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北流的藏書專門安置在一間草堂之內,陳有鳥沒有真正進入裡面,只呆在外室,由一名書童接待。要看什麼書,書童自會拿出來給他。
這名書童跟隨孟北流多年,負責看守藏書堂,只有少數的學生能得夫子青睞,到這來看書。而這些學生,無一不是孟北流的得意弟子。只是今天到來的陳有鳥,表現有點怪。
陳有鳥看書很快,不是一般意義上的快。根本不是在讀書,而是在翻書。
書童甚至懷疑,陳有鳥是不是要從書頁裡翻出什麼寶物來。
當時間到了,陳有鳥彬彬有禮地告辭離去,書童仍處於某種迷惑不解的狀態當中,連孟北流來到都沒察覺:
“阿智!阿智!”
書童猛地醒神,連忙施禮。
孟北流問:“那陳有鳥看了哪本書?”
書童抓抓頭,老實回答:“老爺,他看了很多本書。”
“很多本是多少本?”
“我且算算……嗯,有一十八本。”
孟北流雙眼睜大:“十八本?”聲調拔高起來:“他這是看書呢,還是翻書?”
書童嘴一撇:“我親眼所見,他的確像是在翻書。”
孟北流雙眉皺起,想不明白陳有鳥在做什麼:難道他真的有一目十行過目不忘的本事?若如此,可是真正的讀書種子了……
……
陳有鳥滿載而歸,這一趟得了十八本書,每一本,都是經義文章,對學習官文,考科舉,有着重要的知識作用。只要把這一批書,加上 先前買回家的那幾本經義著作讀完,記住,便能寫出合乎規格的有一定水準的官文來。
如此一來,在很長的一段時間內,都不再需要爲書籍資料而發愁了。
不過這麼多的書收囊進《文心雕龍》裡,並不代表他已經完全掌握,沒有那麼簡單的事,還得認真學習才行。
對於學習,陳有鳥毫不抗拒,畢竟學習有所得,又能夠獲取文氣,一舉兩得的事,何樂不爲?
回到宅院的時候,發現王伯正等在門外,一雙手搓在一起,神色焦慮的樣子:“少爺,你終於回來了,今天怎地這麼晚?”
“讀書去了。”
陳有鳥回答:“有事?”
王伯嘆一口氣:“少爺,我收到消息,在今年祭祖之日,宗族會將老爺和你逐出嫡系房譜,排斥在外,這可怎麼辦?”
大戶家族,規矩森然,諸多講究,要是被逐出房譜,堪稱奇恥大辱,淪爲笑柄,以後很難再有出頭之日了。
王伯還有一層擔憂 ,如果陳有鳥這一房不再是陳氏嫡系,所有的福利待遇也將被剝奪,現在居住的房子也可能被收回。
陳有鳥問:“宗族祭祖是哪一天?”
王伯心裡暗歎一聲:少爺連這麼重要的日子都忘掉了……但也難怪,畢竟少小背井離鄉十年,許多記憶早已模糊,於是道:“八月十八,中秋過後三日。”
陳有鳥屈指一算:“還有一個多月,不急。”
王伯見他神情淡定,也回過神來:自家少爺能畫符,又拜了孟北流爲師,絕非尋常少年人所能做得到的。只要做出成績,有了表現,宗族那邊看在眼裡,自然會改變主意。
正說着話,馬車轔轔,宋天富又來了——這傢伙近期可來得頻繁,大概是不放心的緣故。
“陳老弟,上車,哥哥帶你去看看這郡城的繁華夜市。”
宋天富滿臉熱情的笑容。
陳有鳥早想對郡城多加了解,平日靠兩條腿卻不好辦,現在有免費車和免費嚮導,自不客氣,邁步上車。
後面王伯張口欲呼,終是沒有出聲:與這位大債主打好關係,對少爺來說並無壞處。
馬車行使,車簾子打開,可以看到外面的情景。宋天富對周圍環境十分熟悉,指指點點,說個不停。
陳有鳥耐心地聽着,走一大圈下來,對於整個海岱郡已然有了一個大概的瞭解。
此時月上中天,光輝皎潔,也是郡城夜市最爲熱鬧的光景。
馬車在一座金碧輝煌的酒樓前停下,四海樓,屬於郡城內有名的大酒樓之一。
“這頓,我請。”
下馬車的時候,宋天富朗聲說道。
進入酒樓,開了雅間,過不多久,一盤盤美味佳餚便端上來了。
望着滿桌的豐盛,陳有鳥並未舉筷,忽道:“天富兄,你可知道我即將要被宗族除名,逐出嫡系房譜了?”
