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餛飩端給陸小姐的,結果她剛只喝了一口湯就……”劉桂芹試圖解釋,卻怎麼也說不清。
宋律偉不置可否地端起桌上那碗被棄的小餛飩,順手用擺放在一邊的湯匙撥弄了幾下,然後自己就着也嚐了一口。細細品味了片刻,他就知道問題的癥結出在哪裡了。
“這裡面放了芫荽?”精於料理的他,對味覺一向很有自信。“我記得在你剛來的時候就交代過罷,所有的菜裡都別擱,尤其是做給的。”延年對芫荽可謂異常敏感。從前和她一起去飯店吃飯的時候,不管去的是哪家,肯定要先對點菜的服務員好好叮囑一番,所有菜色一律不得放芫荽。一道菜端上來,頭等大事還是看裡面有沒有放綠意盎然的芫荽。如果放了,哪怕只是零碎的一丁點,對不起,麻煩另尋一雙筷子,一根一根仔細挑乾淨。實在挑不乾淨的,索性放棄,就算再垂涎那道菜也絕不碰一筷子。至於今天,想來該是心不在焉才食了“惡果”。
“宋先生真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那根香菜是怎麼混進小香蔥裡去的小姐該不會小心眼地認爲是宋先生授意她這麼做的吧?阿彌陀佛,都說現在有碗飯吃不容易,她可不想因爲這個原因被炒啊!
宋律偉沒有理會她自顧自的辯白,只朝着臥室的門盯了許久。看延年剛纔的反應,感覺就跟吃進了一隻蒼蠅一樣。想必噁心難耐,衝他發火倒也不奇怪了。
“宋先生……”劉桂芹有點慌了,她是真的不想失去這份報酬優厚的工作。
其實,臥室的門並沒有關嚴。客廳裡的一舉一動,延年都聽得到。她討厭芫荽,討厭那股子說不出的味道,直到現在她仍舊搞不明白爲什麼它那麼臭卻被人稱作“香菜”。
“你走吧。”宋律偉四兩撥千斤地吐出三個字。簡簡單單三個字卻像蘊含了摧枯拉朽的魔力,直直砸向人心最脆弱的部分。
不光杵在客廳裡的劉桂芹如遭雷擊,就連半牆之隔的延年的心也跟着漏跳了一拍。就在兩天前,她還請他高擡貴手放她走,結果換來三個字——“不可能”。試想,如果他當時說的是“你走吧”,眼下又將是怎樣一幅光景呢?
“陸小姐,陸小姐……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保證一定沒有下次了。陸小姐……”劉桂芹無意間瞥見延年站在半敞着的臥室門那裡,彷彿一下子看到了所謂希望。
哪想延年半個身子倚在門邊。愣是沒往客廳地方向瞧上一眼。沉默了半晌。就在劉桂芹以爲自己在宋家地職業生涯即將到頭地時候。終於聽到從陸延年嘴裡蹦出一句天籟。
“算了。你既無心。又何必爲難人家。”
她如是說道。可目光依舊鎖定在自己腳上地一雙拖鞋上。輕盈而淡漠地語態聽起來根本就像是在敘述一件風輕雲淡無關緊要地事。
其實。宋律偉說那句話只是叫劉桂芹今天不必忙活了。早點回去。並沒有要辭退她地意思。興許他地表情繃得比較緊。很容易就叫人誤會了。而他顯然也無意替自己辯白。只是微微頷首。愈發叫人猜度不透。很難想象。原來有一種人只消往沙發椅上一坐。就能輕而易舉地讓人產生身處達沃斯論壇地錯覺。
“劉阿姨。不如你先回去吧。這裡……改天再來收拾也是一樣地。”延年側過頭。努力想要擠出一抹微笑寬慰不知所措地劉桂芹。殊不知簡直比哭好看不到哪去。
劉桂芹聞言倒像是得了大赦。一個勁兒衝他們兩位點頭致謝。
等劉桂芹離開之後,宋律偉只對着延年的背影低低說了一句話。他說:“年年,你又何嘗不是在爲難我。”
究竟是誰在爲難誰?
電視機裡,形形色色的女人晃來晃去,卻各有各的苦惱。工作、生活、家庭……而她們響亮的共同外號叫做“絕望的主婦”。鏡頭一晃,五年時光猶如白駒過隙了家政女王成了身材富態的黃臉婆爲孩子不聽話倍感焦頭爛額於正式成爲第六位主婦帶上新男人和新秘密重返紫藤街。很顯然,這部戲純粹是爲了迎合成年人的口味而生的。老美編劇竭盡所能地將時下都市男女的困頓無限放大,收視率成了唯一的衡量指標。
延年模糊記得小學課本上曾經學到過一篇課文叫做《小羊喝水》,講的是一頭惡狼盯上了一隻無辜的小羊,一心想把它吃掉。於是,想盡各種藉口刁難小羊,還說它把自己的飲用水源弄髒了。天真的小羊試圖跟狼擺事實講道理,它說:“狼先生,雖然我們喝的是同一條河裡的水,可你在上游,我在下游,我怎麼可能污染到你喝的水呢?”結果可想而知,惱羞成怒的狼蠻不講理地撲上去將小羊撕成碎片吃掉了。按照課後提示上說的,這則故事的中心思想是告訴小朋友們和壞人講理是行不通的。
現在想來,與其說是童話故事,倒不如說是一則殘酷的寓言來得貼切。透過它,直言不諱地告訴人們最樸素的道理,爲什麼遊戲的發起者根本不在乎勞什子游戲規則?那是因爲在遊戲的世界裡,他們的存在本身就是千變萬化牢不可破的規則!
是這樣的吧?
摁下電視遙控器上的紅色按鈕,原本麗影重重的銀屏在短短兩秒鐘內上演變臉戲法,變得只剩一片靜寂的鴉黑寸的進口液晶面板,明明只有幾公分厚,卻像是裝了另一個世界。光怪陸離且充滿誘惑。
與此同時,一個大膽而又冒險的想法在她腦海中漸漸由模糊變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