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密的樹林,崎嶇的山路,疲倦而長短不一的喘息,沉重而不協調的腳步聲,都在傾訴着行走中的人體力快達到極限。
此刻,正是迦蒂一年級生野外測試完畢後,返程的路上。
女生們相互攙扶着往山下走,眼睛望着前方領路的俊逸身影,流露出**裸的羨慕和渴望,幾個運動神經較好的男生體貼的用帆布做成擔架,擡着體力不支的同學的行李走在最後面。
身爲一隊之長,子奚當然在最前面,那些羨慕和渴望的眼神自然而然也是瞟向——抱着他的人——Anthony。
爲什麼子奚會被Anthony以公主抱的姿勢摟在懷中,隨着大夥一塊撤離呢,原因無他,昨晚被兆屹蹂躪了一半的子奚,本已經腰痠背痛,又因爲薛棗的命令和自己的目的,強忍痛苦拼命的帶着自己的小組成員往山上衝而落下的後遺症——呼吸不暢,手腳無力。
就在到達山頂得到測試第一名的成績後,成功的位列暈山一族中的一員。
子奚發誓雖然他一直知道‘天理昭昭報應不爽’這句話的意思,可是卻是第一次領悟到裡面的精髓,鴕鳥似的將頭埋在樂響的胸口,儘量讓自己不要去在意周圍人的眼神,卻不知這一曖昧舉動適得其反,讓四周的眼神更加詭異,詭異之中還夾雜着尖銳而嫉妒的兇光。
子奚冷汗漣漣,深吸一口氣,自我安慰,這些都不算什麼,值得慶幸的是兆屹不在,按照時間推算他已經在回嘉宇市的路上了吧。
如果被兆屹看見現在的情景,子奚知道自己的下場就不止報應這個詞這麼簡單了,在場所有人發飆的威力加起來也比不上兆屹生氣時的一個眼神所帶給他的戰慄感重。
本來嘛,剛纔他只是想小小的休息一下,才躺在那恢復體力,卻讓人誤以爲昏厥(確定不是真的起不來?)。
當然,子奚不否認,他是抱着反正目標達成,可以稍稍休息下的心理在地上多裝了幾秒的死人,因爲身體與精神上的同時鬆懈,腦海裡也有閃過如果就這樣躺着讓人擡回去,不愧爲人生一大美事的念頭。
子奚發誓,他真的只是在心裡想想來着,並沒有真的期盼這種事情發生。
可是,爲什麼就在他閉着眼睛,感嘆空氣真好的時候,一陣天旋地轉,鼻子裡聞到的就是屬於樂響獨有的味道,讓他連反抗或者說辯駁的機會都沒有,就被樂響以病人的名義抱着往山下撤離了。
回憶中醒來,子奚斜眼瞄瞄樂響陰沉嚇人的側臉,歪着頭鬱悶,爲什麼有些人即使在生氣的時候也可以那麼好看,就像他身邊的某個人,身上無時無刻不散發着寒氣,脾氣也壞的像什麼一樣,卻如同美麗而致命的罌慄花般吸引着他,讓他爲之着迷。
想到兆屹,以及出門時兆屹那句溢滿深意的‘再見’,子奚本已經痠軟疲倦的身體像是枯萎的嫩芽經過春雨的滋潤後,重獲新生般充滿了力量。
“已經沒事了,放我下來吧。”
擡起頭,子奚鼓起勇氣對着抱着他的樂響道。
“確定?”
