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經常被“丟”在車子裡面,但是小花依舊是這個冒險隊伍的一員。在阿塔斯的時候,她和自己一起度過了最艱難的奴隸營,所以趙邁並沒有因爲她是一棵植物而看輕她。所以,儘管心木矛是件寶貴的武器,被小花吃掉也無所謂。
冒險所得,是趙邁的,也是小花的。
“外面冷,你不是不太喜歡嗎,怎麼要出來?”趙邁打開車門,將花盆拿了下來。寒風吹來,小花果然抖了抖,收緊了葉片,但是依舊依偎着趙邁的手臂。
雖然小花很神奇,但她依舊是一顆菩提樹幼苗,她的基本屬性是一種喜歡高溫、高溼、多光的植物。過濾並運用自然原力的本領讓她有了更好的適應性,但依舊要滿足其中兩樣才能活下去。絕境長城這裡又冷、又幹、光照少,所以趙邁將她放在車裡。裡面的自然環境總是能夠適應乘客的需求,這也包括小花。
“去白臉紅頭髮那裡看看,想。”小花指了指魚梁木,抖抖地說道。
趙邁於是用胳膊擋着風,抱着她走過去。瓊恩正根據熊老的指示,將魚梁木樹洞裡——就是那張寬大的嘴巴里——的東西掏出來。他在裡面發現了幾具骷髏,據信是野人的屍體,全都燒掉了,時間也已經很長了。
瓊恩將頭骨拿給莫爾蒙,熊老雙手捧起來,左右看了看。“野人會燒掉他們的死者,我們也會這麼做,卻沒仔細想過其中的道理。長城的土凍得邦邦硬,的確不適合挖墳墓,但誰也沒想到……”
他沒說出來的那句話瓊恩自然知道是什麼,沒人想過死人還會爬起來殺人啊!
“若是骨頭會說話就好了,”熊老嘀咕道:“這傢伙可以告訴咱們不少事:他怎麼死的?誰燒了他?爲什麼要燒?野人都到哪裡去了?唉……傳說森林之子能和死人交談,可惜我不能。咦,麥克在做什麼?”
趙邁根據小花的指示,將她放進那個滿是骸骨的樹洞裡。“你確信沒事?我總覺得怪恐怖的。”
“我沒事。這裡有些奇怪,自然原力。”小花在趙邁的心靈中說道:“需要自然原力的支持,能幫幫我嗎?”
“願意爲你效勞,需要我施展法術?”
“給我儘可能多的自然原力。這棵樹似乎有話要說。”
全力以赴?趙邁突然有了興趣。衆目睽睽之下,他脫下了靴子和襪子,赤腳站在地上,然後又脫下手套,按在魚梁木上。“你需要自然原力,我就把它們都調集來給你!”
風向變了,恆久不變的北風突然停了,然後從四面八方向魚梁木吹去。雪變了,趙邁腳下的雪融化成水,露出了黑色的地面。土變軟了,隱藏在泥土中的種子開始發芽,圍着趙邁的雙腳鑽出一棵棵幼苗。
風起就會雲涌,一直籠罩着守夜人的烏雲旋轉着散開,陽光透了下來,照在這個被廢棄的村莊之中。魚梁木紅色的樹葉在陽光照射之下,像火一樣散發着熊熊紅光,帶給所有人一種溫暖的感覺。
隱藏在樹林中的動物感受到自然原力的召喚,紛紛跑出來,聚集到魚梁木附近。鳥兒抖落翅膀上的雪,鳴叫着、歡唱着,飛到白色的樹枝上。
趙邁這次的確運用了全力。他以自身的自然原力爲媒介,攪動周圍環境中的力量,形成原力的漩渦。周圍的自然原力別無他法,都被吸引、拖拽、沉陷到魚梁木這裡,形成一個超高濃度的環境。這麼龐大的力量如果失控,很可能會洗掉趙邁的智慧,將他變成一株植物,或者樹人什麼的。但是心靈異能保護他,同時也成爲他操縱力量的好幫手。
如果在場有第二個人具備魔法的視力,就能看到這驚人的一幕:魚梁木如同火炬一樣,散發的光芒照耀環宇。趙邁是第二明亮的存在,從他頭顱和脊柱上探出來的心靈異能觸手不斷飛舞,像是鞭子,也像是十二隻翅膀一樣。
小花在樹洞當中,她纔是自然原力的核心。體悟樹上用德魯伊文字形成的複雜花紋再次浮現,在自然原力的推動下,浮到空中,然後和魚梁木相結合。通過還放在樹皮上的雙手,趙邁能夠感受到樹木的顫抖。一次、一次,越來越快,逐漸有了頻率,就像是有了心跳一樣。他看到森林之子留在魚梁木上的符文顯現出來,沿着樹皮上的裂隙,爬到趙邁的手臂上。
趙邁也看到了這一幕,不過他並沒有感到什麼異常。他和這些符文字之間還隔着自然原力和心靈異能兩種屏障,而且符文除了移動,也沒有其他什麼效果。小花的聲音從腦海裡響起,“加油,我就差一點了!”
