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若離一怔,他回不回家和她沒關係,她隨便找個地方住就好了。
“趙公子,你自便。”顧若離笑笑,指了指霍繁簍和張丙中,“我們自己能處理好。”
趙勳凝眉,不再看他們。
“汪道全。”趙勳聲音冷漠,負手而立,“回了王妃,我的行程自有安排,就不勞她費神!”
汪道全今年五十多了,是和榮王一起長大的,在榮王府很有地位和威嚴,就算是進宮遇見掌印的裴冉,他也不用屈尊討好!
可自從趙勳從軍後,原本淘氣單純的孩子,突然就跟變了個人似的,他見着心裡不由自主的就會怕幾分。
“奴婢是奉王妃之命,若是接不着您,奴婢回去定是一頓責罰。”汪道全不起來,期期艾艾的跪着,“爺就和奴婢回去吧,王妃幾年沒見您了,日思夜想,唸的緊!”
趙勳凝眉,眸色冷厲,不急不慢的道:“回了王妃,有勞他念着。”話落,負手繞過汪道全,“回吧!”
“七爺!”汪道全膝行了兩步,“您回來,難道不是爲了王妃的壽辰?”
趙勳腳步微頓,頭也不回的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話落,大步走着,語調平淡,“滾!”
汪道駭的一怔,看着趙勳的背影,才驚覺這麼一會兒功夫,他出了一身的冷汗。
多久沒有這樣了。
“霍姑娘,咱們走吧,今天就能入京了,一會兒老夫請你上淮陽樓吃飯。”吳孝之搖着扇子,眼角覷着汪道全,拉着顧若離,“走,走,別耽誤時間了,老夫都等不及了。”
顧若離打量着汪道全,他依舊跪着未起,滿面恭敬和委屈,她自他身邊走過,就看他一雙不大的眼睛,咕嚕嚕轉着打量着所有人。
並不是個不知變通,愚忠的人。
她又去看趙勳,他背影挺直如參鬆一般,可此刻她卻覺得莫名的透着一股無奈和悲涼。
“聽到沒有。”霍繁簍拉着顧若離上車,“咱們還猜他無召回京,會被責罰,原來人早就算計好了。”
有自己親孃壽辰做盾牌,就是皇帝也會看在他一片孝心上,不好斥責。
顧若離沒說話。
“看來榮王府也不太平啊。”張丙中小心撩開簾子看着馬上走着的趙勳,“自己親孃派人來接,他還讓滾!”
霍繁簍靠在褥墊上冷笑一聲。
“家家有本難唸的經。”顧若離也沒了說話的慾望,京城再大,可只要她在就會可能遇上朝陽郡主,儘管心裡想着遇難時便厚着臉去找她,可等離京城越來越近時,她還是忍不住猶豫起來。
朝陽郡主在她六歲時便走了,她幾乎快忘記了她的容貌。
只記得是個鮮衣怒馬,張揚妖嬈的女人,想要的,想說的,想做的,在她眼裡從來不存在阻礙。
在時對她這個女兒很照顧,可是一轉臉她要離開,卻是連看都不曾看她一眼。
拿着那封和離書,不曾猶豫過一刻。
有時候她很羨慕她,能那樣灑脫不拖泥帶水的活着,對於世人來說,太難了。
她還記得朝陽郡主走的那天,顧清源喝了許多酒,清風明月之下,他執壺而立,淚流滿面,哽咽的和她這個年紀尚小什麼也不懂女兒說:“嬌嬌,是父親沒有用,留不住她,留不住你母親。”
她都懂,卻什麼都不能說,靜靜的站着,陪着他到天明。
自那以後,顧清源再沒有提過朝陽郡主,和以往一樣,說話,做事,對各式各樣女子投來的歡喜目光報以謙和的笑。
想到這裡,她無奈一笑,覺得自己杞人憂天了,或許她和朝陽郡主對面,她也認不出她來。
“想什麼呢。”霍繁簍用腳懟了懟她,“朝陽郡主?”
顧若離一怔,不知何時張丙中已經坐去了車外,和車伕聊的熱火朝天,車裡只剩下她和霍繁簍。
“是。”她點了點頭,“有些猶豫。”
霍繁簍換了個舒服的姿勢,以臂爲枕興味的看着她:“想見就見,不想見就離的遠點。”又道,“況且,她改嫁了,說不定還怕你這個拖油瓶呢。”
他嘴裡就沒有好話,顧若離歪着頭看他:“你呢,你有什麼打算?”
“我?”霍繁簍笑眯眯的湊過來,“你就是我的前程。”
顧若離推開他,皺眉道:“你別沒個正經,進京後你和阿丙先找地方落腳,若是我給那人治病後還能好好活着,就來找你們,若不能……”她頓了頓,淡淡的道,“你們就去找司璋吧,雖是馬匪,可也是落腳之處。”
“放心,死不了!”霍繁簍重新靠回去,“我還等着一起開醫館,我做掌櫃呢。”
顧若離不再和他說話,將吳孝之給她的病例拿出來看,趙勳並沒有告訴她,入京後的安排,她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見到那人……
“不過。”霍繁簍低聲道,“你真的不打算去見朝陽郡主?我可是聽說你外家也好,她的新夫家也好,都是高門大戶。”
顧若離搖頭:“她既已經重新嫁人,有了新的生活,我去……不合適。”在感情上,她並不恨朝陽郡主,她覺得和自己丈夫生活的不幸福,就果斷和離,她反而和欽佩。
不過,這不妨礙她心疼顧清源,爲他抱不平。
“隨你吧。”霍繁簍不再說朝陽郡主,說起京城的事情來,顧若離聽着微楞,問道,“你來過京城?”
