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報復

王大懶洋洋地又搓了個泥球,“天上還會有餡餅?這纔剛黑天,我還沒睡覺,不做這個夢。”

“是不是美事,你先聽了再決定,”黑影粗嘎地笑笑,“王大今年三十好幾了吧,嘗沒嘗過女人滋味?不是破鞋,是正兒八經未開苞的小姑娘。”

王大“呵呵”笑了,“有這好事,你丫的不先上,還能輪到我?”

黑影道:“上頭髮話了,就得找個要飯的,別人想還撈不着。”

王大還真沒嚐到女人滋味,最多興致上來欺負欺負體弱年幼的小乞丐,他們個個臭氣熏天瘦骨伶仃的也沒啥意思。

要是真能弄個噴香綿軟的小姑娘……王大猶豫着道,“要命的事我可不幹。”

黑影“切”一聲,“要不了你的命,卻能要了你老二的命。”

王大樂了,站起來,“什麼時候幹,我得去洗洗。”

“別,”黑影攔住他,“不能洗,要得就是你這髒勁兒,髒泥也別搓,留着,人姑娘就好這口……至於什麼時候,你且在這兒等着,別走遠了。”

王大搖着破蒲扇,痛快地答應了。

相隔不遠的杏花衚衕。

胡玫洗過臉,對着鏡子慢慢打散發髻。鏡子裡的女子柳眉纖巧紅脣粉嫩,只是神情有些憔悴,眉梢眼底帶着掩藏不住的鬱氣。

本來,她興致勃勃地在家裡等着胡三將易楚痛揍一頓的好消息,可好消息沒等到,卻等來了渾身血漬的胡三。

其時,胡三的手臂已經包紮過,不再流血,可一路滴在短衫與闊腳褲上的血明晃晃地還在。

胡婆娘“嗷”一聲叫起來,忙問:“怎麼回事?”

胡三簡略地說:“早上妹子被易楚打了兩巴掌,我去討個說法給妹子出氣,沒想到遇見個管閒事的,好像是個練家子,不小心傷了胳膊。”

胡婆娘心疼兒子,指着胡玫的鼻子罵:“喪門星,整天拉着個臉給誰哭喪?正兒八經事情一點都不幹,不在家裡洗衣做飯往外跑什麼,就知道惹事生非。”

胡玫本就委屈加失望,被胡婆娘這一番指責,哭着回到屋子傷心了一下午,連晚飯都沒吃,到現在眼圈還有些紅腫。

胡玫愛惜容貌,自不肯就這樣腫着眼睛睡覺,就用帕子沾了冷水,一點一點拍打着眼圈。

鏡子裡突然出現了一張男人的面孔——濃眉大眼,高挺的鼻樑,脣角帶着絲絲譏刺的笑意。

胡玫愕然地轉回頭,磕磕巴巴地問:“你,你是誰?怎麼進來的?”

“不必管我是誰,”男人淡淡地說,“聽聞胡姑娘對催~情藥很有心得,特來討教一番。”說着用荷包掏出一粒龍眼大的褐色藥丸,“這是逍遙丸,乃胡僧煉製而成,藥性極好,十兩銀子一粒。姑娘嚐嚐,比起你給顧姑娘用的,哪個口味更好?”

“我,我沒吃過,我不想吃,”胡玫嚇得兩腿發軟,差點縮進妝臺下面,撐着雙手勉力穩住身子,“你別亂來,否則我叫人了。”

男人“呵呵”地笑,“叫啊,人來得越多越好。”上前兩步,走進胡玫面前,雙脣幾乎貼在她的耳際,“姑娘想必不知道,吃過藥丸後,身邊的人越多越來勁……大夥可就都有眼福了,能夠一睹姑娘曼妙的身姿。”伸手在胡玫胸前捏了下,“看不出來,還挺有料,倒是便宜王大了,呵呵。”

將藥丸一掰兩半,一半仍收到荷包裡,另一半往胡玫嘴邊送,“來,小心肝兒,張嘴,用蜂蜜漬過,是甜的……不是捨不得給你全吃了,而是吃多了犯迷瞪,不如給你留點兒意識,好讓你清楚自己都幹了些什麼。”

胡玫嚇得毛骨悚然,雙手在妝臺上胡亂摸索,終於拉開抽屜,掏出把剪刀,橫在自己身前。

男人肅然冷了臉,輕輕將她的手一撥,剪刀“噹啷”落在地上。

“聽說顧姑娘就是用剪刀捅破了喉嚨死的,你少給我來這一套。告訴你,如果你死了,我會將你剝得光溜溜的掛在曉望街集市上……來往的人都能看見你,往你身上唾口唾沫。”

