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淨天教秉着萬物皆有靈性的理念,從不妄下殺手,若遇妖邪之物,便勸其歸正,給予機會。除非實在是冥頑不靈,纔會斬盡殺絕,當真是慈悲的很啊。”
許道雲又拿出一顆蘋果,不滿道:“望泗江水妖已爆發十餘日,他們負責剷除妖邪,怎麼現在纔來啊?”
趙思潔笑道:“這也不能怪他們,淨天教與雲衛司不同,教堂只設立在府城,不像我們雲衛司,連縣城都設有據點,這也因二者的分工不同,管轄範圍不同。清平府距離此地足有上千里路程,他們僅數日便趕來,已經算快的了。”
許道雲煥然,“原來是這樣,我錯怪他們了。”
趙思潔將裝滿鮮果的布袋交給許道雲,說道:“走,下去會會他們。”
許道雲跟在她身後走下亂石坡,來到衆淨天教徒前方,趙思潔拱手道:“在下青旗衛旗主趙思潔。”
“小旗衛許道雲。”許道雲跟着拱手,有氣無力。
策馬在最前方,穿着一身深藍色道袍的男子揮手讓衆教徒停下,然後翻身下馬,拱手行禮,“淨天教蒼火壇執事,杭立仁,見過青旗衛旗主大人。”
衆教徒紛紛下馬,納頭便拜,聲音整齊劃一:“見過旗主大人。”
一旁的許道雲撇了撇嘴,心裡多少有些不平衡。
手裡拿着一根拂塵的杭立仁笑問:“二位大人,這是何往啊?”
趙思潔道:“奉指揮使大人之命,回清平縣召集人手前往望泗江增員,順便疏通糧道,以便軍械糧餉輸送供給。昨日趕來這金稻鎮,發現鎮中有妖邪作祟,雖盡力誅滅了妖物,但鎮中上千個百姓卻迷亂了心智,我二人正不知如何是好,恰好諸位及時趕來,此事定能迎刃而解。”
杭立仁面露愧疚之色,低頭苦笑道:“慚愧慚愧,只因我等來遲一步,卻讓二位大人受了累。”
趙思潔搖頭道:“哪裡話,剷除奸邪,這也是我雲衛司的職責所在,哪裡還分先來後到啊。只是憑我二人之力,想要殺光這些鎮民自然是如屠雞宰狗般輕鬆,但想要喚醒他們,卻比登天還難,而且還有任務在身,耽擱不得,這裡的事情就拜託諸位了。”
杭立仁拱手作揖,“大人儘管放心離去,此地有我淨天教徒,定能救這些百姓於水火之中。”
“好,告辭。”趙思潔回禮,然後轉身離去。
許道雲看了杭立仁一眼,追了上去,小聲道:“趙旗主,從此地趕回清平縣,就算是騎馬也得三兩日時間,關靠我們這兩條腿得走到什麼時候去?”
趙思潔頭也不回的問:“那你想怎麼樣?”
許道雲道:“問他們要一匹。”
“想得美你,人家的馬,憑什麼給我們啊?行了行了,你不必憂慮,前頭數十里,有賣馬的。”
許道雲撇嘴道:“尋常人家飼養的馬,哪裡比得上**馴養過的駿馬啊。”
趙思潔惱怒道:“你怎麼還挑三揀四的?有馬就不錯了,要求別那麼多。”
“行吧。”許道雲不情不願地點了點頭。
果然走了十數裡,遇到一間馬廄,裡頭的馬兒雖有些瘦弱,卻也沒法子,二人只好各自買了一匹趕路。
兩日後,二人來到泉海鎮,此地倒是一切如舊,全然沒有被望泗江的水蛇腰之患影響到。百姓仍在地裡耕作,家家戶戶炊煙裊裊,一派祥和。
許道雲並不打算到楊玄府上去叨擾,而是尋了一間名叫紅歡酒樓的客棧落腳。雖不像凝香居那般明豔奢華,環境卻也雅緻精細。客棧正廳底下還有一座池子,花閣裡不時還傳出琵琶聲,手法超絕,引人陶醉。
許道雲靠在自己房間的窗戶旁,閉着眼睛喃喃說道:“這聲音真好聽。”
夜色漸深,他洗漱後換了一身衣衫,然後在牀榻上盤腿修煉。肉身自然是運轉玄功內修,神識則進入到內天地中修煉《擒龍神訣》。
忽然枕邊的劍匣中,沖和劍嗡鳴示警,屋頂上踩踏瓦礫的聲音將許道雲驚醒,他睜開眼坐起身,心想:“這麼晚了,會是什麼人?”
