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婆一直費勁的喘氣,一直嚷嚷着難受,“不是夢,哎呦,難受死我了,那是真的,呼,呼!”
她邊說邊用力的吸氣,“是真的,我真的看到了的,咱爹孃還給我發了湯匙,等天亮了我就去吃。”
“娘,你不要去!嗚嗚……”蕭月一聽就哭了起來,她聽人說過,人在將要死之前,會夢到或是見到很多已故的親人,
“娘!你不要胡說了!這只是夢,我爺爺奶奶都不喜歡咱家的,咋會給你發湯匙?他們那麼不待見咱家,咋會早早的讓你去呢?他們也怕你去了煩他們呢!”玉生說着也哭了起來。
玉生過了年也就十七了,在農村,這個年齡就是能扛事的年齡了,可終歸也就是束髮之年,若在現代,不過就是個還在念書的孩子,這個年齡,想扛事也是扛不起來的。
心裡的苦心裡的怕,作爲這個家唯一的男人,他什麼都不能說,甚至連哭他都不敢大聲哭!
老太婆將目光放在了玉生臉上,用力的吸了兩口氣後才說道:“玉生,別難過,能見你改過自新,娘就沒有任何遺憾了,以後凡事要聽你姐的,照顧好明遠,將來一定要讓明遠有出息!”
玉生含淚點頭,“恩,你放心,娘,我一定聽我姐的話,也一定讓明遠有出息。”
老太婆跟玉生說完了又跟棗兒說,跟棗兒說完了又跟蕭月說,大致也都是讓其不要太難過,以後好好活着的意思。
之後老太婆又跟青青說,“等娘走了,你就去找他吧!把他找回來,沒他,你一個人過,娘不放心,咳咳……其實,娘很是後悔,娘早就看出他不是一般人,總覺得從外面來的人,自然會見識過一番世面,娘以爲你跟着他能不受苦,可是,娘沒想到,他會拋棄了你!這兩年,苦了你,你一定很怨恨娘吧?”
“沒有,娘你不要說了,我從來沒有怨過,其實他對我很好,我也從來沒有受過罪,你放心,我一定會把他找回來的,他是咱蕭家的女婿,我不會允許他在外面花天酒地樂不思蜀的!”
她會去找他的,一定會,只是,他已經沒了資格在做蕭家女婿,找到了,也只不過是一紙休書的結局!
這話,她心裡明白,卻是不會對老太婆說的,老太婆今晚的話似乎特別多,家裡家外的都被她交代了一遍,想來,也是明白自己將要離世,心裡放心不下才會說這麼多的吧!
“好,這樣娘就安心了,知道你們都好,娘也就能開開心心的走了。”
“說什麼呢?娘,我們都還盼着你好起來!”青青俯在老太婆身邊,“娘,家裡不能沒有你,玉生是長進了,可是他還沒將咱蕭家發揚光大,明遠還小,棗兒一個人家裡家外的照顧不過來,你要趕緊好了幫着照顧他,還有小月,小月將來的婆家是要你把關的,咱小月這麼漂亮,將來一定要找個好人家才行的!沒有你,誰來給她找好人家?娘,還有我,我還沒把他找回來,你要看着我把他找回來才行,等他回來,你要好好的端起丈母孃的架子,好好的教訓他纔是啊!”
老太婆一直用力的吸氣,也只是出氣多進氣少,聽了青青的話,老太婆使勁的搖頭,皺着眉頭眼淚就掉了下來,她哭喪着臉,使勁想哭卻又呼吸不上來的樣子,真真的是難受極了!
“我難受……我難受……喘不上氣……”
在另一邊坐着的老七倆口子見這樣子也忍不住掉淚,“青青,我去找卓大夫來吧?讓他來用些藥,只求她不再這麼難受就好!”
青青扯住了七叔,默默搖頭,若是卓少華能治,就不會讓老太婆熬到現在還沒着落了,癌症,又是擴散了的,能撐到現在他已經是盡了力的!畢竟這裡沒有醫療器械,提煉不出化療藥物,到了現在,除非找神仙來,否則無望!
看着老太婆喘不上氣的樣子,看着她痛苦的喊難受的樣子,她心裡怎麼能不難受?就算她的靈魂不是古代的,可她的心也是肉長的!有時候,看她難受的樣子,她恨不得想親手捂死她,好讓她不再這麼痛苦的煎熬,只是,她下不去手!
這若是在現代,若是換成了她,她一定會讓醫生給她來一針安樂,她寧願安樂死,也不願受這樣的罪,更不願自己的家人看着痛苦而無能爲力!
若是能代替,她也願意代替老太婆痛苦,可是生病的是老太婆,她難受,旁人誰也替代不了。
“三嫂……”
老七被青青扯住,便明白卓少華也是沒有辦法了的,心裡跟着一陣痛不欲生的感覺,眼眶就又紅了。
老太婆望向蕭仁順兩口子,神色一變,似哭似笑,“老七……”
這個眼神裡有故事!青青詫異了一下,但轉念一想,蕭家這麼多人,老太婆也就跟老七親近些,人到了這時候,難免會捨不得死,加之分別十多年,好不容易又見面,卻是生死分別的最後一面!
老太婆又看向老七媳婦,吸了吸鼻子,費勁的喊了一聲:“七娣妹……”
“三嫂,我在,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放心吧。”
這話又是何意?大家都隱忍着哭的傷心,也就只有青青此時還會來關心這事了,眼前這七嬸,同樣是一副傷心的樣子,眼睛裡卻是清澈的,她說她明白老太婆的意思,可老太婆是什麼意思?老太婆曾經跟他們這兩口子達成過什麼?
青青傷心之餘,暗暗擡眸將屋裡的人都審視了一遍,似乎棗兒和玉生都沒覺得這七叔有什麼不對勁,屋裡就數蕭月哭的最慘。
老太婆似乎是得到了七嬸肯定的答案,也就不再說什麼了,又開始斷斷續續的呻、吟:“熱……難受……喘不上氣……”
青青收回目光,幫着老太婆順起氣來,“娘,不要急,好好養着,你一定會好的。”
“我看到你爹了,他等着我呢……”老太婆目光定定的落在窗櫺上,漸漸的開始發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