霍繁簍立刻搖頭:“我來個什麼勁兒,聽說的。”
顧若離沒有多想。
馬車不急不慢的走着,榮王府的內侍車隊也沒有追來,戍時末京城外城高大雄偉的城牆已影影約約顯露出輪廓,張丙中搓着臉興奮的道:“師父,前面就是京城了,前面就是了。”
顧若離被他的情緒感染,笑着掀開簾子,果然看到點着火把,有人來回巡邏着的城樓。
已過了時間,此刻城門緊緊關着,他們在百步開外停下,周錚策馬上前朝上頭喊道:“驍勇將軍令,速速開門!”
“驍勇將軍?”城樓上的人一駭,頓時回道,“這……這就來!”話落,一邊往下跑一邊喊道,“快開城門!”
沉重的門緩緩打開,裡面迎出來七八個人,一下子涌在趙勳面前,看清了才激動的道:“是趙將軍,真的是將軍,將軍回來了。”
“將軍!”他們低低歡呼起來,向趙勳行禮,“將軍快請進!”
趙勳高坐馬上,微微點頭,語氣滿是親和:“趙某深夜歸來,給各位添累了,改日我做東,請大家吃酒。”
“不敢!”衆人激動不已,讓開一條道,有人親自給他牽馬,帶着隊進了城。
霍繁簍看着,又拖顧若離來看:“看到了吧,這些人肯定是當年和他一起守京攻退瓦刺的,對他擁護的很。”
“也不奇怪。”顧若離放了簾子,“家國因他才能保住,他們擁護也是常理。”
霍繁簍哈哈一笑:“所以,他越是這樣,有的人就越是坐立不安啊。”說着,指了指上頭,“咱們要小心一點。”
她也想到這層,蹙眉道:“我還以爲他會略做些掩護,沒有想到就這麼大大方方的進城了。”
“怕什麼,該知道的人都已經知道了,他要藏着掖着才奇怪呢。”又道,“更何況,不還有榮王妃壽辰的事做掩護嗎。”
一行人過了外城,順利進了內城,因已過了宵禁,街面上除了偶爾巡邏停下來詢問後又是一番激動和打招呼的兵馬司衙役,再無百姓走動,他們走了約莫小半個時辰,在一處宅邸前略停了停,隨即側門開了車馬直接進了宅子。
“七爺!”顧若離一下車,就看到一位年紀約莫有六十幾歲的老者跪在趙勳面前抹着眼淚,“您都三年沒有回來了,老奴,老奴……”
趙勳親自扶他起來:“全叔這幾年身體可好?”
“好,好!”齊全抹着眼淚,“只要七爺您能回來,老奴什麼都好。”
趙勳嘴角露出笑意,眸色溫暖:“我帶了幾位朋友回來,還要勞煩你安排,那位姑娘身邊再遣丫頭照顧着。”
“是,這事兒您放心交給老奴,一定安排的妥妥當當的。”齊全應是,立刻讓人去卸馬車,這邊吳孝之湊過去,笑着道,“三年沒見,你身體可越發康健了啊。”
“先生。”齊全行禮,“先生身體也健郎吧。”
吳孝之哈哈一笑,點頭道:“老骨頭還能撐幾年。”話落,又道,“我原是答應了霍姑娘今晚請她去淮陽樓,可看這時間怕是要失信了,你看……”
“無妨。”齊全道,“老奴這就去請了那邊的廚子過來,備出的席面和淮陽樓無差。”
吳孝之眯着眼睛,呵呵笑了起來。
“霍姑娘。”有個瘦瘦小小,皮膚很白的婆子恭敬的迎過來,“老奴姓韓,這會兒引您去客房歇息,還請姑娘移步。”
顧若離道謝,回頭看着霍繁簍和張丙中:“那我兩位朋友……”韓媽媽道,“姑娘放心,他們就在外院歇息,您若是有事,吩咐丫頭來傳個話即可。”
看來她是住在內院了。
“好。”顧若離提着包袱,和霍繁簍低聲說了句,“你自己小心一點。”
霍繁簍點頭,拉着不情願的張丙中跟着周錚等人去外院歇息。
趙勳和吳孝之則去了書房。
顧若離隨着韓媽媽身後,穿過一道如意門進了內院,藉着微弱的燈光,她打量着院內的情景。
院子並不大,前後三進的樣子,改造過後外院比內院更寬敞一些,只隔着一道花牆而已,院子裡收拾的很齊整,但卻沒有種花草等擺設的物什,顯得有些刻板和冷清。
“姑娘擔心腳下。”韓媽媽自一開始看了眼顧若離的臉,其後再沒有擡過一次眼,說話時始終弓着腰,態度很是謙卑。
顧若離頷首。
顧若離跟着他在正院隔壁的一個院子前停下來,她微微一怔問道:“我……住這裡?”不合適吧?
