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火天,傲神集門主傲榮和落花塢門主程蘭親自對赤火聯盟發出聯合令。
兩宗老祖傲廣凌、蔡羣芳都選擇閉關,不過問宗門事務。
赤火聯盟雷厲風行,整個行動涉及近四億平方公里的地域。聯盟對中間勢力採用拆分策略,對王家等敵對宗門進行毀滅性打擊,就連赤火帝國也受到波及。
國主赤非凡果斷下令,多部門聯合行動。上至皇妃、皇子、公主、下至將領、大臣、王公貴族、城主等一律徹查,勾結內外、貪贓枉法、欺壓民衆者都被捉拿。
很多事情,赤非凡心知肚明,但嚴查之下,他還是深感震驚。
有兩位深得信任的皇子各自密謀發動叛亂,有三位深受寵愛的公主只是傀儡,有二百名妃子是各方勢力的棋子。大部分朝臣、將領、權貴階層都和宗門勢力有勾結。
政務機構、帝國軍隊中買賣官階,經商盈利等極其普遍,過半決策者都是宗族子弟和各方勢力的親屬。
帝國對於重要礦藏、核心資源、土地、糧食等已失去控制力。
涉及民生領域的糧食、醫藥、田產、教育等已落入權貴手中。大部分田地荒草瘋長,無人種植。肥沃土地不是建成園林就是改爲藥園和藥田。很多城市裡園林屋舍有價無市,空置率很高,商業中心、繁華街區,各類商行都是宗族在背後操控。
王公貴族的直系、旁系親屬和宗門勢力,商業大亨聯手涌進各類市場,從源頭上進行壟斷。權貴階層樂於將子女送到天域內外的宗門勢力中培養,各府、各院優先擇錄王公貴族、名額越來越少。窮鄉僻壤裡一師一院卻越來越多,不少人在中途就失去再教育的機會。無數人都想通過府院教育和修煉改變階級地位,改變命運,但希望很渺茫……
大臣苗啓安慰他說,“國主,各個層面都需要平衡,有些深層次的矛盾很難解決,其他帝國都是如此。”“當然這些罪責,臣等難辭其咎。”
燈火通明,深夜難眠。赤非凡身心憔悴,但內心更不安。
他頹然坐下,用手輕輕撫觸着椅子上的獸頭,落寞地說,“蒼天之樹總會爛些枝葉,但不能壞根本。它轟然倒塌覆滅的不只皇室,還有天下。”“陽尹子夫的下場很慘,但有民衆悽苦麼?”
“民爲天下之本,傷民必失根基。”“祖宗遺訓如此深刻,我卻失去勇氣和決心。”“就算不遇到天域內外的大亂,我在這個位置上也難於持久。”“民衆的仇恨之劍,權貴的奪權之劍,代表天道的域主之劍遲早會刺進我的心臟。”
“現在,域主已經用劍指着我,先不說非魚和域主能否扭轉困局,他們一定會讓我先死。”“此刻我不懼生死,但有愧於億萬民衆,我有何顏面見他們,有何面目見先祖。”
苗啓心裡很清楚,有些事情國主若是不作爲,讓赤火聯盟來接手,帝國就會灰飛煙滅。他認真聆聽,沉默半晌才說,“國主,刑部各司已人滿爲患。”“目前有六位大臣,兩百多萬官員、七千個城主、九千名將領等着定罪,要是立即處置,帝國就會癱瘓。”“能否緩緩?”
赤非凡忍着怒意說,“大而不能倒嗎?”“我不是好國主,但一定是雙手染血之主。”“死罪者,殺無赦。”“投降外敵者,殺無赦!”
苗啓的雙手有些顫抖,卻恭敬道:“是,國主!”
赤非凡起身看着對方,“讓六皇子來見我。”他想了想又說,“兩天後,我將以非國主之身前往蒼龍宮,你們好自爲之!”