宋天富飲一口酒,嘴裡嘖然有聲:“聽說了。”
“那你就不怕我還不上債?”
“怕,當然怕!實不相瞞,我家裡也給了不小的壓力,要讓我把你抓起來。”
宋天富坦然說道。
陳有鳥疑問:“可你不但沒有抓我,還請我到酒樓上大吃大喝。”
宋天富一聳肩:“沒辦法,俗話有說:欠錢的都是大爺。既然是大爺,自要好吃好喝地供起來。”
陳有鳥啞然失笑,沒想到,這胖子還挺風趣的。
宋天富又吃口菜:“陳老弟,我且問你,你是在嶗山修道十年的人,有着見識,在你看來,仙家如何?”
陳有鳥回答:“來無影,去無蹤,高高在上,不可揣摩。”
宋天富嘆口氣:“莫說那仙家,便是有了修爲的道士,不也是氣質凜然,難以相交?我算過一筆賬,像我等大族,要想請一位真正的道士入府,拜爲供奉,每年就得花費數千兩銀子。我說的道士,還未必是出身四大道場的,而是外面的道觀。”
陳有鳥:“這麼好?”
“何止好?當了供奉,簡直是大老爺的待遇,我等見着,都是畢恭畢敬,不敢稍有怠慢。”
從宋天富的講述中,陳有鳥更加真切地感受到了道人的超然地位。
宋天富又道:“陳老弟,雖然我沒有親眼看你畫符,但我認爲你是個實誠人,不會信口雌黃。所以有心賣個人情,哪怕因此會搭上我在家族的前程和地位。我是商人,也是個賭徒。當然,你的脾性爽快,我也是真心要與你結交成朋友。”
他這番話說得慷慨,能打動人心。
陳有鳥舉起酒杯:“多謝天富兄賞識,當浮一大白。”
兩人碰杯,開懷痛飲。
對於精細美食,陳有鳥沒有太多的抵抗力,他正處於煉精階段的關鍵時期,每日消耗巨大,需要吃補回來,才能獲得增益。而一般的飲食,粗茶淡飯,根本不頂用,要多吃肉,尤其是蘊含氣血豐富的好肉,譬如說牛羊之類,最好的當然是山野間的猛獸肉。只是那些肉類價格貴得出奇,有錢未必買得到。
隨着修爲增漲,陳有鳥對“食物”的要求日漸提高,時常感到餓,覺得不滿足,這都是吃的不夠好的緣故。
這個“好”,更強調的是食物的質量,而非數量。
這還是沒有正式晉身道士之前,如果成功突破以後,每天光爲吃的,估計就頭疼得很。道士之上的道長、真人、道君他們呢,要吃什麼才能吃得飽?
難怪修道有成者很少在凡俗出入,可能都是在仙家福地裡靜坐,而或到更廣闊的天地裡覓食呢。而潛力耗盡止步於道士境界的修者,他們大概便會成爲大族人家的供奉,享受一番人間富貴。
這一頓吃喝得痛快,坐着馬車返回宅院時,陳有鳥已經有了幾分醉醺醺,但當盤膝坐上牀,開始運氣吐納,數呼吸間,靈臺很快恢復清明狀態。
他感覺,越來越接近化氣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