“是!”韓媽媽笑着回道,“是七爺親自吩咐的。”
趙勳吩咐她住在這裡?她心裡轉了幾轉,問道:“那趙公子住在哪裡?”
“自然住在正院。”韓媽媽始終笑着,指了指旁邊的院子,“這裡是七爺的私宅,姑娘還是頭一個住進來的女客。”
讓她住在隔壁,是因爲她安全的緣故,還是……顧若離沒想明白,隨着韓媽媽進去。
院子裡燈火通明,兩個十五六歲婢女打扮的姑娘從房裡迎了出來,極其熱情的行禮喊道:“姑娘好。”又分開來自我介紹,“奴婢銀月。”
“奴婢青月,見過姑娘。往後姑娘住在這裡,就由我二人伺候,您有事儘管吩咐。”
銀月皮膚很白,柳眉杏眼模樣清秀脫俗,清月容色端莊笑起來溫和可人。
“有勞了。”客隨主便,顧若離沒有推辭。
銀月笑着說不敢,又和韓媽媽道:“媽媽辛苦了,姑娘就交給我們吧,爺的房裡還在收拾,恐怕還要您去過一眼,可有不合適的地方。”
“我正要去的。”韓媽媽笑着說話,和顧若離道別,“姑娘先歇着,稍後席面好了,讓她們送你過去。”便走了。
顧若離目送韓媽媽出門,銀月請顧若離進門。
是一間小小的院子,院中也沒有什麼多餘的東西,房裡更是簡潔明瞭,唯一讓人眼前一亮的,恐怕只有那頂掛了一半的紫色紗帳。
“有些匆忙,姑娘先去暖閣裡喝茶,奴婢馬上就收拾好。”青月說着,忙去扶垂着的紗帳,顧若離笑了笑道,“我只住幾日,不掛也罷。”
青月手腳麻利的將帳子撈起來笑着道:“七爺吩咐的,奴婢們不敢懈怠,姑娘少歇一刻就好。”
顧若離沒有再說,去了暖閣,銀月端茶過來,笑道:“明天還有四個小丫頭過來,今晚有些怠慢,還望姑娘見諒。”
“我不會住很久,不必如此興師動衆。”顧若離接過茶笑了笑,“我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就可以了!”
銀月掩面笑了起來。
顧若離梳洗換了衣裳,臨近子時被引去正院邊的花廳,果然如同齊全所言,兩桌酒席整整齊齊樣樣齊全。
“怎麼樣。”霍繁簍低聲問道,“沒有爲難你吧。”
顧若離搖頭,將裡面的事和他大概說了一遍,霍繁簍就笑着道:“看來趙遠山還是很看重咱們的,那就不用怕了,接下來就看他的本事了。”話落,朝進門的趙勳掃了眼。
趙勳換了件湛藍的潞綢直裰,不急不慢的進來坐在主位,目光一掃看了眼顧若離,開口道:“大家吃過早些歇息,這兩日無事,就各自去忙自己的事。”
周錚一行人嘻嘻哈哈的打鬧起來,議論着醉春樓好還是倚翠閣好。
衆人熱熱鬧鬧的用了晚膳,顧若離回了自己住的小院,睡了不過兩個時辰便醒了,她一動銀月就笑着進來了:“姑娘可是口渴了?時間還早,您再歇會兒?”說着,遞給她一杯水。
“謝謝。”顧若離坐起來喝着,問道,“趙公子可在家中?”
銀月回道:“爺一早就去宮裡了,估摸着一時半會回不來。”
趙勳出去了?!她想問問他什麼時候去看病。
“不睡了。”顧若離穿衣下牀,銀月遞過來一件芙蓉色革絲短褂,裡面添着薄薄的棉花,另一條霜花挑線裙子,一雙桃粉秀山茶的繡花鞋過來:“韓媽媽一早送來的,也不知道合適不合適,姑娘試試!”
顧若離微微皺眉,還不等她說話,銀月已經開口解釋了:“姑娘的衣裳有些薄了,今天天氣冷,我們自作主張給您張羅了,都是昨晚趕出來的,您千萬別介意。”
“不會,只是有些過意不去,給大家添麻煩了。”顧若離沒什麼可說的,安排的這樣周全,無論是衣服還是鞋子都很合適。
銀月服侍她梳洗,上了早膳,新來的四個小丫頭進來磕頭,顧若離拿荷包出來給六個人打賞了。
幾個丫頭拿賞錢心裡微訝,吳先生說霍姑娘是西北將士的遺孀,祖籍遼東,這一次回來順道將她帶回京城……她們還以爲西北那邊的姑娘,都是粗糙不大懂禮,沒想到這位霍姑娘卻有禮有節說話處事都很得當。
也不知是誰家的姑娘,爺居然領到家中來了。
她們心裡好奇,可半句不敢打聽,只能憑着趙勳的態度來判斷怎麼服侍,周到到什麼程度。
如今看來,她們沒有做錯。
住在內院,還在正院旁邊,早上他走的時候還特意問了一句,可見很是重視的。
“謝謝姑娘。”銀月和青月行禮道謝,顧若離笑笑沒有說話。
韓媽媽笑着進來:“姑娘,先生問你要不要出去走走,他安排了車馬,可以帶着你在城裡四處看看玩玩。”
“替我多謝他。”顧若離笑着道,“我就不出去了,在這裡歇歇挺好的。有勞您特意跑一趟!”