苗啓行禮退去。
蒼龍山脈,蒼龍宮。
偏殿內,程蘭將卷宗放在桌邊。當她瞧見堆積如山的材料時疲憊感終於襲來。她連喝五杯茶,用衣袖沾了沾脣邊才輕嘆一聲,“看卷宗,知魔心。”“沒想到我們也是罪不可恕。”
傲榮將手中的卷軸扔向材料堆,苦笑道:“程門主,本想着你心細,卻讓你更受累。”“考慮到費神纔沒讓長老們使用山玉,我也不想聽人囉嗦,誰能想象材料如此多。”
他無心地看向程蘭,對方正在用衣袖輕輕擦着汗水——肌膚白膩,腮邊微紅,身形玲瓏,眉目迷人。
他忍不住呆了呆,又皺了皺眉,心裡有些古怪之感,卻拿起一份材料漫不經心地說,“程門主,你對主人有什麼想法?”覺察到口誤,他茫然道:“你有沒有想過我們的未來?”
他還是覺得不妥,連忙解釋道:“我的意思是,憑我們的過錯,主人可以就地正法,不,就地斬殺。”
程蘭的面容突然紅起來,卻壓着情緒道:“他會因爲我是女子就手軟嗎?”她緩了緩才說:“要是沒有價值,我們早就死在靈境秘境中。”“等這些事情結束,我會去他跟前伏罪。”
傲榮愣了愣,半晌才說,“伏罪?我也是如此心思。”他不知道說些什麼,想了想又道:“其實我們也不是罪不可恕,我不知道今後能否功過相抵,但我真心希望他能原諒我們。”
“他,主人,我心裡既想擺脫束縛,又想受他控制,這種感覺真是莫名其妙。”他落寞地看着對方,“程門主,要是有機會解脫,你會如何選擇?”
程蘭眸光黯淡,“你、我、莊子承、文雅茹,大家都是一方霸主,誰甘心受人驅使?”“曾經的天劍宗攪動風雲,如今的莊子承從雄心勃勃變成守護宗門,他是向大勢妥協。從近期的情況上來看,他變得殺伐果決,富有正義感。”
“文雅茹年輕時是炎陽天有名的美人,丈夫林元都是千挑萬選得來。林元隕落後再沒有男子能讓她側目。”“不過,只要是主人吩咐的事情,她比我們還積極。”“我們幾人中,她的實力稍強,天資更高,心性也驕傲。”“我覺得後來這段時間,他是認可主人的。”
“主人心懷悲憫,常爲萬民付出,愛他的人很多,恨他的人也不少。”“我們或多或少也受到他的影響,最終會如何選擇,我也思索不明。”
傲榮不想追問,翻了翻材料才怒道:“外門長老關賞真是無法無天。”他並不轉身,卻大聲道:“韓長老,半個時辰後,我要關賞下油鍋。”
韓七在門外認真道:“是,門主。”他心神不寧,連擦冷汗,小聲嘀咕着,“要是我沒有記錯的話,門主已斬殺三百核心弟子,七名長老。”“非魚就是惡魔。”
這時候,他又聽見傲榮發話,“韓七,自掌八個。”
“遵命!”“非魚是人傑,我不該污衊他!”韓七提手就連扇八下,打得半邊臉紅腫難消。
傲榮被程蘭看得心虛,對韓七都是置之不理。因爲這個原因,韓七又把左臉打得比右臉還高。
程蘭眼中也有寒意流動,只見材料上寫着——內宗複覈,關賞勾結司直和御史等矇蔽朝堂,正義之司知法犯法,守護之官淪爲惡徒。他們隻手遮天,爲所欲爲。
簡錄一,關賞等人任意選拔官吏,隨意撤換城主。簡錄二,關賞等人強拆村鎮修建園林和紅人院,從各地擄掠絕色女子供各方享樂。他們強招少女爲僕從,強徵奇花異草、鮮奶獸血供人沐浴,奢侈放縱揮霍無度……凡此種種不勝枚舉。他們草芥人命,或拋屍荒野,或埋在藥田,或喂狗餵魚……
“當真該死!”她將材料扔在地上,“我查閱的材料中,有多宗惡事都和女性有關。”“婦孺老幼最爲柔弱,怎能讓惡人任意欺凌,肆意踐踏,他們就該下油鍋。”
