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就這樣一直沉寂着,儘管洛振宇悠然地品着碧螺春,然後閉着雙眼仰頭靠在皮椅上小憩,這一幕畫面看來舒適愜意,但是空氣裡卻莫名融入了些許緊張的因子。
大約過了半個小時,洛振宇忽然睜開了雙眼,他若有所思地瞥了眼眼前的那杯碧螺春,咽喉部鬆弛的皮膚微微浮動着,似乎有話要說。
管家默契地上前一步,小聲詢問着:“老爺,您看?”
洛振宇微微一笑:“我說靳沫卿怎麼會有本事把凌予給帶來,原來他已經捏住了凌予的七寸。他是用如歌來引誘凌予回的洛家。而靳沫卿能夠放心他們兩個在一起,必然是,他已經讓凌予知道了,凌予是洛家的孩子這件事情。”
管家深吸一口氣:“可是,我覺得凌少並不像是知道了啊,他跟孫小姐,他們,似乎並沒有因此收斂什麼。”
洛振宇點點頭,狹長而睿智的雙眸熠熠生輝:“年輕人,都會有一段時間,爲了愛情就什麼都不顧的。”
閉上眼,洛振宇又說:“都是自私的,靳沫卿想要保護他的妻子女兒,所以只選擇告訴凌予一個人,讓凌予一個人承受。可是,我養了她這麼多年,寵了她這麼多年,不是爲了讓她長大以後來傷害我自己的親生骨肉的。如果她唯一的用處,就是敗壞我洛家的名譽,拖累凌予的前程,那我也只能,棄帥保車了。”
管家不再說什麼,畢竟這事情有點大,洛振宇怎麼吩咐,他怎麼做,就是他的工作職責。
說到這裡的時候,靳沫卿的書房門忽然被人敲響。
管家會意去開門,洛美薇風塵僕僕地站在門口:“爸爸,你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而且也不說一聲。早上你把車留給凌予了,你這樣忽然走了,我肯定會擔心的。”
洛振宇不以爲然地挑了挑眉:“我這麼大人了,有什麼好擔心的,再說了,我洛氏又不是隻有一輛車。我那輛車,就送給凌予了。”
洛美薇一愣,美目滿是震驚:“連,連車牌號,也送給他?”
洛振宇的車牌號,是有特別的意義的。
當年洛家開始創業之後,上市當天的日期,就是這個車牌號上的數字。洛振宇也換過車,但是不管車子怎麼換,車牌號始終不變。這幾十年來,綜合廣告宣傳,業界流傳等等,大家都知道這個車牌號是屬於洛氏的統治者的。
這是一種權利與財富的象徵。
洛美薇雖然嘴上不說,但是心裡覬覦這個車牌很久了。
她不可思議地盯着父親的雙眼,緊張而忐忑地又問了一句:“爸,凌予最多是你的故人之子,你不會連車牌一起給他吧?”
洛振宇慵懶地靠在座椅上,狹長而睿智的鳳眼微眯,不以爲然道:“有何不可?”
頃刻間,洛美薇的心墜落到了谷底!
她似乎下一秒就要爆發出來,可是管家看出了老爺子的不悅,搶先一步上前陪着笑臉:“大小姐,老爺今天累了,有什麼事情明天再說吧。”
洛美薇咬牙,恨恨地瞪着管家。
今天早上管家那副欲言又止的姿態,落入她的眼,她便已經明白了,這個同樣看着自己長大的叔叔,也是靠不住的。
她一直讓自己的眼線盯着洛振宇,就怕他們主僕背地裡算計什麼。
得說,洛美薇經商多年,嗅覺還是相當靈敏的。
可是當她發現洛振宇悄然無息地消失在洛氏的時候,她心頭一驚,連忙開車追了回來。路上她還在想,會不會是自己多慮了,可是一回來,老爺子還真就是拉着管家躲在書房裡說着悄悄話呢!
洛美薇不明白,她纔是洛家唯一的血脈!
“爸爸,到底是什麼樣的故人之子,讓你對他比親生女兒還要好?”
就凌予的問題,他們父女已經爭吵過很多次了。
洛振宇閉眼不答,顯然已經很疲憊。
管家嘆了口氣,有些強制性地將洛美薇從書房裡請了出去。
低調奢華風格的走廊上,洛美薇紅了眼眶,她死死盯着被管家關上的書房的門,雙拳緊握!
因爲從小到大,家裡就她一個孩子,所以她自覺自願地以洛氏繼承人的身份自居,因爲覺得都是自己的東西,所以從她大學畢業後就進了洛氏,二十年來兢兢業業,她所有的青春跟熱情,榮耀跟汗水都拋灑在洛氏上,如今出了一個莫名其妙的故人之子,就要將她所有的辛勞一筆抹殺?
她不服!肯定不服!
洛美薇回房間衝了個澡,然後換了一身舒適的休閒服,找了一圈,最後在天台上找到了靳如歌跟凌予。
她看着凌予的眸色有些複雜,然後瞥了眼女兒:“如歌,媽媽回來的時候給你帶了條新裙子,就放在你房裡了,你去看看吧。”
靳如歌一愣,清澈的眼神中佈滿期待:“夏裝還是秋裝?馬上就要九月份了!”
洛美薇寵溺地摸摸她的短髮:“秋裝,是三宅一生的最新款,今天一到公司人家就給送過來了。”
“我扶你下去吧。”凌予隨即湊上前來,卻被洛美薇攔下:“小予,讓如歌自己下去吧。”
凌予幽深的瞳孔望進洛美薇複雜的眼眸,薔薇色的脣瓣緊抿着,終是張開了:“如歌膝蓋上的傷口裂開了,最好不要隨意走動。還是我扶她吧。”
聽說女兒傷口裂開了,洛美薇不免心疼了幾分。
她垂下眼眸看了眼靳如歌膝蓋上的白色紗布,這才粗了蹙眉:“怎麼這麼不小心?”
靳如歌訕訕地吐了吐舌頭:“不疼了,凌予已經幫我處理過了。而且我還吃了醫生開的藥。沒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