韓媽媽一愣,聽吳孝之的口吻,這位霍姑娘是頭一回來京城吧,尋常小姑娘出門不都是興奮的不得了,這裡走走那裡看看,閒了再買些首飾小吃的……
怎麼她不但不好奇,反而還有些興味索然的樣子。
還真是不像十來歲的孩子啊!
“那成。”韓媽媽笑道,“那奴婢去和先生回個話。”話落,正要走,卻聽到院子裡有人說話的聲音,她臉色一變對銀月打了個眼色,人已經大步走了出去。
院子裡響起了誇張的行禮聲和對話聲。
“姑娘去暖閣裡坐會兒吧。”銀月也變了臉色,如臨大敵似的,顧若離雖不懂他們的意思,可卻能感受到來人一定不是好相與的。
她頷首,起身去了暖閣,剛坐下,門簾子一掀,一張白胖的面容,細小眼睛,吊着眉梢的五十幾歲婦人出現在門口,雖滿臉含笑可目光卻如針一般,落在她的臉上。
“高嬤嬤。”韓媽媽跟在進來,想要去拉,手卻慢了沒趕上,被稱爲高嬤嬤的婦人已經跨了進來,銀月和青月忙蹲身行禮,喊道,“高嬤嬤。”
高嬤嬤目光依舊落在顧若離臉上,神態敷衍的應了一聲,道:“這位是……”
“這是七爺的客人,姓霍!”韓媽媽尷尬的看着顧若離,面露歉意,“霍姑娘,這位是高嬤嬤,我們七爺自小是她奶養大的。”
原來是趙勳的乳母,難怪這樣頤指氣使,顧若離起身微微福了福:“嬤嬤好。”
“年紀這麼小。”高嬤嬤打量着顧若離,“你哪裡人,爲何隨着我們七爺到京城來,你家裡人呢,如何放心讓你一個女孩子在外頭拋頭露面。”
顧若離眉頭緊蹙,頓時沒有了應付的心思,坐了下來,不打算再開口。
“嬤嬤。”韓媽媽心頭暗暗吃驚,沒想到這位小姑娘脾氣還挺倔的,便立刻打圓場,“霍姑娘是七爺的客人,在這裡暫住幾天,您若是想知道,不如親自去問七爺吧,您是七爺的乳母,他定然什麼都告訴你。”
要是什麼都告訴她,她也不會趁着趙勳不在過來打探了,高嬤嬤看也不看韓媽媽,盯着顧若離:“我們七爺還沒有成親,你一個姑娘家住在這裡不合適,免得壞了我們爺的名聲,早些搬出去的好!”
顧若離端茶喝着,不再接話。
“沒教養。”高嬤嬤拂袖,轉身盯着韓媽媽,“我這就回去告訴王妃,你給我盯好了。七爺年紀小不懂事,你不要由着她帶些不三不四的人回來,免得傳出去,辱了七爺的名。”
“是!”韓媽媽急着把這個麻煩送走,點頭哈腰的應着是,“我送你。”
高嬤嬤沒有急着走,去了趙勳的院子,房間各處轉了一遍,才義憤填膺的出了門,韓媽媽心頭髮氣,卻不敢真的頂撞,只得應付着。
趙勳回來時已是半夜,韓媽媽聽到動靜忙迎了過去:“爺,您回來了。”隨即聞到淡淡的酒氣。
“嗯。”趙勳大步進來,韓媽媽跟着他低聲將今天府中的事和他回了一遍,“……霍姑娘那邊,許是受了委屈,您看……”要不要親自去慰問一下。
趙勳腳步微微一頓,沉聲道:“若那邊再有人來,不必客氣。”
這是爲霍姑娘出氣,還是?韓媽媽應是,想到什麼又追了幾步:“爺!”她支支吾吾的看着趙勳。
趙勳凝眉,她想了想低聲道:“應天那邊又來了信,您看是留着還是燒了?”
“燒了!”趙勳眸光驟然冷凝下來,拂袖而去,“以後此事不必再問我。”
韓媽媽心頭顫了顫,不迭點頭應是。
顧若離便沒有睡着,聽到院子裡的動靜忙坐了起來,銀月隨即進來,笑問道:“姑娘可是要喝水?”
“趙公子回來了?”顧若離披上衣服,“能帶我去找他嗎。”
青月有些猶豫,想了想還是點頭道:“奴婢先去通稟一聲,若是爺點頭了,奴婢再陪您過去,可好。”
顧若離頷首,目送青月離開。
過了一刻,青月回來,笑着道:“爺請您去正院。”
顧若離立刻穿了衣服,隨意綁了一下頭髮往外走,青月立刻拉住了她,笑道:“奴婢給姑娘挽個髮髻,再戴朵珠花吧,這樣太隨意。”去見趙勳,怎麼能這麼隨便。
“不用。”她只是去見趙勳而已,沒有必要特意打扮一下吧,“我們走吧。”
青月和銀月對視一眼,青月欲言又止,銀月擺了擺手提着燈籠跟上。
顧若離去了正院,院子裡光禿禿的什麼也沒有種,但是收拾的很乾淨,暖閣裡的燈亮着,窗戶上倒映着一道高大的身影,似乎立着,一動不動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爺。”韓媽媽見她們到了就喊了一聲,放裡頭趙勳幾不可聞的應了一聲。
顧若離進了門,趙勳穿着一件墨色的家常直裰,負手立在擺放着許多器皿的多寶閣前看着什麼,聽到他的腳步聲才轉身過來,指了指炕頭:“坐!”