他不動聲色,來到窗前推開一條細縫朝外看,只見一個穿着夜行衣的人從樓頂跳到三樓廊道上,謹慎的左右張望,然後輕輕推開房門。
這傢伙推開的是方纔傳出琵琶聲的花閣房門,難道是採花大盜?
黑衣人推開房門,外頭雖是月明星稀,屋子裡卻昏暗一片。他練過暗器,眼力過人,勉強能看到一些景物。強壓下因緊張而有些粗重的呼吸,一步步走向牀榻......
臨近牀榻,黑衣人毫不猶豫地一掌拍下。卻皺起眉頭,掀開被子只見裡面又是另一牀被子,咬牙罵道:“該死,讓她給逃了!”
他破開南面窗戶,越窗而出,消失不見。
許道雲探出腦袋,心想這人怎麼這麼快就走了?然後踩着圍欄躍到花閣內,驚道:“怎麼沒人?”
既然此處沒人,一定是早有察覺逃走了,追還是不追,救還是不救?
“救!見死不救,枉爲劍修!”
他雲立刻下定決心,朝南追去。
許道雲迅捷的在屋頂上上起起落落,多不時便離開了泉海鎮,沿着官路大道徑直朝南。路過玉墜林,風鈴院,無人道村,卻還未停下......
眼見天已矇矇亮,那男子總算是在林邊停下,攔住一個女子。
許道雲不敢靠近,也聽不清他們說的什麼,只是隱約能看見那黑衣男子步步逼近,而抱着一把琵琶的女子正步步後退。
暗處的許道雲壓低身子,召出沖和劍,忽然身形化作一條雷光朝黑衣人左肋襲去。
“嗯?”
黑衣人正要動手,聽見動靜,本能地閃身躲避,接着立馬舉掌豎劈,這掌上氣勢凌厲,掌雖未至風卻已到。
許道雲一劍刺空,使出一招驢打滾朝左側滾開,單膝跪在地上,右手甩出幾顆打滾時順便撿的石頭。
石頭出手,也不看成效如何,帶着身邊的女子就跑。
“你是什麼人?”
“來救你的。”
“他很快就會追上來。”
“那你說怎麼辦?”
女子臉上露出難色,猶豫了許久才咬牙說:“往西北邊跑,你送我到玄陰谷裡應該就沒事了。”
帶着她跑了有小半時辰,許道雲疑惑爲何那人沒有追上來,難道是生怕暴?不然以他的修爲,就算追不上,也不至於跟丟啊。
還未大亮,林間小道上溼氣瀰漫,着實冷了些。
女子抱着琵琶裹着紅紗,實實在在的一個美人兒。只是佳人臉上本該都是紅潤飽滿,而她卻有些心灰意冷的憔悴,小腹微微腫脹,顯然已身懷有孕。她欠身致謝道:“小女子鄭韻,多謝少俠搭救。”
“不用。”許道雲目光一直不放心的朝後面看,口中問道:“他是誰,爲什麼要殺你?”
