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發的時間到了,二百五十多名黑城堡的守夜人,帶着五十多輛大車的各種補給,從絕境長城之下的冰封通道過去,深入北方的雪原之中。他們中有一些已經在冰天雪裡地生活了幾十年,算得上經驗豐富,但其中也有一些人完全是新手,甚至有幾個不過是在兩個多星期前纔到了黑城堡而已。熊老沒有時間等他們訓練完畢,“冰雪會讓他們認識到危險,兄弟們則會幫他們成爲守夜人的漢子!”
留下了勉強夠黑城堡運轉的人手,目前這支部隊已經是莫爾蒙能動員的全部力量了。這羣穿着黝黑斗篷的守夜人,排成兩路縱隊,夾着中央的馬車,沉默地在隧道中穿行。上一次屍鬼就是安放在這裡然後跑出來的,所以許多人在經過的時候還會心有餘悸。
但他們都不如趙邁更加心有餘悸……
絕境長城的“智能系統”終於放行了。趙邁駕着他的馬車,戰戰兢兢跟在守夜人的隊伍當中。如果說過去這裡佈滿了足夠殺死他幾百遍的刀槍劍戟的話,那麼現在這些可怕的武器終於讓開了一條道路,但依舊懸在他的頭頂上。每次趙邁運用起自然原力、心靈異能等等魔法視覺,都能清晰地看到周圍可怕的魔法陣。從方圓一百多裡範圍內抽取的大地的力量,歷經幾千年都儲存在絕境長城之中,就像一座巨大的存滿了爆炸物的彈藥庫似的,壓在趙邁的頭頂上。
“我第一次看你出汗和緊張。”瓊恩走在趙邁的身邊,對他說道。作爲熊老事務官,他要跑前跑後傳達指令,還要不斷彙報隊伍的情況。這不,他完成了任務之後,回程的路上剛好看到了趙邁,還有順着他側臉流下的汗水。
“有時候,看不到一些事情說不定也是幸福。”趙邁早就確認了,整個黑城堡沒有一個人能看到魔法的靈光。也許在世人眼中,魔法就是這麼消失的,不知道地球上是不是也如此?趙脈只盼儘快走完這幾裡地的隧道,趕快從這壓抑的地方出去。“瓊恩,保護好熊老,所有守夜人的安危就寄託在他身上了。”
“我領會的。”瓊恩點了點頭,調整一下肩帶,讓背後的長劍舒服一些。他現在不過十六歲,身體還沒有完全長成,所以瓦雷利亞鋼製長劍對他來說還有點大,放在腰上會彆扭。不過他會長大的,就在這一次的旅程當中。
趙邁知道將會在他身上發生什麼,知道這一次行動將會是瓊恩的成年禮。他的身體、心靈、感情都會遭到考驗。當他再次回到黑城堡的時候,他就不再會是個少年,而是個真正的成人了。
伴隨着瓊恩輕快的腳步,也伴隨着山姆威爾沉重地不斷拖動的雙腿,整個隊伍終於穿過了隧道,一路延伸深入雪地之中。絕境長城北面這一側,大約有十二里的範圍內是空曠的一片,沒有一顆樹木。首先,這些樹都被砍伐下來用作守夜人的柴火,另外這也是遵循守城的通則。空曠的地方沒有視野的阻擋,而且敵人也不能就近用木材製造攻城器械。
野人會製造攻城器械嗎?許多守夜人都會問這個問題,但最終他們明白這不過是守夜人另一條死板的規定而已。穿過空曠區,一片廣闊的針葉林就橫在前進的道路上。這不是那種茂密的難以穿行的森林,樹木之間需要足夠的間距才能獲得足夠的營養,才能對抗這裡嚴寒的天氣。一輛大車再加上兩排戰士,可以很容易就找到道路。
熊老的揹包裡裝着五份地圖,全都是山姆從故紙堆裡找出來的,是他們前進的依仗。熊老擔心有些地標物已經找不到了,所以他一直在爲這件事情祈禱。南方人信仰的七神在這裡毫無用處,那些來自溫暖之地的“家養神靈”怎麼會懂得北方的嚴寒。只有“舊神”,或者說先民信仰的“古神”纔是這裡的主人。
“古神啊,帶我們走上正確的道路吧。我們是先民的後代,是您看顧的子孫。我們是絕境長城的守夜人,爲了守護人類的國土而奉獻一生的人啊。當我們在迷途的時候,需要您的指點。”
這祈禱詞只在莫爾蒙的心中響起,他不會讓手下的士兵感覺到自己有任何一絲惶然無措。可能是古神真的聽到了他的祈禱,第一個地標出現了,那是一個曾經叫做白樹村的地方。
在大部分人眼中,這實在算不上一個村莊。四棟簡單的屋子,用石塊壘起來的牆壁還在,但是木樑、樹枝和石片鋪成的屋頂業已倒塌。屋子環繞着中央一個空空的羊圈,還有一口水井,撈水的木桶早就不翼而飛。
“屋子裡沒人,也沒有什麼東西了。”打探的斥候回來回報說:“裡面的人是搬走的,他們帶上了衣服、糧食、毛皮,可能還有牲畜。”
“知道走了多久了嗎?”熊老皺皺眉頭,問道。
“肯定不是最近的事情,但究竟有多久看不出來,一切都被凍上了。”斥候想了想之後,回答道。
“這顆長着人臉的樹肯定看到了,但可惜它不會說話。”熊老指着小村子旁邊的大樹,轉頭對瓊恩說道:“通知下去,免得那些南方來的小夥子們不知道。這種紅色樹冠白色樹幹的大樹叫做魚梁木,也叫作心樹,無論什麼時候都不得砍伐,最好連樹皮都別剝下來。如果有人這麼幹,就是違背軍令,明白了嗎?”
“是,司令官。”瓊恩趕忙去傳達這條命令。
對魚梁木,趙邁早有耳聞,但一直無緣得見,這還是他遇到的第一棵魚梁木。鷹巢城上有一顆,不過早就枯死了,只剩下脫去了樹皮的油光鋥亮的樹幹殘骸。臨冬城的那一顆足夠巨大,樹冠比城牆還高,但趙邁只是遠遠看到了葉子,並沒有去臨冬城裡面參觀。
眼前的這一棵,樹幹接近三米寬,樹葉繁茂擴張,將整個村落籠罩其下。紅色的葉子、白色的樹幹和黑色的根系,讓這棵樹給人一種神聖感覺。不過樹幹上的那張臉的確挺駭人的,空洞的眼睛和寬大的嘴巴,樹汁從裡面流出來然後凝固上。而魚梁木的樹汁是紅顏色的,形成的琥珀也是這種顏色,所以怎麼看,都像是七竅流血的一張大臉。
相傳,這些臉都是森林之子雕刻上去的,每一張表情都不一樣。至於爲什麼他們要這樣做,除了他們自己,誰也不知道。
對別人來說,這只是一棵長着恐怖腦袋的樹,趙邁卻看到了不一樣的東西。自然原力在魚梁木上聚集,樹木的眼睛微微發光,似乎真的在看一樣。不斷有熒光的符文文字從樹的嘴巴里面冒出來,飛到空中然後緩緩消散。文字中蘊含的力量遠不如絕境長城,但是卻更加清晰。
對這裡,他突然產生了一種奇怪的熟悉和親近感覺。正要接近看個清楚,儲備糧咬住了他的褲腿。
“你覺的我有危險嗎?”趙邁迷惑不解的問道。
儲備糧歪歪頭,指了指馬車。趙邁回頭望過去,小花正趴在窗口,使勁搖晃着腦袋和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