她緩了緩道:“傲門主,我不看了,不審了。”“各宗門交叉審閱,互不偏袒,只要八九不離十就可以定罪。”“另外,掌法者知法犯法,嚴懲不貸。”“我宗長老,核心弟子同樣如此。”“鄭雙英等人已被立爲典型,我絕不手軟。”
“好,我們先以戴罪之身秉公處置。”傲榮面容上的情緒很複雜,“天域已經沒落,不,我們已經墮落。”“傲神集屹立萬千年擁有無盡榮光,我要看着它走向末路麼?”“先祖的福澤已被我們耗盡,我真是罪孽深重,無地自容。”
程蘭看向窗外,“先祖有遺訓,天下勢分分合合,世人心虛虛實實,立世根本就是正。世間沒有不滅的朝堂,沒有永存的宗門,只有恆在的正。”
“天道下行,人心下行,世界總會走向毀滅。”“總是上行的人心就是恆久,守護着正道的朝堂和宗門總會長存。”“主人追尋的道在別人眼裡很可笑,但他無論遇見什麼困難都是保持上行。”“他在如此環境中都能快速成長,不得不說他最合道。”“奪天地造化,反哺天地,也難怪天地本源親近他。”
“文雅茹確實是天資卓絕。”傲榮若有所思,“近期有很多人說主人秋後算賬,也說外敵強勢,內部混亂,他已窮途末路。”“主人是身體力行地親近大道,上行者,天地怎會捨棄?”“我突然又充滿信心,我相信他能推動各族走向共同繁榮。”“京帝不能和他相提並論。”
程蘭轉過頭來看着對方,“扭轉乾坤從挽救人心開始,改天換地從弘揚正道開始。”
傲榮輕輕點頭,心情從沉重轉向釋然,又從輕鬆轉向憂慮。
雪藏天,幽名湖。
崇明殿,嚴策和胡生坐在兩側的最前端,其餘人都在品茶思索。
胡生放下杯盞,看向右邊,“亞靈院長,兩族之事還有沒有餘地?”
亞靈眉目靈動,神情卻有些黯淡,“宗老,雪原家族爲林嫣討個說法,局部戰爭已經打響。”“現在兩族都忙着嫁女,說明他們有決裂之心,聯盟不得不防。”“他們越走越偏,已經變成身後之劍。”“這種變化中有脈祖和礦祖的原因,也有其他原因。”“宗主判斷,紫瞳族和精靈族已被強族利用。”“若有必要,我會採取強硬手段。”
胡生輕嘆一聲。
“叔叔,林嫣一家已安頓好。”如夢眼眸裡有些心疼,“她的雙親傷勢不輕,需要休養很長時間。”“精靈族明知蕭湘是新任域主,還想激怒他,要挾他,這說明兩族背後的強族實力很強,具有相當的蠱惑能力。”
“對方伺機而動,醞釀絕殺。”如生雙眼深邃,“暗藏之敵深藏不露,關鍵時刻肯定會發難。”“關鍵時刻就是荒塔出世之時,我們要警惕。”
“如生兄妹倆說得是。”嚴策心有擔憂,言語卻是溫和,“清剿內部,意在團結。”“轉向內部時也要深挖潛伏之敵。”“地藏門表面上宣佈中立,但暗中和紫瞳族來往,意圖不明。”“雪藏天突然出現兩個隱秘宗門,並且和兩族聯姻,他們可能不單是針對魚北森林,還有其他圖謀。”
白亞鬼眼中有思索之光,“宗老,那名暗中給我傳遞消息的女子就在周圍,但根本找不到她。”“我覺得她只聯繫我族,一定有某種暗示,可我還沒想明白。”
“長生殿,應長業。”“地魂谷,肖羅臺。”亞靈認真看着白亞——對方身形妙曼,容顏秀美,是一隻令人心動的白山鬼。她眼波流動,“應長業娶施音,肖羅臺娶豐媱,他們心中有鬼,而且是真鬼。”
白亞被看得不自在,卻恍然道:“原來如此,百鬼成陣,不,是萬鬼成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