她一眼就看出他面色微醺,透着淡淡的酒氣。
喝酒了?她還是第一次看到他喝酒。
韓媽媽上了茶,輕手輕腳的退了出去。
顧若離坐了下來,朝着他微微一笑,問道:“你何時帶我去給你的親戚看病?”
趙勳眉梢微挑,沉默了一刻,道:“三日之內。”
似乎心情不太好的樣子,顧若離點了點頭:“有個確切的時間就成,不然我心裡沒有底。”話落,她又問道,“今天是中秋,外面是不是很熱鬧。”
“嗯。”趙勳在對面坐了下來端了茶,神色淡淡的,“是很熱鬧。”
顧若離越發確信他情緒不高,若是以前她自然不會問,可是這幾個月相處,她對他已經沒有那份牴觸和反感,便道:“你……怎麼了?”
趙勳沒回她,卻是突然問道:“慶陽的中秋都有哪些習俗?”
“和京城一樣啊。”顧若離含笑道,“一早上家裡會做月餅,千層的裡頭刷着糖,很香甜,晚上便是祭月,城隍廟也有廟會,許多踩着高蹺戴着各式各樣的面具,還有唱着戲唱着歌的,很熱鬧。”
趙勳沒有說話,她甚至懷疑他根本沒有在聽她說了什麼。
“你早點歇着吧。”顧若離起身,“中秋節快樂!”話落,起身往外走。
趙勳忽然在他身後道:“要是不快樂呢。”
“啊?”顧若離回身看他,可方纔他的說話聲,已消失的無影無蹤,她眉梢微挑,笑道,“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重在於心態,而心態是可以自我調適的。”
趙勳微怔,擡頭看着她,小姑娘比以前少了戒備,大大的眼睛裡是毫不掩飾的擔憂和關心。
沒有來由的,他心頭一跳,微醺的酒意似乎更醉了幾分。
“京城的城隍廟也有廟會。”趙勳放了茶盅,似乎想要起身,可方一起來人便打了個趔趄,顧若離一驚伸手過去,“你小心!”
她扶着他的手臂時,他一驚穩穩的立着,目光清醒的看着她。
不知道是真的醉的,還是隻是心情不好,顧若離慢慢鬆了手,笑道:“你早點休息,明天就沒事了。”
趙勳眯了眯眼睛,問道:“你多大了?”
這是第三次,顧若離回道:“快十二了。”
還是個孩子,趙勳忽然擡頭揉了揉她的發頂,頷首道:“廟會會辦十日,我明日陪你去。”
“你也去?”顧若離驚訝的看着他,趙勳可不想喜歡湊熱鬧的人。
趙勳露出奇怪的表情來,看着她:“怎麼,我不能去?”
“不是。”顧若離擺手,笑着解釋道,“只是覺得你應該不大喜歡熱鬧而已。”
趙勳挑眉,若有所思的樣子,擰着眉點了點頭:“也是,我確實是不大喜歡熱鬧。”
顧若離這一次真的確定他是有醉意的,也不知是和誰喝的酒,反而喝的這樣的落寞,不過醉酒的趙勳卻多了幾分隨和,不是刻意流露的隨和,而是自然而然的,讓旁人少了一份拘謹。
“那就不去了,趕了幾個月的路,我們都需要休息。”顧若離看了看時間,“我回去了。”
趙勳頷首:“明晚入夜,我會回來接你。”擺了擺手,“去吧。”
還真去逛廟會啊,顧若離無奈,嘆了口氣出了門,在門口和韓媽媽交代道:“有些酒醉了,熬些醒酒湯,不然用蜂蜜化些溫水也是好的。”
“爺從來不喝這些。”韓媽媽嘆了口氣,悄悄撩了簾子朝裡頭窺了一眼,“姑娘先去歇着,爺這裡有奴婢守着。”
顧若離頷首,回頭看了眼窗戶,趙勳的身影就如同她方纔進去前一眼,影子靜靜倒映在窗戶上。
韓媽媽在門口猶豫了一刻,還是吩咐廚房去煮了醒酒湯,又怕趙勳不喝,單獨又化了一碗蜂蜜端了進去。
“爺,您喝點醒酒湯,明兒起來也不會頭疼的難受。”韓媽媽小心翼翼的進來,趙勳依舊立在多寶格前面,聽到聲音回頭看他,沉聲道,“放在那裡吧。”
韓媽媽應是,將兩隻碗都擺在了炕桌上,趙勳穩步過來伸手便端了蜂蜜水喝了。
“這是……”韓媽媽正想解釋這是蜂蜜水,有些甜,趙勳已經喝完擺了碗在桌上,轉身,大步出了暖閣。
韓媽媽看着空了那隻碗,有些愕然。
第二日傍晚霍繁簍來找顧若離,好奇的問道:“你要和趙遠山去逛廟會,爲了什麼事?”顧若離可不是湊熱鬧的人。
“不知道,趙公子說要去看看,邀了我一起。”顧若離嘆了口氣,自從進京後她心裡就毛毛躁躁的,靜不下來,“我閒着也是閒着,出去走走挺好的。”
“成。”霍繁簍打量着她,“我跟你一起,我也想出去走走。”
顧若離覺得他奇怪:“既然要去自然是一起了。”
霍繁簍似笑非笑。
“姑娘,爺回來了。”青月笑着進來回道,“說讓姑娘去外院。”