樂響語帶懷疑,皺緊雙眉低頭,漆黑的雙眼專注的看着子奚,等待他的回答。
“恩,確定。”
子奚抱歉的笑笑,擡起自己的胳膊搖晃着,用這一動作告知對方自己真的無事了。
本來還想說什麼的樂響在接觸到子奚倔強的視線時,妥協似的停下腳步,雙臂微轉將子奚放下來,修長的手指輕輕捻掉子奚在倒地時沾染的草屑。
“謝謝。”
子奚微囧的道謝,無視衆人訝異的視線,快步走到擡着行李的同學中間,換下其中一個。獨自照顧自己那麼多年,來到迦蒂後就一直被別人照顧,繼續這樣他真的會變柔弱呢……
“還是一樣呢……”
風中飄來輕柔的呢喃,Anthony看着空落的手臂,仰頭閉目掩飾着自己的失落,嘆息被衆人疲憊的喘息聲掩蓋,只有微微恢復體力的子奚注意到這細碎的聲音。
看着站在最前方的樂響,子奚疑惑的目光投放在他身上,似乎想要確認那模糊不清的話語是否是出自他的口中。
陽光穿過樹葉稀疏的照射在樹林中,本向樂響尋求答案的子奚卻當場愣住了,視線凝聚在樂響的臉上,心卻越來越寒冷。
迷茫而痛苦,懷戀而憂傷。
樂響此時散發的感覺,子奚已經不止一次的感受到過,不止一次的見到過,只是這一次子奚卻明白了爲何每次他也會感同身受般的難過,因爲看到樂響悲傷的時候,子奚恍如看見了內心絕望的自己。
在陽光的照耀下,樂響深邃而俊美的五官略顯柔軟白皙,從子奚的角度看過去,樂響的神情與曾經在實驗室中,第一次見到鏡中的自己時是多麼的相像,包括仰頭時的弧度與俊秀的輪廓。
心臟處莫名的出現點點疼痛,子奚看着遠處的樂響恍然明白了某些事,可是卻不懂究竟明白了什麼,似乎什麼都清楚了,似乎依舊一無所知。
無數不解的問題充斥着子奚的腦海,點點滴滴就像紛飛的飄雨難以銜接在一起,卻又被密密麻麻的籠罩着,纏繞着。
(迦蒂校園——夜晚)
靜謐的空氣,昏暗的校道,空曠的操場全部都在訴說着,這座奢華的貴族校園在夜色下的寂寞。
子奚穿着黑色運動服坐在校內的某顆樹上,等待着時機潛入地下社團資料室,頭靠着樹杆的他腦海中想到的卻完全是另外一件事。
傍晚的時候迦蒂所有學生在校內集合,校長那老頭子無視爬山涉水外加坐着長途客車歸來,早已經奄奄一息的他們,繼續疲勞轟炸了一個小時後,才說了一件對子奚來說不好不壞的事情——放假七天,考試成績也會在七天後公佈。
再後來,也許是看到大家漫不經心的樣子,校長嚴肅而激昂的聲音漸漸小了下來,輕輕的擺了擺手讓大家安靜,流露出來的無奈與慈祥訴說着長者對學子的縱容。
子奚卻在校長扭頭說散會的時候,看到了那和藹而古板的臉上濃重的不捨,平時晶亮而寫滿了智慧的眼睛也變得暗淡無光。
落日餘暉的映射下,挺直的身影蒼涼的如同快要垂暮的老人,在那一瞬間子奚產生了一種滑稽而可笑的想法,迦蒂這位以博學而聞名的校長似乎在跟所有人默默的做着最後的告別。
自身已經難保,子奚知道自己不該多管閒事,但是心中卻一直像被東西堵塞住,校長今天的反常子奚憑直覺覺得有哪裡不對勁。
薛棗曾經跟他說過,社團對於迦蒂的事務,鉅細無遺都會有所涉及,所以本已經踏出校門的子奚最後還是悄悄返校藏匿在樹上。
做這麼危險的舉動對於子奚來說只是遲早的問題,當初加入社團他也只是想着爲自己找個後盾,順便利用裡面的資源幫他查明實驗室的真相。
迦蒂的背後有哪些人在支持着,社團所靠着的那巨大的關係網究竟到達了某一種程度?
還有那筆數目不小的遺產究竟是誰給他的,誰隱藏在他身後默默操控着這一切,現在,都成了子奚需要調查的問題之一。
只有早點明瞭事情的真相,把握住全局,子奚覺得自己才能在遇到危險的時候早早避開。
這所有的一切,只是爲了一個目的,活着,毫無顧忌的活着,曾經死過一次的子奚知道活着的可貴,曾經無牽無掛的子奚明瞭孤身一人活着的寂寞,可是現在,他已經有了牽掛。
子奚輕巧的攀爬下樹,社團裡的人先後離開了學校,現在在迦蒂知道組織秘密入口的就只有他一個了,簡而言之就是不怕被人抓包了。
鼓起勇氣走進瀰漫着惡臭的廢舊食堂裡面,捂着鼻子九拐十八彎後終於到達最後的目的地,子奚站在最後一道門前,看着門上那特製的密碼鎖,心臟快速的跳動着,這正是考驗他記憶力的時候啊,萬一答錯,滿盤皆輸。
握緊的雙手因爲緊張而微微出汗,腦海中回憶着出來時艾瑞的雙手動作,纖細的手指配合着腦中的動作一起躍動着,子奚屏住呼吸,在心中給自己加油,只要打開這扇門,等於靠近了真相,你可以的,溫紫熙。
“咔嚓。”
密碼鎖鬆動的聲音,看來記憶中的解答方式並沒有變,子奚看着微開的門扉,驚喜溢於言表,正在他準備推門而入時,門內卻傳來戒備而充滿殺氣的聲音:“誰?”
怎麼還有人在,明明已經確認過都離開了的啊?子奚懊惱的快速伸手闔上密碼門,門內的人卻比他的動作更快一步。
驚異不已的子奚,腦海內得到一個對他非常不利的訊息,此人也是習武之人,並且功夫在他之上。
所以,在門被對方打開的同時,子奚的咽喉也隨之被對方冰涼的手指緊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