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府中,小世子的滿月酒過後沒幾天,正在春暖花開之際,池玲瓏仍舊苦哈哈的坐着月子的時候,池玲瓏竟非常突兀的,再次從池明瑄哪裡接收到一封書信。
用“突兀”二字來形容池玲瓏知道池明瑄給她寫信來的心情,當真一點也不誇張。
實在是因爲,從池玲瓏懷孕起,秦王府中,爲了避免她出什麼意外,或是因爲情緒波動太大,影響了腹中胎兒和母體的健康,池玲瓏就被衆人嚴格看管起來。
這個嚴格看管,說的不止是她的吃穿住用等事,都被人精心的照管起來,同時還說明,秦王府的一些消息,便連池明瑄的書信,都被禁止了,以防她看到某個消息,觸之生情,心情不好了。
因爲考慮到這個原因,早先池明瑄沒月三封的書信,也被壓制到一月兩封,後來是一月一封。
如今,時間纔是月中,且池明瑄才日前秦王府中參加過小世子的滿月宴,還見過自己。
這時候怎的又傳書信過來了?
池玲瓏對碧月手中的書信,好奇的不得了,可她現在正喂着小世子吃奶呢,一時間也騰不開手,只能磨着性子,等小世子吃飽喝足,打着奶嗝又開始眯覺,池玲瓏這纔將小世子轉手交給奶孃抱下去,自己整理好衣衫,便拆開了池明瑄傳來的書信,看了起來。
這一看之下,卻不由大吃一驚。
——池明珠的親事終於定下來了?!
池明珠今年十五歲,正月裡纔剛辦了及笄禮,算是大姑娘了,都可以成親嫁人了。
按禮。勳貴世家的貴女的親事,在女子十二、三歲時便應該動手操持了。
可池明珠方十三歲時,忠勇侯府舉家初進京,對於京都這些上得了檯面的勳貴王孫,還摸不清他們的人品底細,如何能這般輕易就將嫡出的姑娘許嫁出去?
且當時侯府中,還有池玲瓏以及她上頭四個兄姐的親事需要操持。尤其是侯府的世子爺池晟瑾和池玲瓏的親事。更需要大肆折騰一番。
如此鬧騰之下,忠勇侯府幾個妯娌忙碌她們的親事,且忙的腳不沾地。池明珠的親事,自然要往後推了。
這一推就是一年多的時間,上年周氏有了空閒,開始相看京都這些在年紀和身世上。與池明珠相當的王孫貴胄,一邊還不忘請了宮裡出來的嬤嬤。教導池明珠幾個姑娘禮儀規矩。
年前她還未生產時,池玲瓏便從阿壬那八卦的大孩子嘴裡,得知當今太子和七皇子都有意與忠勇侯府結親。
這親事若是能成,池明珠少則是個王妃。多則會是太子妃,說不定將來還要母儀天下。
池玲瓏至今還記得,當時阿壬說這話時候。語氣幸災樂禍的很,池玲瓏聽了那消息。被震驚的不輕,也從那時便知道,她那孃家忠勇侯府算是被人盯上了。
當時她還好生後怕,生恐忠勇侯府一腳插族族到皇子們之爭中,因爲池明珠的親事遲遲不定,她還好生擔憂了一陣子。
如今倒好,池明珠的親事拖延到現在,終於定下來了,且與她定親的那人,既不是太子和七皇子,也不是後來攪屎棍一樣讓人噁心的十皇子,而是早先她及笄時,給她插簪的,安陽大長公主的嫡長孫,父親乃是正二品都察院右督查使,自己憑藉一己之力,在軍中升任六品校尉的何澤。
池玲瓏總覺得何澤這個人名有些熟悉,好似在哪裡聽說過一樣。
她想了許久無果,在不知不覺中就將這個人名唸了出來。
正在她身邊給小世子做小兜兜的七月聽見她念叨的這個名字,不由好奇的開口問她,“王妃是不記得何澤此人了麼?”
“怎麼?我以前見過他麼?”