顧若離頷首,拿了披風在手中,穿了一件芙蓉色的棉紗小襖,和霍繁簍兩人有說有笑的往外走,等到了外院趙勳已經坐在馬上,見着他們過來面無表情的道:“我還有事,讓陳達陪你們去逛。”話落,一夾馬腹,直接從側門走了。
留下一臉莫名其妙的顧若離,她看向陳達:“趙公子他……有事?”明明說好的。
“爺確實是有事。”陳達咳嗽了一聲,語調無辜,“我陪你們去吧,馬車已經備好了。”
霍繁簍很不客氣的上了車,靠在車壁上笑的見牙不見眼。
顧若離瞪了他一眼,由他拉着上了車,張丙中也趕了過來,四個人往城隍廟而去。
馬車遠遠的停在一個巷子裡,幾個人步行進去,不過一會兒張丙中就失了人影,顧若離要找,霍繁簍道:“他又不是小孩子,等會兒自己會回去的,咱們去那邊看看。”
兩個人一路逛着,霍繁簍買了一堆的小玩意,並着陳達手裡都提滿了,他笑着道:“那邊有賣月餅的,據說餡料很特別,霍姑娘可要去嚐嚐。”
“我陪你們去好了。”顧若離有些累,強撐着,陳達見她這樣就道,“我去買,你們在這裡等我一下。”便擠了過去。
顧若離找了個人少的地方站着,霍繁簍目不暇接的看着四周,用胳膊肘懟了懟她:“顧三,你看那邊!”
“怎麼了。”顧若離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就看到迎面走來一個小姑娘,梳着雙丫髻帶着珠花綴着瓔珞,十一二歲的樣子,穿着大紅的妝花緞短褂,下身是條鵝黃的鑲瀾邊的挑線裙子,身材纖瘦,走路時弱柳佛風般,“這麼小年紀,有這樣的容貌,很是少見。”
姑娘五官非常的精緻,秀眉如月,杏眼仿似湖水一般,水光盈盈欲說還休,鼻子挺直玲瓏,脣如花瓣粉嘟嘟的惹人憐愛。
“我不是讓你評價她好看。”霍繁簍低聲道,“她這打扮不錯,改天我也給你買一身。”
顧若離很不客氣的翻了白眼:“我穿成這樣,便是劉姥姥簪花了。”
“沒說現在。”霍繁簍呵呵笑着,那邊小姑娘似乎感受到了注視,忽然視線朝這邊投了過來,一眼就看到了顧若離,隨即嫌惡的皺了眉頭,目光落在霍繁簍的面容上,打量了幾眼,又飛快的移開。
“霍姑娘。”陳達抱了個袋子回來遞給顧若離,“你嚐嚐,味道很好。”
顧若離笑着接過來,拿了一個在手裡聞了聞,陳達接過顧若離抱着的東西在手中。
她咬了一口,是甜而不膩的豆沙餡:“確實不錯,你們也嚐嚐!”她話剛落,忽然有人撞在她身上,不等她反應,就聽到三四個女子一疊聲的喊道,“三小姐,您沒事吧。”又有人伸手過來推顧若離,“你怎麼走路的,快和我們三小姐道歉。”
“誰和誰道歉。”霍繁簍往前一站,很不客氣的將那隻手拍開,喝道,“長眼睛沒有!”
陳達也走了過來,高大的身材往前一擺,氣勢威嚴。
對面的人一怔,顯然沒有料到他們會有這樣的反應。
顧若離得空打量對面的人,也是一愣,撞到她的人,正是方纔她和霍繁簍討論的那位漂亮的小姑娘,此刻正秀美微蹙滿臉惱怒的看着她。
“沒教養。”那姑娘哼了一聲,斜睨着顧若離,霍繁簍呵呵一笑,往地上啐了一口,“是很沒教養,你若有就不會站在對面讓我啐。”
那姑娘駭了一跳,忙噁心的退了一步,指着霍繁簍:“你!太噁心了。”
“這麼醜就不要出來嚇人。”霍繁簍白了那姑娘一眼,扶着顧若離,“若將我們三兒撞着哪裡,還有更噁心的。”
“哎呀,髒死了。”她姑娘受不了,跺着腳走了,“我不要待在這裡,以後再不來了。”
她身後的婆子丫頭一迭聲的應是,瞪了顧若離一眼,隨即走遠了。
“狗仗人勢。”霍繁簍哼了一聲,回頭對她道,“別理他們,這京城地界兒,一塊磚掉下來都能砸到幾個勳貴高門,不稀罕。”
顧若離失笑,也學着他尋常的樣子,戳他的額頭:“所以你就扮無賴。”
“我本來就是無賴啊。”霍繁簍白了她一眼,“你難不成以爲我也是勳貴。”
顧若離無語。
一行人到了停車的地方,張丙中已經在車邊等他們,幾個人上車回去,顧若離將晚上買的東西分給幾個丫頭:“也不知你們的規矩,所以不敢帶你們出去走動,這是晚上買的,你們不要嫌棄。”
“謝謝姑娘。”銀月笑着收拾一桌子的零嘴,“我們可以吃好些日子了。”
顧若離失笑,由青月服侍着去梳洗,剛脫了外衣,院子裡響起了腳步聲,隨即銀月進來,低聲道,“姑娘,爺找您。”
“趙公子?”顧若離心頭一頓,是事情有什麼變故嗎,還是他喝醉了?
