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那個人對你沒有愛的話,絕食抵抗就等同於愚昧的、毫無意義的行爲。在清楚認識到這點之後,延年的進食明顯規律了許多,且不再挑食。幾乎是上什麼吃什麼,一句多的話也沒有。
不僅如此,就算當着宋律偉的面,也很少再聽到她說這說那。她開始愛上了電視機,打開電視,一坐就是一整天。就好像當下最惹人非議的“電視兒童”,不管電視機裡播放什麼,外人看來總是一副貌似聚精會神實則神遊天外的模樣。宋律偉也說,老是對着電視機對眼睛不好。但她聽見也當沒聽見。他關電視機,她就坐到窗邊去吹冷風。有時還能跪坐在防盜網前伸出手去拂拭撩撥最外面的鐵欄杆,要是她再瘦一點,宋律偉完全有理由懷疑她這是想從網間縫隙飛撲而下一了百了。所以,到了後來,只要她安心呆在屋子裡,就算是將電視機開上一整天,他也沒意見了。
只是長此以往,根本不是個辦法。宋律偉又開始擔心延年會不會患上失語症、自閉症和抑鬱綜合症。“需不需要找個人來陪你說說話?上次那個林蕭蕭怎麼樣?”
“宋律偉。”難得延年開口搭理他。“如果你是真好心,就放我自由。沒必要再與我逢場作戲。我受夠了,不管是你、劉阿姨還是誰,不過是在背後盯着我的一雙眼睛,毫無差別可言。”她不想林蕭蕭來,不想任何人來。因爲她怕自己會堅持不住,潸然淚下地向他們求救。等待她的將會是什麼?冷漠、鄙夷還是唾棄?抑或真的有人願意伸手拉她一把,卻反被她拖入黑暗深淵萬劫不復?很顯然,這些都不是她所願意看到的。
“不、可、能。”宋律偉決絕地回了三個字,擲地有聲,足以粉碎她的所有幻想。
宋律偉說,他不可能放棄她。換個說法也就是她這輩子都休想逃離他的身邊了。
曾經有人開玩笑說,天底下最悲慘的事是兩個明明相愛的人卻不能廝守終生,譬如羅密歐與朱麗葉、又譬如梁山伯與祝英臺。只是那人肯定未曾想過,比起它,更不幸的是將兩個中間隔着馬裡亞納海溝的人拼命拉攏,妄圖捆綁一生一世,換來的卻是一輩子的迷失。
和電視打交道久了,延年也算有了重大發現。她頭一回知道,原家電視機裡不光能看到歇斯底里淚眼迷濛的瓊瑤劇、插入式廣告無處不在的偶像劇,還有一個付費頻道,專門用來點播歐美熱劇。說是熱劇,其實也都不算新了。衆所周知,美劇出的那叫一個慢,收視率高的那幾部片子一拍又都是好幾季。好在延年不是狂熱的美劇迷,只要有的看,更新的慢一拍不是完全不能接受的。
從《老友記》到《越獄》,延年看了一集又一集。其實,兩者的題材都不是她所鍾愛的。換作往日,也未必會挑着看。只是非常時期,當她坐在電視機前,閉上眼睛,耳朵裡充斥着滿滿的異國語言,心中竟會有一種說不出的安寧。
以前,她總是覺得美式英語太過隨意,甚至還不依不饒地爭辯過。現在聽來似乎也沒什麼大不了的。習慣,習慣就好了……真的只是這樣而已。延年如是對自己說道。
“陸小姐。這是宋先生特別吩咐爲你做地蘇式小餛飩。不如趁熱吃點吧?”身爲資深家政服務從業者。劉桂芹能夠敏感地覺察出這家小兩口之間最近有些不同尋常。根據一家之主宋先生地交代。陸小姐貌似患病在身不能出門。需要寸步不離悉心照料。與剛開始那幾日比起來。陸小姐現在已經算是好許多了。雖然看上去依舊面色不善。跟她說話也鮮有搭理。但至少不再那麼與自己地胃過不去了。光是這一點就很值得欣慰啦!
延年也沒留意看碗裡究竟裝地是什麼。只機械地捉起擱在碗邊地湯匙先遞了一小口湯進嘴。
一小口湯。沒想到只一小口湯就將神遊天外她一下子拽回到了令人崩潰地現實中!!
丟下湯匙。跌跌撞撞不管不顧地跑向衛生間。扶着洗手檯“譁”地一聲就將剛纔喝地那一口混沌湯憑白送了下水道。牙刷、牙膏、口杯、漱口水……手忙腳亂間甚至差點將一旁地毛巾架掀翻。
大概是鬧得動靜實在有點大。原先一直在書房閉門辦公地宋律偉竟然也被驚動了。他步出房間。就看到衛生間地門開着。延年在不停地漱口。而站在衛生間和客廳之間地李阿姨正手足無措地往他所在地方向猛瞧。
“怎麼回事?”
劉桂芹頭一回見這陣勢,自然連連搖頭。
小餛飩端上桌之前,她也是有嘗過的。雖然自知沒法與老字號糕團店的招牌產品相媲美,可再不濟也不至於沒法入口吧?不是她不懂,是真的被突如其來的狀況弄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