池玲瓏很明顯的看見七月的臉色微微一僵,隨即,面上卻不由的泛上來苦笑不得的笑容來。
池玲瓏納悶,七月此時她眸中含笑的忍不住笑出聲來,一邊一捂着帕子嬌笑着告訴她,“王妃您確實見過那何小將,不過,那也是兩年前的事情了,您不記得也很正常。”
接下來,便將池玲瓏在何時見過何澤此人,告知給她聽。
而當池玲瓏得知,她還是在和秦承嗣定親期間,第一次陪同秦承嗣去邙山皇家園林圍獵時,不由的囧了。
若是個無名小卒,她記不得人且還罷了,關鍵是,何澤此人在勳貴子弟比試騎射功夫時,可是得了第四名的好成績,後來更是被弘遠帝親自指進御林軍,如今,大大小小也是御林軍中能叫的出名姓來的小將了。
池玲瓏恍然大悟,接下來卻不由好奇的,讓七月將何澤的爲人給她說了一遍。
何澤的祖母乃是安陽大長公主,父親乃是素有“鐵面”之稱的都察院右督查使,人品都是貴重端方的,只這何澤此人,池玲瓏只記得那麼一件與他有關的事情,進京這麼久了,她倒是沒怎麼聽說過有關這少年的流言。
而接下來,再從七月口中得知,何澤乃是難得的上進少年,性情雖略有些古板,但非常信奉“君子端方之道”,房中既沒有通房妾室之流,自己也潔身自好,從不留戀風花雪月,最是喜歡刀劍武功、沙盤演練,性情爽朗溫厚,在京城的勳貴圈子中,他風評非常好,乃是京都衆多丈母孃眼中的好女婿人選之一。
池玲瓏聽到七月氣都不喘的,一口氣說出這麼多有關何澤的消息,吃驚的目瞪口呆。
七月看王妃震驚的開始咽口水了,不由“撲哧”一聲笑出聲來。
她道:“王妃,您可別以爲奴婢能過目不忘,時刻都把這京都的勳貴子弟都記在腦子裡,奴婢哪裡有那等本事啊。”
“難道不是?”池玲瓏反問道:“那你是如何記得何澤這許多信息的?莫不是提前做了功課?”
七月笑盈盈點頭應是,在池玲瓏的不敢置信中。也道:“其實這消息,咱們府裡也是昨天晚上才知道的。王爺說過了,若是您問起來這事兒,便讓奴婢給您解說一遍,好安您的心;若是您不問,奴婢可是沒準備多話。不過,爲防王妃果真問起何澤此人。奴婢倒時雙眼摸瞎。下不來臺,奴婢昨夜也是連夜去了墨乙大人那裡要了有關何澤的消息,早些記住了。這不,現在就派上用場了吧?”
七月俏皮的眨眨眼,三言兩語便將這事兒交代了。
而當池玲瓏聽到七月這說辭後,也不由好笑的佯怒瞪了七月好幾眼。
“若是我果真不問。你是不是也當真就按你們主子交代的,就不把這事兒說與我聽了?”
七月一本正經的點頭。小腦袋在四周看了一圈,也佯作怕怕的道:“那當然,王妃若不問起此人,奴婢可是不敢貿然插嘴。這若是讓主子知道奴婢自作主張了,奴婢可少不了再挨二十板子。”
又笑着眉眼彎彎的道:“再說,主子多緊着您啊。主子就恨不能您雙眼一直盯着他身上哩,若是讓主子知道。您關心一個無關緊要的外男,主子若是吃醋起來,咱們可都沒好日子過。”
七月噼裡啪啦說了一大堆話,池玲瓏直接被逗的笑成一團,最後也只能伸出手,笑着指着七月,罵了句,“你這丫頭,膽子大的都揶揄起你們主子了,小心你們主子知道了,回來果真打你們板子。”
七月佯怕的又是行禮又是作揖,讓池玲瓏別把這事兒說出去,只把池玲瓏逗弄的笑的腰都直不起來了。
主僕兩人好一陣說笑,池玲瓏也又將那書信拿起來繼續翻看。
當倏然看到,池明瑄讓她勿忘了給她準備及笄的大禮時候,池玲瓏愈發哭笑不得了。
池明瑄四月裡及笄,距今也沒多少天了,池玲瓏答應了三嬸兒的要求,到時候定要出席池明瑄的及笄禮。
到時候不管是正賓,或是有司、贊者,她總要出任一樣,有她這個秦王妃親自鎮場子,池明瑄自然臉上有光。
單只是這些還不夠,那小東西竟然還惦記着讓她給她準備點好禮?
