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退後一步,韓佳音看着羅輝柔柔一笑,簡單地介紹:“羅輝,這是鄺修河。”

沒有任何說明,然而他又怎能不明瞭?那兩個人的眼裡,都只容得下彼此的世界。

兩手相握,羅輝笑着說:“韓佳音,這麼好的男人,一般女子只怕早撲上去了吧?就你,還猶猶豫豫了半天。”

鄺修河向他微笑,卻對着韓佳音說話:“你的朋友好像比你聰明。”

“我一向就很笨。”

“她向來就很笨。”

韓佳音和羅輝同時說,話畢,忍不住就是相視一笑。

鄺修河只不動聲色,仿若未見,等羅輝走了,才撇撇嘴說:“你的那個朋友,好像對你很特別。”

韓佳音笑着拿眼睛睨他:“有問題嗎?”

“沒有。”他說得一本正經,附在她耳邊低聲說,“只是突然很想吃乙酸。”

說得她一臉茫然,好半晌才醒悟過來,窘得面上一紅,都不敢再看他似笑非笑的眼睛,只微微轉過身去,假意看場上熱鬧歡樂的人羣。

然而心頭卻如春風拂柳般,只一陣暖洋洋的快樂涌上來。

鄺修河卻不容她逃避,硬生生站到她面前,沉聲問:“韓佳音,你準備好了嗎?”

他的呼吸淺而輕,薄薄地拂在她的頭上,從她的視線看過去,透過那粒未系的鈕釦能看到他麥色的皮膚還有溫暖的胸膛,他離她那麼近,近得她都能聽見他強健的心跳,一下一下,帶着灼熱如火的力量。

她輕輕地點頭,再點頭。

他伸出手,溫柔地牽住她,他的手心溫熱潮溼。

世界陡然岑靜,只聽得見他輕柔的聲音:“會有很多困難。”

她擡起頭,看着他:“我知道。”

“會面對很多人。”

“我知道。”

“那麼,你會一直堅持下去嗎?”

她微微一笑,聲音清晰堅定:“會。”

是那麼不顧一切的決然。

她默默垂下頭,看着那兩隻緊緊交纏的手,好像看見了自己渴望很久的夢,她想她不能不堅持吧?她怕自己一旦鬆手,就是萬劫不復。

有時候,連她自己也奇怪,她爲什麼那麼相信他,相信他的力量,相信他說的每一句話,爲她所作的每一件事,而她,甚至像他說的,都沒有好好了解過他。

可是,如果愛情真是一次放縱,那麼就讓她好好地盡情地放縱一次吧,不管將來怎樣結果如何。

又能怎麼樣了?對於韓佳音來說,最慘的人生,已經過去了。

思潮起伏,還沒來得及平定,鄺修河的兩隻胳膊已經把她摟住了,摟得那麼緊,就像她是他僅存的珍寶。她從心底流過一種無能爲力的激動的感覺,一種不能自制的屈服的感覺,一種使她軟弱無力,並且像隨着波浪起伏似的溫暖慵懶的感覺。她覺得自己就像一根流浪了很久的蘆葦,終於找到自己想到停駐的終點。

她迷迷糊糊地隨着他在人羣裡穿行,中央公園林立的樹木和山石,城市裡輝煌的燈火和獨有的喧囂,都不存在了,好像又回到了小時候,她在父親的背上睡着了,朦朦朧朧的醒過來,只看到握在他手裡的那點燈火,照得不遠,卻給她從來沒有過的溫暖與安寧。

他們停下來,鄺修河捧着她的臉,開始吻她,起初是溫柔的輕吻,很快就越來越熱烈,韓佳音只覺得整個世界都在搖晃轉動,令人目眩神迷,而只有他纔是唯一依靠。

她渾然忘我地陶醉在這個異常熱烈美好的吻之中,彷彿墜入了深淵,只有和她的脣牢牢貼在一起的嘴脣還在。他們互相摟緊了彼此,手指甚至掐進對方的皮肉裡,似乎唯有如此,才能確信自己所擁有的是真實存在的,才能提醒對方,已融入了彼此的生命裡。

世界好像一下子重新明亮了起來。

她的幸福感那麼明顯,以致羅輝常常笑她:“韓佳音,你是久旱逢甘霖啊,可也要記得悠着點來。”

她就笑,胸腔裡洋溢的是滿滿的柔情,全然看不見羅輝眼裡的那點憂鬱。

鄺修河其實很忙,也不見得常有時間陪她。韓佳音素來公事公辦慣了,即便去方略見着他,仍如往常般言語小心客氣有禮。

他就無可奈何地嘆氣:“你倒是會保持距離!”

然而眼裡卻是掩飾不住的激賞。

有時候很晚了,睡得迷迷糊糊地聽到有人敲門,打開來,卻是鄺修河,抱着還幾乎是神智不清的她,亂七八糟一頓狂吻,然後把她推進門去,柔聲說:“好好睡啊。”

搞得她哭笑不得,真以爲她是不存心事的小孩子啊,貼着枕頭就可以再睡。

難得有時間,兩個人都不太喜歡出門,她看書喜歡作批註,鄺修河就窩在沙發裡撿她看過的書一本一本讀過來,像是要惡補那些他不存在的歲月。

她做的菜,他一律都說好吃,有一次韓佳音故意放很鹹,鹹得都有點苦,他挾起來吃一口,若無其事地說:“唔,真是人間美味啊。”

她拿眼睛瞪他:“你真的很假,這菜明明都入不得口!”

他卻看着她,微微一笑:“你做的菜,入口即是福。”

那麼不像情話的情話,卻宛若最醇厚的酒,聞香即醉。她喜歡那一刻他的笑容,那種溫暖千金不換。

人在太幸福的時候,總是容易忽略世事的變幻。

韓佳音就是這樣,那天是午後,她被空調吹得暈乎乎的,突然就接到江河的電話:

“我媽媽回來了,你要不要見她,嗯,要不要去見她?”

她忍不住就是一呆,像是一個好夢正酣的人,突然被人一把推醒,睜開眼睛發現一切面目全非,甚至都來不及抓住夢裡面那一絲僅有的甜蜜,只剩下惘然和慌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