胡玫瞪大了眼,這人莫不是地獄出來的惡鬼,怎麼會有這麼狠毒的想法。

男人伸手扼住胡玫的下巴,鉗開她的嘴,話語卻是溫柔,“吃了吧,小心肝兒。我還給你準備了一個男人,就在大門口,決不會讓你受苦。”另一手已將半粒藥丸塞進胡玫口裡,強迫她嚥了下去。

約莫盞茶工夫,藥性上來,男人冷眼瞧着胡玫眼神開始變得勾人,神情開始變得嬌媚,而她的身體慢慢搖動起來。

男人冷笑下,食指放到脣邊打了個響亮的唿哨。

數息間,外面傳來應答聲。

男人攬過胡玫,“小心肝兒,走,外面有人等着你。”

胡玫清楚地知道他說的什麼意思,恐懼地後退兩步,可再強的意志終是抵不過靠在男人身體上的那種歡愉感,胡玫八爪魚般纏住了男人,任由他將自己帶出門外……

靜靜的夜裡,突然閃出一片火光,有人驚叫,“走水了,快來救火,快來救火。”

纔剛入夜不久,人們或因天熱未曾入睡,或者剛剛睡着,聽到喊聲,極快地起來,好幾人連上衣都來不及穿,只繫了條肥大的褲衩就拎着水桶跑出來。

起火的是胡家第一進院子的西廂房。

杏花衚衕是一家院子連着一家院子,又是在炎熱的夏季,不及時撲救很容易連累左鄰右舍。

一時間,有人顧不得敲門,直接撞開胡家的院門衝了進去。

好在火勢不大,一人一桶水潑下去,火焰已經減弱了許多。

胡屠戶這纔打着呵欠出來,見是自家房子着了火,睏意頓消,連忙給衆人道謝。

而此時,胡家院子東牆根卻傳來陣陣不合時宜的讓人羞臊的聲音。

火光輝映下,一道曼妙的身影緊緊纏着一個破衣爛衫鬍子拉碴的乞丐。

隨着身子的起伏,女子胸前雪白的兩團上下跳動,又因爲長髮的遮掩而時隱時現,越發勾得人想看。

來救火的都是男人,年長些的倒還好些,仍致力於救火。而那些年輕力壯的卻直勾勾地盯着,好半天拔不動步子。

胡婆娘揉着雙眼,睏意十足地走出來。

她白天伺候胡祖母,又得忙着洗衣做飯收拾家務,每天恨不得頭一沾枕頭就睡,雖然聽到外頭的叫嚷聲,可身子實在懶,加上知道有人在救火,也就磨蹭了會兒。

出來後,見人都往東牆根看,她也迷迷瞪瞪地隨着看。

溫香軟玉在懷,王大幾回生幾回死,已經有些力不從心,又被這麼多人盯着,雖然早練就了比城牆還厚的臉皮,也禁不住當着他人的面上演活色生香。

正要提了褲子走,胡玫卻不放,又撲過去抓着褲帶往下扯。王大急了,一把將她甩開,鑽進了人堆裡。

胡婆娘這才反應出地上赤~裸着身子的是自己女兒。

渾身的血不受控制般往上頂,頂得胡婆娘腦門突突地跳。她咬着牙,快走幾步,“啪”地扇了猶在喃喃低語的胡玫臉上。

這兩下幾乎用盡了胡婆娘所有的力氣,胡玫本就耗盡了精氣神兒,只苦於藥性不散驅使着她順應本能。

捱了這兩巴掌,胡玫再也受不住,暈在地上。

圍觀的人救了火,自己卻被勾引着渾身冒火,忙不迭地各回各家泄火去了。

胡婆娘再恨自個閨女也不能放任她躺在地上不管,回屋找了件衫子胡亂遮了下,又招呼小寡婦合力將人擡了回去。

一掀開衣衫,渾身青紫紅腫,大腿處粘糊糊一片。

胡婆娘又氣又恨,又覺得閨女可憐。

說實話,她對女兒的貞節並不太看重,年輕時她貪戀胡屠戶的銀子,沒多久就勾搭在一起了。她氣恨得是胡祖母,要不是她從中作梗,左挑右揀,胡玫早就嫁出去了。何至於養到現在,被個叫花子糟蹋。

新仇舊恨交織在一起,胡婆娘巴不得到正房將癱在牀上的胡祖母給掐死。

這殺人害命的事她幹不出來,只能一邊到竈下燒水一邊咒罵胡祖母。

胡屠戶聽到了,三步兩步衝過去,一拳搗在胡婆娘臉上,“你這個賤貨,閨女閨女教導不好,做出這麼丟人顯眼的事,老孃老孃你不孝順,還敢咒她死?我今兒先要了你的命。”