這丫頭,膽子可真是越來越大了。
池玲瓏好笑的將書信看完,交給七月收拾起來。
等七月回來後,池玲瓏還在想方纔的事情。
只是一轉眼的功夫,她們姐妹幾人都該成親嫁人了,眼下她們還親熱非常,只不知道以後離的天高還遠了,她們或雖夫婿上任,或者被禁在內宅,不知她們這些姐妹的感情,到了那時會變成什麼樣子。
想到池明瑄竟也馬上就該成親了,池玲瓏倏地想起她身邊這些丫鬟來。
六月七月且先不說,單隻說碧雲和碧月,她們從小服侍她,主僕一場,池玲瓏沒打算讓秦承嗣將她們收房,卻打算都將她們平平穩穩的嫁出去做正頭娘子的。
單反大戶人家的大丫鬟,大多十八歲就放出去了,而今碧月也已經十七歲,碧雲也十六了。
池玲瓏思緒亂轉,看到身側七月又在開始做針線時,就倏地張口問她,“七月你今年多大了?”
七月不知池玲瓏問這話什麼意思,卻也老老實實交代道:“奴婢今年十六了,虛歲十七。”
“六月呢?她多大了你知道麼?”
“六月比奴婢小了兩個月,她今年也十六了呢。”
池玲瓏點點頭,糾結好一會兒,才又問七月,“那你們之後準備,嗯,準備嫁人生子麼?”
七月怔愣在當場,小嘴張開,整個人都吃驚的蒙了頭。
池玲瓏怕她胡思亂想,便趕緊說道:“我想着要爲碧雲碧月找們親事,將她們安穩的嫁出去做正頭娘子。你和六月好歹服侍我一場,我自然也想好生爲你們打算一番。”
“給人做奴婢的,終究不是出路,若能安安穩穩的嫁人生子,自然再好不過,女子這一生。求的不都是個知心人,不都是想要安穩度日?我如今過的好,自然也想讓你們都過得順心如意,這樣也不枉你們侍候我一場。”
池玲瓏話說完許久,七月才呆呆的反應過來,不過,出乎池玲瓏意料的是。七月在醒悟過來她說的什麼意思後。竟是不可抑制的突然捂住臉低泣起來。
一時間,池玲瓏手足無措了,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惹了這丫頭傷心。
便手忙腳亂的安撫她,“你先別哭,有什麼事兒咱們好商量。你這丫頭,快快別哭。若是你不想出去嫁人生子,只還在秦王府中侍候我。誰也不能說你是非。唉,我沒惡意,也不是厭了你們幾個,只是想着。女兒家到底還是要結婚生子這輩子纔算……”完整。
池玲瓏話沒說完,七月已經喚了一聲“王妃”,隨後猛的跪趴在膝蓋上哭的聲嘶力竭。
這陣仗可是把池玲瓏嚇的不輕。幾個在外邊守着的丫鬟,聽見內室中着動靜。也早已忍不住了,也都一窩蜂都跑進了內室。
見到內室中,池玲瓏一臉無措的表情,七月又哭的傷心,衆人都直接傻了。
池玲瓏好一番安撫,七月纔算是止了淚。
不過,七月擡起頭,抹乾淨了臉上的淚水後,也是恭敬的給池玲瓏磕了一個頭,嗓音哽咽又清亮的說道:“王妃,多謝王妃好意,只是奴婢本就是秦王府的人,自來了王妃身邊,這輩子就沒打算離了王妃的身。奴婢知道王妃想讓奴婢幾人都脫了奴籍,嫁人生子安度餘生,只是,奴婢之前被主子救了一命,這輩子只想將這條命買給主子和王妃,嫁人生子固然好,可奴婢不想,奴婢不願,奴婢只願終身侍候王妃,求王妃不要敢奴婢出府。”
七月一股腦將心中所思所想都說出來,後來的六月和碧雲碧月聽到七月的話,也在瞬間弄明白了池玲瓏的打算,一時間,全都“噗通”“噗通”跪在了她面前。
碧雲現在哭的跟個小花貓似地,一邊哭叫着,“王妃我什麼都不會,纔不要出王府,奴婢要一輩子侍候您,哪裡都不去。”
碧月也咬着牙道:“王妃身邊就我們這幾個得用人,如今您又有了小主子,正是離不得人的時候,王妃求求您,不要將奴婢嫁人,奴婢當初跟了您的時候,就說過這輩子您在那兒,奴婢在哪兒。之前奴婢和姜媽媽離了您的身時,便日日心焦,夜不能寐,那種感覺奴婢試過一次就再也不想試第二次了,王妃,奴婢不嫁人,奴婢願意在您身邊做個姑姑,這輩子都不嫁人生子,若您不信,奴婢這就將頭髮剪了……”
說着就一把趴到放在池玲瓏身側,七月用的那個小針線簸籮裡的剪刀來,只將池玲瓏嚇得整個人都直接蹦起來了。
“你做什麼?快些將剪刀放下。”池玲瓏頭痛不已,這話直接是吼出來的。
也幸好六月最後將碧月手中的剪刀搶過來了,不然,到時候會出現什麼場面,池玲瓏想想都頭大。
她只是好心的要給幾個丫頭找個良人嫁出去而已,怎麼現在搞得像是要逼.良.爲.娼一樣?
