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予一聲怒斥,聲音儘管不大,但是極具威懾力,眼眸裡跟語調裡的寒意徹骨,如冰錐般刺向了孫浩然。
孫浩然顯然沒想到自己會嚇壞了靳如歌。
他在這裡等了一個下午了,不見凌予回來,天氣炎熱,他也是着實不容易的。
他沒有穿軍裝,而是跟凌予一樣換了一套休閒的便衣,看上去更顯得隨和與年輕。他的鼻樑上一如既往地架着一副金屬框的眼鏡,度數不是很高,但是他從來離不了。
“首長,我,我是來接靳如歌的。”孫浩然扶了扶眼眶,就大步朝靳如歌的方向去:“如歌?對不起,我沒想到會嚇着你的。如歌?”
昏暗的樓道里,靳如歌直到聽見孫浩然真實的聲音之後,纔敢睜開眼睛從凌予的胸膛挪開自己的腦袋。
她看清了是孫浩然,直接跳了起來,小粉拳一個勁砸在他身上:“你幹嘛啦!你人在這裡幹嘛一點聲音都沒有?!你知不知道人嚇人會嚇死人的!”
孫浩然無視那些拳頭,傻呵呵地笑着:“如歌,你沒事就好了,走,我帶你歸隊。今天早上新生在北操場聚集的時候,你們隊上報的操練實到人數少了一個,我一問居然是你,嚇壞了,我在這裡等了你一個下午了,如歌,你中暑好些了麼?”
青梅竹馬的兩個人在凌予眼前上演的這一幕,很像是小情侶間的打情罵俏。
凌予眨眨眼,在靳如歌回答之前,忽然插了一句話:“如歌,開門,東西很沉。”
靳如歌這纔想起來,凌予的兩隻手裡還提着好幾個袋子呢。
“哦哦。”
她趕緊應聲,然後白了孫浩然一眼,繞過他的身子就直接跳到了家門口,抓着鑰匙很快把門打開,又把家裡的燈打開:“快進來吧!”
凌予不動聲色地拾階而上,孫浩然見靳如歌進去了,他也只有硬着頭皮跟着進去。
凌予將手裡的袋子都放在米色調的歐式鞋櫃上,然後脫下鞋子。
下一秒,靳如歌已經將一雙拖鞋目標明確地丟在了他的腳邊,他的嘴角隱隱含笑,快速換上,起身的一瞬提過鞋櫃上的幾隻袋子,聲音很溫潤:“我去把東西放冰箱,你先招待孫團長。”
因爲私底下凌予跟孫浩然基本上沒什麼交情,所以一句“孫團長”無形中對孫浩然施加了壓力的同時,也將靳如歌忽然提升到了可以招待客人的女主人的高度上。
靳如歌冰雪聰明,聽了凌予的話之後,有些訕然地看着孫浩然,也給他丟了一雙拖鞋:“浩然哥哥,有什麼事情先進來再說吧。”
說句心裡話,對於進凌予的公寓,孫浩然心裡不可能沒有壓力,但是一想到昨晚靳如歌是在這裡度過的,他心裡就越來越納悶。
洛美薇領養凌予的事情,除了靳如歌的家人,幾乎沒有人知道,這自然也包含了孫家。
家裡的門都關上了,但是孫浩然沒有換鞋,而是站在門口,忽然拉住了靳如歌的一隻小手緊緊攥在手心裡,面色微微哀怨:“如歌,你昨晚怎麼會被凌部長帶走的?你的隊長今天告訴我說,凌部長是你小舅,可是我們小時候一個大院裡住過的,你家的親戚我基本上都見過,凌部長是你小舅的事,我怎麼不知道?”
靳如歌蹙了蹙眉。
看着孫浩然這麼在意自己,再回想自己之前跟他相處時候的點點滴滴,她越來越懷疑,這個被自己認定爲好哥哥的大男孩,是不是真的愛上自己了。
嚥了咽口水,她怯怯道:“那個,浩然哥哥,你先換鞋子,有什麼我們坐下來說,好不好?”
凌予不知何時已經放好了東西站在了不遠處,華貴的身軀懶洋洋地倚在,貼滿精美圖騰的銀色壁紙的牆壁上,清冷的眸光瞥到了孫浩然緊緊拉着的靳如歌的小手,然後聽不出情緒道:“如歌,你怎麼讓客人站在門口這麼久?”
孫浩然不想讓靳如歌爲難,於是鬆開了她的小手,彎腰開始換鞋。
凌予眼看着他鬆開了靳如歌的小手,這纔回身站好,面無表情地走向冰箱:“如歌,過來!看看孫團長喜歡喝什麼,拿點東西招待他!”
大概是習慣了凌予私下裡對自己的柔聲細語,所以他忽然變得冷漠孤傲的樣子,靳如歌忽然有些不習慣,也有點心慌。
她不敢耽擱,衝孫浩然使了個讓他去沙發上坐着等着的眼神,然後踩着拖鞋,小白兔般聽話地跑了過去。
看着靳如歌可以稱之爲殷勤的身影,孫浩然的眉宇越皺越深,從小到大,這丫頭就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主,連靳沫卿都不放在眼裡,她這會兒居然這麼怕凌予?
揣着一肚子的疑問,他緩緩往屋裡走過去。
這是孫浩然第一次來凌予的公寓。
因爲是軍校內部的職工住房,所以整個大院的公寓全是統一的格局跟外貌。孫浩然的自己住的地方跟凌予這裡只隔了兩棟公寓樓。可是,孫浩然那裡裝修的比較簡單,沒有凌予這裡講究。他想着,反正是部隊的房子,大家住的都一樣,再怎麼也裝不出什麼效果來。
可是今天,他一步步走進凌予的家,這才發現,原來凌予居然是個這麼講究,這麼注重生活質量的男人。
全歐式的巴洛克風格裝修,無處不華貴,單看客廳裡的那套深咖色的全真皮沙發,還有54寸的超薄液晶電視,以及那臺一看價值就不低於幾萬元的三開門大冰箱,還有他頭頂上唯美奢華的水晶大吊燈,只這客廳一處的風景,就已經讓孫浩然乍舌。
凌予的薪水加上各種津貼,應該不至於有能力將家裡裝修的跟星級賓館的總統套房一樣纔對,而凌予自己的私家車,也是價值七十萬元的高級座駕,儘管他平時低調,自己的車用的少,但是隻要他開過一次,整個軍校就全都傳開了。
孫浩然蹙眉,站在客廳有些發愣,不是說凌予是孤兒麼,他哪裡來的這麼多錢呢?
這一瞬間,孫浩然忽然相信了整個軍校都在流傳的那個傳說——凌予有底牌。
“浩然哥哥,你怎麼不坐?諾,石榴汁,給你!”
靳如歌懷裡抱着一堆東西,手裡拿了一罐冰鎮的石榴汁就遞給了孫浩然。
下一秒,一道清潤的嗓音從臥室門口裡飄起,在這片曖昧的燈光下,說不出的詭異:“如歌,你的內衣是要手洗的嗎?”
靳如歌跟孫浩然循聲望過去,就看見凌予一手拿着只綠色的小盆,一手拿着靳如歌昨晚換下來的胸罩。
孫浩然目瞪口呆地石化在那裡,凌予精亮的眼眸不着痕跡地瞥了一眼孫浩然木訥的表情,隨即一本正經地跟靳如歌對視着,帥氣的腦袋微微偏了些許,擺出很認真等待她答覆的姿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