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紹打心眼裡對沮授的這個主意不太贊同,他甚至認爲獻帝繼續在李傕、郭汜手裡會更好,因爲這兩個傢伙貪財好色,通過這幾年的打交道,袁紹已和他們建立了良好的關係,對他們也有了一定的瞭解。袁紹覺得現在每次派人去長安辦事,都挺方便,挺好的,換了人可能會麻煩些,但總比把獻帝安在自己眼門前好。
袁紹想着沮授迎獻帝的諸多壞處,田豐一聽沮授的建議,激動地鼓掌大呼着好,走出背光處,對着沮授道:“公與,你講的太好了,這的確是個千載難分的機會。主公,我們應該立刻派人探尋皇上的下落,好準備迎駕。”田豐說這話時,臉上興奮之情和難以抑制的激動,一副勢在必行的耿直腔調,把剛纔自己告誡自己的那點低調原則一下子忘得蕩然無存。侍奉帝側是他們這種讀書人一生的夢想和榮耀。
袁紹最是惱怒田豐這種愣頭青的做派,袁紹是個喜歡屬下曲線上表意見的人。但此時身邊只有沮授和田豐兩人,對於兩人的一致意見,袁紹在後悔讓田豐參與高層密謀決定的同時,也不敢一口回絕沮授等的想法,只能旁敲道“等等,公與你收到獻帝逃跑的消息是幾時?”
沮授愣了愣,隨口道:“剛收到!”
袁紹如獲至寶,趕緊道:“那就是說此事已發生一段時日,我想李傕或是郭汜已有所反應和行動吧?”
沮授想了想,點頭道:“應該是,但這方面的情報還沒到。”
袁紹道:“對,李傕、郭汜不是傻瓜,以我的估計他們無論誰勝誰負,現在肯定已派兵到處在搜索獻帝,獻帝這會兒也跑不遠。指不定已經被李傕他們抓了回去也說不定,我軍現在在此地戰事正緊,要分兵出冀州尋找獻帝,這會兒我着實心有餘而力不足,要不派人立刻將此事知會審配、郭圖,讓他們派些探子出去查訪一下。”
“這......”沮授在聽出袁紹對此事的冷淡的同時,正思量着用哪種方法勸袁紹接受他們的建議。
田豐聽到了獻帝有機會來鄴城,就像火燒的青蛙,奔跳的歷害,什麼也不顧,急吼吼的催促道:“主公,時不再來啊!主公的州牧之職是皇上拜授的,那麼主公將皇上接來鄴城過幾天安生的日子,也是作爲臣子應盡的責任。";田豐說罷,目光炯炯地看着袁紹的臉上溜了一圈又一圈,期望着袁紹能馬上答應。
然而,遺憾的很,田豐的話沒有引起袁紹的熱烈響應。
沮授甚至能看得出,袁紹對";迎奉天子";的事反應差不多是冷淡的。雖說袁紹還在託着下巴假意沉默、思量,但以沮授對袁紹的瞭解,他預感到了不好的結果。
但沮授又不想放棄,只能苦口婆心地勸告:“迎皇上不僅符合道義,而且是符合當前需要的重大決策。如果我們不先下手,一定會有人搶在前頭。取勝在於不失時機,成功在於敏捷神速,希望主公考慮。”
兩位謀臣都這麼說,袁紹也不好意思不表個態,他也站起了身,目光爍爍的在沮授、田豐臉上溜了一圈,道:";鮑丘戰事我們還只是初勝,然而我們內有曹操、曹智對我們的三心二意,隨時都有可能判辯於我。此外公孫瓚和我那不爭氣的弟弟,都對我們虎視耽耽。故而我以爲此時萬事都要慎重考慮,特別是迎奉天子這件事,一定要慎之又慎,莫要因爲處置不當,而惹出了意想不到的麻煩......";
沮授聽了袁紹的話語,雖覺得不對自己的心思,但也覺袁紹講得有些道理,所以非常識趣的點頭不語,心想着改日再找機會勸戒袁紹。
但田豐不依不繞,";噌";的一步竄到袁紹根前,聲撕力竭道:";主公,迎奉天子,此事和乎天下大義。且看各州牧郡守,雖都以勤王名義舉兵,但鮮有人將朝廷和百姓利益放在心上。";
田豐直咕嚕咚把心裡所想全要倒出時,未成注意到袁紹聽到田豐說到";鮮有人將朝廷和百姓的利益放在心上";的話語時,神情一冷,右臉頰不經意的抽動了一下。
沮授急死了,他很會察言觀色,知道田豐的話觸到袁紹的莫根神經了。因爲袁紹立來把小老百姓視作螻蟻,把朝廷視作他的附屬,他甚至剛剛還表示過不在乎屬下的生命、財產,那更是不會關心什麼朝廷、蒼生了。