胡婆娘被打得眼前直冒金星,一張嘴吐出一顆牙來,她也來了火氣,從竈坑裡抽出一根帶火的木柴,劈頭朝胡屠戶打去。

小寡婦在胡玫屋裡聽着廚房裡兩人打鬧,急匆匆地打開胡玫的妝盒,撿着金銀之物就往懷裡塞。

她腦子很靈光,胡玫這情形一看就是吃了藥的,等清醒過來難免會說出當初向她買藥之事。

胡屠戶是個好色的,她根本不怕他,胡婆娘腦子裡一堆渣,也不值得畏懼。

小寡婦怕胡祖母,胡祖母比兒子兒媳婦精明,又能用孝道壓迫着胡屠戶。到時候肯定沒有她的好果子吃,倒不如趁亂走了。

小寡婦搜刮完了胡玫的首飾,又到自己屋裡將細軟之物裝了個輕便的包裹,悄沒聲地走了。

夜色幽深,即便被撩逗起火來的年輕人也都偃旗息鼓進入了夢鄉。

有黑影站在樹下指點王大,“天上掉的餡餅吃得美吧,告訴你,那家可是有五個身高馬大的兒子,天亮之後一準得出來找人。”

王大自是聽出話音來,忙不迭地說:“我這就往西城去,大爺賞我一兩銀,我置辦身衣裳,以後不討飯了,尋個正經事兒做。”

黑影略思索,冷笑道:“你倒是有良心,能不能娶到那女人看你的本事,只不過話先撩在這裡,那女人可是主子交待過看着的,說不定主子哪天不開心得要她的命,你記着不許壞了我的事。”

王大連拱手帶作揖,“我明白,明白。”

第二天,胡家夜裡起火的事就傳遍了曉望街,自然重頭戲不是這個,而是那場讓人大開眼界的表演。

據說,是顧瑤顯靈來報復胡玫下藥之仇。

顧瑤自盡的真相漸漸浮出水面,有人便嘆息,好好的一個閨女就這麼死了真是可惜。

也有人問:“顧瑤當初只撕破衫子露了半截脖頸就以死明志,胡玫都被人看了個精光,還做出那種醜事來,怎麼不去死?”

胡祖母也捶着牀板厲聲問道:“她怎麼不去死,給她兩尺白布,死了也算乾淨。要是這樣下去,門風都敗壞盡了,你那幾個兒子還怎麼娶媳婦?”

“我辛辛苦苦養大的閨女憑什麼要聽你的,說死就死?”胡婆娘眼窩青紫,臉上帶着好幾處傷,嗤笑道:“胡家祖上七八代都是殺豬的,說什麼門風?真有門風,能讓兒子把小寡婦當祖宗天天供着?連名分都沒有就摟到牀上?”

小寡婦之所以沒名分是胡祖母決定的。

胡祖母立志要改換門庭,找個知書達理的孫子媳婦,怎麼可能讓個小寡婦壞了自己的大計。她尋思着過不兩三個月等兒子冷下來就把小寡婦趕走。

沒想到小寡婦還真有本事,這都一年了,還把胡屠戶勾得死死的。

胡祖母想,兒媳婦眼瞅着指望不上了,前幾天雖然總摔打東西,好歹還能端茶倒水的,今天都過去大半天了,連口茶都沒端來,更別提給她捶捶背,捏捏腿了。

兒媳婦不伺候她,胡祖母想起小寡婦來了,扯着嗓門叫兒子,“把你屋那小寡婦叫來,娘做主,把她擡成姨娘。”

叫了好幾遍,胡屠戶垂頭喪氣地回來,“娘,那臭婊~子走了,把我屋裡的銀子都捲走了。”

胡祖母急着問:“拿走多少銀子,去報官,趕緊報官。”

“差不多百八十兩。”胡屠戶說,“已經報官了,報官也沒用,不打點衙役,誰出力給你去找人。”而且,衙門們都圍着他打聽起火的事兒。

胡屠戶只能灰溜溜地回來。

胡玫聽聞此事,眼淚嘩嘩地流,她不是不想死,而是每次想到那人說過,把她光溜溜地掛在曉望街,她根本提不起勇氣來死。

不由又羨慕顧瑤,她總算到死都是清白的,可自己呢,就是茅坑裡的爛泥……一輩子別想再站在人面前。

恍恍惚惚中,胡玫想起了去年的中元節,她跟易楚姐妹,沒有顧瑤,她們打扮得花枝招展去護國寺廟會,一路上有說有笑,惹得多少少年偷看。

以後,再不會有那樣的時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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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楚足不出戶在家避禍好幾天,易郎中自然也不會把這種齷齪事說給她聽,所以全然不知胡家在分家後又一次成爲街頭巷尾的談資。

快到中秋節了,衛氏惦記着的辛大人也遲遲沒有露面。

易楚不免擔心,可又不好意思去麪館打聽。

這天,好久沒來易家的柳葉竟然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