“我......”她欲言又止,終究是無言以對。
許道雲心道:“君子不強人所難。”便擺手道:“不必說了,三神山距此不遠,到玄陰谷之前我都會護住姑娘的,你不必憂心。”
“多謝少俠。”
“嗯。”許道雲目光隱蔽的瞥了她即將孕育出生命的肚子,着實覺得這女子有些可憐。身懷六甲,不在家裡休息待產,竟被人千里追殺,今日若不是自己出手,恐怕免不了要發生一起一屍兩命的慘案。
從這兒到玄陰谷的路途不遠不近,好在這官路大道也不偏僻,沿途過去有幾家落腳的茶肆,酒棚,還有馬廄。
買了兩匹馬,這不遠的路途便在午時前走完了。
說起這玄陰谷,那可真是派如其名。
玄陰谷門徒大多性情怪異,陰險毒辣,依仗詭秘惡毒的武功橫行江湖,殺人如草芥,是江湖上頗具實力的神秘邪道門派。
數百年來,玄陰谷門人走於江湖之中,因此使得玄陰谷給江湖中人展示出與衆不同的風格。
譬如其身體的裸露,譬如其無論男、女皆有紋身的門派象徵等都給以玄陰谷邪惡的形象感,其中女弟子妖豔的打扮更是對其神秘,有着畫龍點睛的詮釋。
玄陰谷是個披着神秘面紗的門派,因爲本派門下都是些江湖聞名遠揚的惡人。他們大多沒有什麼響亮的名號。如果說衆妙玄門弟子是“合法註冊”的修行之人,那麼玄陰谷的門徒就是流亡在外的“黑道中人。”
他們沒有身份、沒有“戶口”,功法,招式派路不知何處所得,招招陰險毒辣欲致人於死地。做事自成一派,不留痕跡。雖然江湖中沒有他們的資料排名,但卻足以讓許多門派聞之膽寒。
劍刺蠱毒,招招致命,這是玄陰谷的絕學。
玄陰穀神秘之處,正是由於他們的做事風格,他們殺人越貨,來無影去無蹤。所謂的江湖道義,倫理法則被他們視若無物。用毒、暗器、苗蠱、暗殺,更是他們的強項。
走過無極谷、九曲溪、無腸谷,終於看到一座聳立的山坡。
從無極谷開始,道路兩邊都生長着各異的花草,雖是千奇百怪,許道雲還是認出了兩種。
一種是朱曼紗華,另一種是鬼切草。這兩株草藥藥性奇特,本用作藥引可治理內傷,可若將兩株草藥合二爲一就會發生異變,引人迷亂。
這是他偶然在雲衛司收拾書閣時,從藥經上學來的。
許道雲送鄭昕上閃,表面說是樂於助人,實則是想一睹玄陰谷的風采來滿足自己好奇心罷了。
過走寬四五丈的山路,只見玄陰山門——望天門,就在前頭。
望天門之往西數裡便是天遊宮,而名聲響徹江湖的陰泉就在天遊宮裡。
陰泉乃秋冬之水,轄陰泉、花涼亭、隴山下,且有奇效。傳聞只有修習玄陰谷獨有功法的弟子前往浸泡才能生效,至於是什麼效果,外人無從得知......
過了望天門,再朝裡走便是逆天陣眼、斗南院、羅剎門、修羅門。北面的鎖劍陣,傳聞鎖着自古到今谷內所有高手的寶劍。
鎖劍陣往東,就是門人死後的埋骨之所——遊魂窟。
逆天陣眼建立在一片火漿之上,五條鐵索橋代表五行連接着廊道。而遊魂窟更是傳出有邪魅魍魎作祟,有人說是因爲谷內常年不見天日,陰氣過重,上高下底成大凶之勢,所以纔會怪事連連。但到底是真是假,也無人去印證過。
總之玄陰谷,充滿着神秘色彩......
進入望天門,走了半柱香,鄭韻突然回頭道:“多謝公子護送,小女子在此謝過。”她欠身行禮,看向寫着玄陰谷牌匾的門殿,輕聲道:“玄陰谷門規,不許擅帶外人入內,所以...”
許道雲聞絃音知雅意、覺得有點可惜,畢竟來都來了,不進去看一眼就離開真不甘心。但他還是點頭說道:“好,那你進去吧。”
“嗯,告辭。”
鄭韻看着背匣少年枕着雙手下山的背影,良久才轉身走入玄陰谷殿門。
雙手抱在腦袋後邊兒,步伐悠哉朝山下走去的許道雲回頭望向鄭韻決絕的背影,嘆了口氣。
快走到山腳,從響腸谷外走來三男兩女。瞧那衣着打扮當真古怪,均以紫色爲主,胳膊腿上刺着紋繡。男子倒還好,除了一頭白髮和臉色偏白之外並無不妥,而那兩女子的打扮確大膽極了。
衣裙高到只遮住了大腿根,左腿根刺着紋繡,上衣露出腋下和兩條手臂,盡是媚態。
“哦?好俊俏的小子。”個高的女子眼睛一亮,瞧着許道雲越瞧越順眼。另外幾人也瞧着他,低聲說了一陣子話。
許道雲後撤半步,這五人明顯就是玄陰谷弟子,而且修爲都不低。傳聞玄陰谷門人雖常年避世不出,可一旦出現人前,給人的感覺就是神秘陰毒,手段毒辣,所以決不可掉以輕心。
這五個人中,修爲最低的是先天境,而修爲最高的則是那個說話的女子,居然是煉氣境乙等小成巔峰。
高個女子嬌笑道:“呵呵,不要害怕,姐姐不會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