沮授暗急田豐你這話暗指了袁紹時,沒想到田豐的話其實還沒講完,這老小子在接下來的的話語中倒是又把話給繞了回來。
田豐皺着眉頭,別人欠他多還他少的抽動着那張苦大仇深的老臉,對袁紹道:";如果主公您,在平定幽州後,便迎奉了天子,這就是匡扶漢室,那是多麼順乎天意民心的大事呀!到時天下還有誰不擁護您?更何況,此計一旦實施,主公便可以挾天子以令諸侯,用最堂堂正正的名義討伐不臣,誅滅判逆。主公啊,這是正真建立霸業的絕好機會,您千萬莫要錯過呀!";
田豐這段話,袁紹還是蠻受用的,把他和那羣擁兵自立的傢伙分割開來,這個定性袁紹還是蠻喜歡的。事實可能不是這樣,但像袁紹這種特別需要感覺和貪嘴不要臉的人來說,表面的粉飾還是需要的。
袁紹點着頭,慎重其事的點頭認真思量起田豐的話語。袁紹的表情讓沮授、田豐相視一笑,他們總算看到了點滴希望。
“要不讓張揚先帶兵出河內去查找一下……”
袁紹話未說完,就在這時,帳外戰鼓大作,不甘心的公孫瓚在入夜後組織部署反撲了。
“好來不來,這時來!”沮授、田豐暗罵着,但軍情在這時是第一要務,他們只得陪着袁紹趕緊出賬,查探前線軍情去了。
公孫瓚這一夜組織的突襲再次遭到鞠義大敗,在一夜的激戰後,鞠義率部一直追擊到公孫瓚鮑丘城外的駐營地。徹底把鮑丘城以外的地域全部佔領,還俘獲兩萬餘瓚軍。
瓚軍的大敗,使公孫瓚和其部署信心極具動搖。鞠義在此戰大敗公孫瓚後,正式完成了對鮑丘城的包圍。只要拿下鮑丘城,也就意味着幽州的門戶正式打開,袁紹可一路長驅直入了。
但在第二日,袁紹就做了個令鞠義很爲難的決定。袁紹爲了在前一日戰死的袁軍將士報仇,也爲那天雙方傷亡幾乎相等的數字雪恥,袁紹命令鞠義將俘虜的瓚軍全部斬首。
這一行爲在戰事結束後或許可以做,但在戰事中,這種斬首的行爲很可能會激勵起已士氣低落的敵方將士從燃鬥志。當然也有可能會徹底打擊敵軍最後的一絲自信心。鞠義在不確定的情形下,執行了斬首行動,二萬餘條鮮活的生命,在袁紹一聲令下,悠長的“斬”字從行進的官軍身旁悠然而過,“唰”的一聲,鋒利的鋼刀一齊舉起,耀出一片森然的光芒。
怵目驚心的千萬多道閃亮的弧線劃下,千萬多道熱血濺上半空,千萬多顆人頭滾落到塵埃之中,空氣中頓時瀰漫着一股濃郁的血腥之氣。
咔嚓,鮮血,哀嚎,悲壯。
曹智從未經歷這種血腥場面,他被袁紹邀請來觀摩時,他的眼睛都模糊了。什麼叫屍橫遍地,血流成河?這就叫。凶煞之氣直衝九宵時,戰爭的兇殘再一次給曹智留下了深刻的映像,讓他在無數個夜裡從夢裡驚醒。
但袁紹的錯誤行爲再次被他賭對,在接下來的幾天戰鬥裡,公孫瓚的部屬並沒有同伴的被殺,而激發鬥志,相反卻顯得畏畏縮縮。鞠義的士兵卻越戰越勇,把除了曹智的後軍以外的兵力都死死的圍住東、南、西三面。
艱難的攻城戰就在袁軍高昂的士氣中打響,整整五日,袁軍各種攻城器械輪番上陣,不是很高的鮑丘城牆,經受了體無完膚的攻擊。袁軍望樓、木驢、火車、撞車諸般手段、利器統統用上。但瓚軍仗着還有充足的兵力,毅然守住了鮑丘城,雖說每日戰況激烈,但比起在平原空地上的作戰,這點傷亡根本算不得什麼。
到了第六日,鞠義認爲這樣耗下去對己方不利,於是他來找曹智要求出兵合擊鮑丘城。
曹智這時已是很欣賞鞠義,認爲他有大將風度,在戰場上不但指揮若定,而且對排兵佈陣極有章法。他與李儒商議過多次,明白無誤的表示想敲袁紹的牆角,把鞠義挖過來爲我所用。
但古人有着其愚忠的一面,雖說鞠義對袁紹諸多決定、行事有着自己不同的看法,但他在事業最低谷,被韓馥趕出冀州時,是袁紹入用了他,把他重新帶回冀州,並在之後重用與他。鞠義認爲袁紹給予了他男人一生最重要的知遇之恩,再說前幾日袁紹的親自抹臉和下跪,徹底把鞠義的感情俘虜,鞠義說什麼在這時也不會爲曹智所策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