,但很怕他再跟冷麪人發生言語上的衝突,站起身想讓他先冷靜點。不過趙英俊什麼都沒說,拿着盒子走過來,然後目不轉睛的盯着冷麪人看。
“我想知道,你到底是什麼人。”趙英俊看了半天,就問對方。冷麪人估計對趙英俊的印象相當差勁,跟我還能說兩句,但對趙英俊始終保持沉默。
“又怎麼了?”
“我只是覺得很奇怪。”趙英俊把一隻盒子打開,舉到我面前:“你自己看看吧。”
這隻古樸的盒子裡,裝着很輕很薄的一片絲帛,絲帛本來應該是白色的,但是放到現在,已經變成了淡淡的焦黃色。
“這隻盒子,還有這塊絲帛,應該都是同時代的東西,兩千年前的。”趙英俊仍然盯着那人,頭也不回的對我說:“你先打開看看。”
我一聽,就覺得手裡這塊絲帛不簡單,兩千年前的一塊絲帛,如果是陪葬品,或者自然遺留下來,早已經爛成渣了。這塊絲帛雖然也老舊的一塌糊塗,但總體來說,能保持現在的樣子已經算是個奇蹟了。當然,奇蹟並非時時都有的,絲帛能保存的這麼完好,只能說明,在這兩千年期間,一直有人在維護保養它。
絲帛已經被趙英俊看過了,我重新把它打開,上面是一副人物的半身像,畫的顏料已經嚴重褪色,但整體還很清晰。我不知道這是哪位畫師的手筆,透過畫卷,就能看出畫工相當高超。
但我只是掃了那麼兩眼,立即就和趙英俊當時一樣,有點發愣,腦子也跟着暈了,這他孃的到底是怎麼回事?
畫卷上的半身像,竟然是冷麪人!
我唯恐自己看錯,直接用潛水燈照到畫卷上,看一眼畫,再看一眼冷麪人,越看越覺得這就是他的畫像,兩者的相似程度甚至到了入微的地步。
“這……”我立即陷入了困惑,拿着帛畫哆嗦了半天,問趙英俊:“這是他家祖上的畫像吧?”
其實我知道自己這麼問很傻,但我實在不願意讓事情複雜化,只能希望它簡單而且合理一些,否則對自己的大腦又是一種嚴峻的挑戰。
“我也很想這麼認爲,不過就算後代子孫跟先祖有血緣關係,長相相似,但不可能連胎記也代代遺傳吧。”趙英俊指了指一言不發的冷麪人:“看見沒,他脖子靠左邊一點有一個像三角形的小胎記。”
我馬上拿起畫卷,這麼一看,當時就暈了,畫卷上的人,脖子上也有一顆不怎麼顯眼的三角形胎記。我不知道怎麼會出現這樣的事,帛畫的真品就在眼前擺着,趙英俊在古董方面說不上是很專業的行家,但眼力還是有的,這種帛畫,不可能是後世僞造又故意做舊的打眼貨。
也就是說,這幅畫,確實是兩千年前的真東西。把帛畫的年代和真僞一確定,問題就更復雜了,冷麪人和畫上的人怎麼會一模一樣?
一瞬間,一個讓我驚悚的念頭就不由自主的冒了出來:這幅兩千年前的帛畫,難道畫的是冷麪人?
念頭剛一冒出來,就被我自己否定了,太過無稽,冷麪人毫無疑問是跟我爸還有文哥同輩的人,這個不用多想,絕對是這樣。
趙英俊同樣也很迷惑,我們兩個一起把目光投到冷麪人身上,可能只有冷麪人才能說明這一切。
“畫都擺在眼前了,你不想說點什麼?”趙英俊又用光線照着冷麪人的臉。
冷麪人還是不說話,不過表情多少有點變動,他就好像一個剛被捉姦在牀的人,不想承認,但又不知道該怎麼解釋,索性閉口不語,用沉默來回答所有問題,其實就是告訴我們:你們愛怎麼想就怎麼想,我沒什麼說的。
“你不要以爲你這樣就沒事了,死都不肯說是嗎?我有辦法讓你開口。”
“我知道的很多很多,全都在這裡裝着。”冷麪人指指自己的腦袋,道:“但你拿的走嗎?”
“別他孃的廢話了!上去!”趙英俊收拾了一些東西就準備離開,他也知道,用對付波洛諾夫的辦法來對付冷麪人,肯定不行,能在這種環境下孤獨的生活的人,絕非尋常,需要用其它辦法。
“你真有辦法嗎?”我悄悄問趙英俊。
“這個真沒有。”趙英俊跟我說了實話,他是想把人先帶走,帶到金瓶梅在寧夏的一個小盤口上,一來是讓專業的人再仔細鑑定一下盒子和帛畫,二來可以慢慢的想辦法。這個人很重要,如果真的沒法子,趙英俊甚至就考慮把他在藏區認識的那個大巫師給請來。
“你要盡力。”我覺得有希望,卻又覺得忐忑,我不知道事情會不會按自己想象中的路線發展下去。
我們兩個耳語了兩句,然後轉頭想帶着冷麪人離開,但是一回頭,就感覺冷麪人的目光不對,他在笑,笑的很陰森。
“你們商量好了嗎?”冷麪人到現在還是一副他帥我們齪的表情:“其實我想告訴你們,你們在白費心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