池玲瓏哭笑不得,最後又重新坐在榻上了,也不得不耐下性子來,好言好語的,與幾個宛若驚弓之鳥的丫頭說,“今日這事兒到了這裡且罷了。”
見幾個丫頭的面色,因爲她的話,整個舒緩下來,碧月更是直接誒破涕爲笑,池玲瓏心裡挫敗感更勝,也便揮揮手道:“行了行了,別跪了,都起來了吧,不是什麼大事兒,原本是想着你們年齡正相當,這個時候出嫁,能找個好的。唉,算了算了,這保證我還給你們留着,若屆時你們中誰有了意中人,且來和我說,到時候我直接妥妥當當將你們嫁出去。不過,若果真不願意出嫁,也別有心理壓力,總歸,我這主子有不是不能容人,你們以後可千萬別在我面前要死要活的了,弄的我頭都大了。”
幾個丫頭面上的笑容更勝了,此時她們緊繃的神經線,也徹底舒緩了。
池玲瓏見此,又安慰了她們一番,就將人都趕出去了,自己在內室中歸納不足,總結經驗。
池玲瓏這一坐,就坐到了華燈初上,該用晚膳的時候。
這一頓晚膳,池玲瓏用的心不在焉,直到晚間將此事說給秦承嗣聽,得了秦承嗣的安慰後,纔算是將這事兒拋在了腦後。
都說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管多管不住;如今,既然她那幾個丫頭都不願意嫁人,她何苦做那個惡人威逼她們,且隨她們的願望是好。
哼哼,幾個還未開竅的小丫頭,等她們有了意中人,有她們後悔的時候。
池玲瓏打定了看好戲的心思,接下來,果真再不管幾個丫頭的親事。
這日子一轉眼就到了二月末,池玲瓏終於坐滿了月子,簡直就像是出了監牢了犯人一樣,高興的恨不能放漫天煙花來慶祝。
她大早起起來,就讓丫頭們給煮好了香湯沐浴,洗了足有三、四遍,皮膚都泡鄒了,才依依不捨的從溫泉中起來。
之前嫌棄自己身上太髒了,池玲瓏在浴桶中洗了三次,才又換到溫泉中泡澡,這一番折騰下來,一上午時間就這麼過去了。
等池玲瓏收拾好,再從西大殿出來時,只覺得渾身輕鬆的簡直可以飛起來。
她換了春衫,將長達腰下的頭髮鬆鬆挽了一個髮髻,便興高采烈的抱着小世子好一頓親暱。
這做母親的每個樣子,在小世子臉上巴巴的咬了好幾個牙印,偏卻小世子被母親好一頓折騰,竟也不哭,反倒扯着小奶聲哈哈笑不停,這場面,可是看的奶孃和幾個丫頭提心吊膽的,就唯恐池玲瓏一個不小心,咬的小世子破了相。
秦承嗣從書房過來時,池玲瓏因爲陪着小世子一同玩鬧,額頭上都出了細汗,她小臉更是紅撲撲的,大眼睛水汪汪的,活像是揉碎了一汪春水在其中。
秦承嗣被她的目光掃到,瞬間怔愣當場,良久之後再邁步朝池玲瓏走去,眸光深邃無垠,好似暗夜的星空一般,那般坦蕩魆黑,好似其中蘊含着無窮的魔力,能將她整個心神都懾入進去。
池玲瓏心跳加快,狼狽的將頭扭過去,小臉卻是更紅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
活像是熱戀中的小男女見面了一樣,心跳如故,快要從喉嚨裡蹦出來。
可是,她明明連孩子都爲他生了,怎的今天見了他,就這樣,這樣……羞澀的好似小女生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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