“行!”趙邁雙腳向下用力踏,腳趾鑽入溼滑的泥土當中,更多地吸引來自地下的自然原力。心靈異能的觸角向高空伸展,更好地吸引來自雲層的自然之力。就連沃茲沃斯在紅樹林變成樹巨人,然後和金字塔大戰的時候,也沒能調動這麼多的自然之力。這股力量如此之強,終於衝破了視覺的禁錮,讓所有守夜人看到了。
骷髏頭從熊老手中滾落,他也恍然不覺。眼前不斷髮出明光的魚梁木吸引走了他全部的注意力。所有信仰舊神的北方漢子跪了下來,一些原本信仰七神的人也跪了下來,雙手合十,喃喃祈禱着。
只聽得一聲脆響,趙邁突然看到了奇異的景象。他一下子並不是在白樹村了,也沒有扶着魚梁木運用自然原力。他猛然分身千萬,透過魚梁木的雙眼看到了整個北境。無數的畫面紛至沓來,一下子塞進他的雙眼裡,讓他不由得頭暈目眩。他看到、聽到、感受到所有魚梁木收集到的圖像、聲音和祈願,這讓他一下子迷失了方向,不知道身在何處。
沃茲沃斯也遇到過同樣的情況,最後甚至搞不清哪個纔是自己的本體。人會因爲面對自己的克隆而犯糊塗,植物卻時時刻刻處在這種情況裡。好在有個聲音一直在趙邁耳邊迴響:“在這兒,你在這兒。我是小花,你得在力量耗盡之前趕緊回來。”
趙邁循聲而去,從無數畫面中找尋聲音的源頭。他撥開層層迷霧,可怎麼也無法定位屬於自己的那副圖景。正在此時,一隻烏鴉鳴叫着從他背後飛來,忽閃着翅膀將大量畫面打飛。這隻烏鴉在額頭上長着第三隻眼,通紅明亮充滿靈性之眼。藉助它的幫助,趙邁終於看到了自己,也找到了小花。
雙手深入那幅圖畫,趙邁一下子便回到了自己正常的視角當中。他依舊運用全力調集自然原力,而魚梁木的符文已經快要爬遍他的全身。“好了,我已經完成了,不需要自然原力了。”
小花說完之後,趙邁就緩緩放鬆,原力像是退潮一樣從此地離開,而那些符文字也迅速回縮,重新隱藏在魚梁木之中。趙邁這個時候才發覺自己身體虛弱,自然原力幾乎消耗殆盡,可能連一個德魯伊法術都運用不出來,需要好好休息才能恢復。不過心靈異能卻在鍛鍊中更強大了,總體上看進步不小。
趙邁伸手進去,將花盆拿出來。小花看起來還是原本的樣子,只是似乎不再怕冷了。她倒是很高興,搖頭晃腦的哼着歌,一首聽上去很古老的歌謠,趙邁發現自己居然一個字都聽不懂。
“我進入第三階段了。”小花突然說道:“謝謝你,如果沒你幫助,不會這麼順利的。”
趙邁端着花盤翻來覆去的看,“沒發現什麼不一樣啊!”
“我在你後面!”
趙邁回頭只瞄了一眼,然後立刻捂着雙眼:“該死的,三年起步,最高死刑的!”他使勁擺擺手:“快去找件衣服穿上!”
“好了。”小花說道。她呈現出一個紅髮小女孩兒的虛影,約莫六七歲的樣子,黃琥珀色的雙眼又大又圓,蒼白的臉上帶着紅撲撲的羞澀表情,現在身上變化出一件守夜人的黑色大斗篷包裹着。她不用行走,而是像幽靈一樣在空中飄,赤着的腳丫劃過地面也不會留下任何痕跡。
“你現在這算什麼狀態?”趙邁問道。而瓊恩走到他對面,伸手在眼前晃了晃:“麥克,你沒事吧,在和誰說話?什麼三年、死刑之類的。”
“你們……”趙邁突然意識到,其他人可能是看不到小花的,所以趕忙搖搖頭:“呃,沒事。剛纔似乎發生了很奇怪的事情,你們看到什麼了嗎?”
“我們看到你讓魚梁木發光了,這是怎麼回事?”熊老走過來問道。
“實際上,我也沒搞明白呢。”趙邁又把手放到樹幹上,然後拿開,再放上去反覆兩次。“瞧,現在又不行了。對了,剛纔我還看到了一隻三隻眼睛的烏鴉。”
“你也看到了?”瓊恩突然說道:“我的弟弟布蘭摔斷了雙腿,醒來之後他也寫信給我說自己看到了三眼的烏鴉,問我是不是聽說過。”
“可能是舊神或者森林之子搞的鬼吧。”趙邁聽到小花在他的腦海裡咯咯笑個不停,於是用意念讓她先別搗亂。
於是他看到小花從面前飛過,穿過每一個守夜人,然後蹲到了儲備糧身邊。狗狗似乎有所感應,乖乖躺下露出肚皮。小花伸出手去幫它撓癢,那隻笨狗居然舒服地吐舌頭!
咦,她不該是幽靈狀態纔對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