圓月當空,清輝皎潔,她出去時就看到一人,衣袍舞動,凌然立在院中,高大的身材,落着淡淡的暗影,威壓沉沉!
“趙公子,你找我。”顧若離微頓,出聲喊他。
“廟會可好玩?”趙勳聞聲,回身看她,顧若離點了點頭,“還不錯。我們買了月餅,擺在你房裡了,你記得吃一些。”
趙勳頷首,看着她沉聲道:“今晚城中有焰火,我約了朋友去看,你換身衣裳,我在這裡等你。”
不去廟會而要去看焰火?
顧若離露出驚訝之色,可還是點了點頭:“好!”她回房換了件褐色的潞綢短褂,下身是條收腰的墨綠裙子,出門時將方本超給她的針包帶在身上。
“我好了。”顧若離走了出來,趙勳明顯楞了一下,她一身顏色很暗,在夜間行走半點不顯眼,他讚賞的微笑,“走吧。”
顧若離在外院上了馬車,正坐下來,趙勳也進來,兩人對面而坐。
她心頭驚訝,趙勳尋常都是騎馬的,怎麼今天不但坐車,竟然還只備了一輛。
“方便。”彷彿知道她在想什麼,趙勳言簡意賅的解釋了一遍,隨即語氣親和的問道,“廟會上都看到了什麼?”
顧若離想到他昨晚的落寞,就笑着道:“許多的燈,雖不如上元節,可舞獅舞龍的也很多。”她想讓他聽的真切一些,就很詳細的介紹了許多,“還是吃的比較多,我們沒有吃晚飯,回來時已經很飽了。”
“你喜歡看燈,那就等上元節時再去。”趙勳淡淡說着,“到時比現在更熱鬧。”
上元節嗎?顧若離笑着點頭:“好。”
忽然外頭一亮,顧若離聽到噼啪聲響不斷,她略掀了一點簾子,就看到頭頂上方火樹銀花,璀璨奪目。
她呆了呆,沒想到真的有煙花。
“走吧。”趙勳當先下車,又站在車下朝她伸出手來,顧若離笑着扶着他的手跳下了車,趙勳的手頓了頓緩緩鬆開,走在前面。
顧若離跟在他後面,發現車停在一個酒樓正門口,她戴上帷帽,隨着他進門,樓裡客人都涌在窗口看焰火,氣氛熾烈,倒沒有人注意到他們進去。
他們從正門口上樓,沿着走廊走了半圈,進了一間雅間,卻並沒有坐下,而是開了雅間的隔門,繞道後面懸空的樓梯,下去……出了後院,巷子裡停了一輛添黑漆的馬車……
全程,顧若離一句話未說,直到上車後馬車再次動起來,她才籲出口氣。
“害怕?”趙勳看着她,很顯然,她一早就知道他不是帶她來看焰火的。
顧若離搖頭:“不害怕,就是有點緊張。”
這份緊張來自於她馬上就要見到那位生病的貴人,來自於,她離顧家滅門的真相更近了一步。
外面鞭炮陣陣,焰火照亮了半城的夜,顧若離靜靜坐着,垂着眼眸。
趙勳靠坐在對面,含笑打量着她,她說她很緊張,可是此刻她眼眸中所流露的可不是是緊張,而是期待……
在期待什麼呢?
他想到了吳孝之告訴他的話,說她離開慶陽那天曾和幾個盲流發生過爭執,也就在那天,她和霍繁簍認識的。
也就是說,他們二人根本不是兄妹,且,她也根本不姓霍。
還真是有趣,沒想到小丫頭藏了這麼多的秘密。
那麼,她的那份純良,也是有意展露給他的看的?
她的真面目又是什麼?
念頭劃過,趙勳揚眉笑道:“此事了,霍姑娘有何打算?”
“還不知道。”她回道,“霍繁簍說想在京城開醫館,我覺得也不是不可以。”
開醫館嗎?趙勳頷首道:“倒是不錯,以你的醫術,定會有所發展。”
顧若離笑了笑,故作輕鬆的朝他道:“借你吉言。”
兩人皆笑了起來。
馬車略停了停,又顛簸了一下,四周突然就安靜下來,只剩下車輪吱吱的響着……
“將軍。”有人貼着馬車壓着聲音道,“一切都依着您的吩咐,安排妥當。”
趙勳嗯了一聲,車又走了一刻鐘。
顧若離手心出了冷汗,悄無聲息的在衣角上擦了擦,又若無其事的板坐着。
“到了。”車停下,趙勳看着她,“別緊張,有我在。”
顧若離一愣看着他,隨即笑了起來。
“走吧。”他伸出手,揉了揉她的發頂,好像認定這樣能讓她輕鬆點似的,“稍後你只管做自己的事,其他的一概與你無關。”
顧若離應是,跟着他下了車。
外面稀稀拉拉的點着幾盞燈籠,沒有人迎接,沒有人出入,只有一間原應該金碧輝煌的院落,寂寥的矗立着。
“走。”趙勳走在前頭,進了院子,院子裡很暗但瀰漫着陣陣菊香,令人神清舒爽。
有人影一瘸一拐的過來,儘管身體不便可腳步輕的如同一隻貓,靜悄悄的停在門口,朝他們弓腰行了禮:“七爺,這裡請!”始終不曾擡頭。
顧若離卻在看他,他雖穿的很普通,樣子也沒什麼特別,可是氣質和神態,卻和昨天迎接趙勳的汪道全很相仿。
他們到底在什麼地方?
顧若離看了眼身後,黑漆漆的什麼都看不到,遠處依舊綻放的煙火,和依稀可辯的鼎沸,顯得此處越發的遺世獨立,寥落靜謐。
“主子就在裡面。”穿過重重帷幔,那人拐着在一片暈着薄荷香的房外停下來,打了簾子,“七爺請!”
趙勳跨進門,顧若離頓了頓隨着進去。
“遠山!”房間裡點着一盞幽暗的宮燈,有婦人的聲音迫切的傳了出來,“遠山,是你來了嗎。”
趙勳嗯了一聲,回道:“伯母,是我。”
“你來了我就放心了。”婦人窸窸窣窣的腳步聲愈來愈近,“你還好嗎,快來讓伯母看看。”
趙勳走過去,在桌邊停下來,隨即自暗影中走出來一位婦人。
顧若離看的眼前一亮。
婦人年紀約莫五十左右的樣子,容長臉,雖眼角橫着皺紋,可眉眼依舊難掩精緻和風韻,以及舉手投足甚至於說話時端莊和嫺雅,令人忍不住眼前一亮,不敢褻瀆。
“我很好。”趙勳回了,婦人目光慈愛的看着他,笑着道,“高了,黑了。都說那邊艱苦,真是委屈你了。”
趙勳笑了笑。
“快隨我來。”婦人微笑道,“他正念着你呢,等會見到你一定很高興。”
“稍等。”趙勳回身看向十幾步之外的顧若離,“我還有一人要介紹給伯母認識。”
顧若離走過去,朝婦人福了福:“夫人好。”
“這位是?”婦人打量着顧若離,顯得很驚訝,看年紀和容貌她還真猜不出趙遠山帶她來見她的緣由,以及對方的身份。
趙勳介紹道:“這位是霍大夫!”
“大夫?”她一臉驚愕,看着顧若離,猶疑的道,“年紀是不是小了點?”她見過許多大夫,可這麼小年紀的還是頭一個。
趙勳正要說話,婦人已經道:“看我,你既然帶她過來,一定有你的理由。”她和趙勳說完又和顧若離道,“霍大夫隨我來。”
顧若離頷首,跟着兩人接着往裡面走。
有咳嗽聲傳了出來,非常虛弱,有氣無力的樣子。
她聽着若有所思。
“要不要喝水。”婦人快步進去,在桌上倒了水過去,裡面有人語氣沉悶的道,“才喝過,你快歇歇。”
婦人回道:“我沒事。”又輕聲道,“遠山回來了,來看你呢。”
那人一怔,迫不及待的抖着手撩開了紗帳,喊道:“遠山!”
“伯父。”趙勳走過去,扶着那人,輕聲道,“是我。”
那人一把攥住他的手:“去……去應天不曾?”
空氣裡有一瞬間凝固,顧若離不知道緣由,可真切的感覺到趙勳的氣息變的冷凝了一些,少了親和。
“還未曾去過。”趙勳答道,“您別急,等我安排好,就會啓程。”
那人咳嗽起來,婦人拿痰盂擺在牀邊,等那人咳完吐了痰,房間裡才重新安靜下來。
“好,你做事向來周全。”那人道,“聽你的。”
趙勳將那人扶着躺下來,低聲道:“我帶了位大夫來,你的病一定能治好。”
“算了。”那人嘆了口氣,“那麼多大夫,雖有心不誠懼怕的,可到底也有真心的,卻屢試不成,再來一個也無濟於事。”
趙勳沒有立刻說話。
那人聲音像個風箱似的,呼哧呼哧的:“遠山你回來的正好,我也正有事要和你說。”他頓了頓,苦悶的道,“若是我就此去了……”
“伯父。”趙勳沒有讓那人把話說完,“您先讓霍大夫看看,其他的事稍後再議。”
那人一頓,過了許久才應道:“好!”顯然並不樂意,只是迫於趙勳的意思,不好拒絕。
趙勳並不管他的態度,回頭看着顧若離。
顧若離一直靜靜立着,觀察着三個人的神態以及對話,隱隱約約的她猜到了什麼。
“霍大夫。”趙勳起身讓開,“有勞!”
顧若離微微頷首,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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