裝作冷若冰霜的唐靈顯然並不擅長做戲,是以當天空裡滿是飛天貓頭鷹時,唐靈忍不住一扯任飄萍的衣袖,嚷嚷道:“任大哥,你看!你看!天上飛的是什麼呀?”任飄萍情不自禁一笑,道:“那是專吃像你這樣大眼睛的女孩的貓頭鷹。”
唐靈瞪了一眼任飄萍,撅起櫻桃小嘴道:“我纔不信!你騙我!”
燕無雙斜睨任飄萍道:“李奔雷不是一直想要殺你的嗎!怎麼現在好像是在幫你!”
任飄萍臉色一變,不語,回頭眺望江上清兵戰船。
但見烏雲積聚的天空中一百多隻飛天貓頭鷹發出那滲人的特有的貓頭鷹的梟叫,搧動着兩米長巨大翅膀,或低空盤旋,或振翅高飛,或懸停空中,或停在船舷之上綠幽幽的眼冷森森地瞪着,或俯身猛衝至清兵頭頂忽又一掠直衝雲霄……
十艘戰船之上已是亂作一團,驚叫聲連連:“我的媽呀!”“這是貓頭鷹?”“怎麼這麼大啊!”“快跑啊!”
一隻瞪着黃橙橙綠幽幽碩大的眼的飛天貓頭鷹,一雙鋒利閃動着藍光的巨爪現在就緊緊地扣在距吳總兵不到五尺之距的船舷上,吳總兵只覺自己整個人似乎被那雙深不可測的眼神看穿,頓時只覺毛髮豎立,不寒而顫,一邊慌不擇路地後退一邊急切間大喊:“放箭!放箭!”
船上清兵已是大亂,身邊一干親兵副將顫巍巍地攔在吳總兵的身前,手忙腳亂半天才將箭搭在弦上,卻是見那貓頭鷹張口大叫一聲,頓時一干人嚇得倒退三步,膽小的已是嗵地一聲跌落在甲板上。
就在這時,那滄桑渾厚的二胡聲由遠及近而來,聲突變,急劇而落,一個急轉再直衝雲霄。飛天貓頭鷹直衝向那紅衣大炮。要知那紅衣大炮一尊也有七八百斤重,一隻飛天貓頭鷹撼動不得。不料那飛天貓頭鷹卻是極爲聰明,竟是商量好似的,三五隻同時伸爪撲向一尊紅衣大炮,眨眼間十艘戰船上二十多門紅衣大炮相繼倒下。而這時白鷺洲上羣雄已是各自趁着夜色蹬上了停靠在岸邊的船隻畫舫,紛紛向南京城西門方向而去。
而李長風和常四娘、黑白無常四人的畫舫緊跟在任飄萍和燕無雙四女畫舫之後快速向吳總兵的戰船駛去,再後邊緊追的是李奔雷、筱矝四人的畫舫,而先前戰船上放下來小船上喊話的清兵早已棄船而逃。
此刻,江面狂風驟起,天空已是盡墨,一道閃電赫然劃破天空,驚雷聲連連轟鳴而至。一身白衣獵獵作響綽然而立於船頭的任飄萍星眸閃動,戰船已是近在眼前,心中怒氣似是在這電閃雷鳴中得以暫時的解脫,清嘯!
清嘯一聲的任飄萍左右腳相互交替在空中踩踏,閃電雷鳴中但見一道白色身影矯若遊龍扶搖直上,似是直衝九霄。四女傲然而立,向上而望的眼眸中滿是憧憬。同樣而望的筱矝身旁的李奔雷笑道:“好小子!竟然用的是‘御雲梯’,難怪那日可以直入老夫的傷情谷!”同時右手撥動琴絃,二胡聲再變,嘎然而止,那飛天貓頭鷹轉瞬就消失在如墨的天空中。
但見飛天貓頭鷹逝去,各個戰船上這才點起火把,驚魂未定清點人數,發現這貓頭鷹竟然是隻爲破壞紅衣大炮,並無傷及人,各自遂放下心來。吳總兵這時長出一口氣,道:“他奶奶的,這是哪裡來的野貓子!竟是通着人性!”卻是突聞人語聲“是啊!有時人還不如畜生,不通人性,妄揹人皮!”一如驚弓之鳥的吳總兵喝道:“誰?”
火把照耀下,任飄萍冷冷地站在吳總兵的面前,道:“閣下就是命令開炮的人!”
吳總兵嘿嘿笑道:“是個人啊,只要是人就好辦!來呀!給我拿下!”
任飄萍心中冷笑,道:“原來當官的就是吃定人的,卻是害怕畜生!”同時眼見四下圍來四名親兵,右手一揮,四根手指劍氣激射,四名親兵已是撲通一聲單膝跪在甲板上,痛聲大叫,跪着的膝蓋血流如注。卻是再也沒有人敢撲上前來。
那吳總兵但見不好,右手摸向腰間扯出一把緬刀來照着任飄萍就是一刀,倒也是刀聲霍霍,有些底子,只是任飄萍似是沒有看見,道:“大人!是不是想喝孟婆湯啊!”單掌向那明滅着寒光的緬刀抹去。
吳總兵忽然發現自己的刀根本就劈不下去,刀身就捏在任飄萍的右手拇指和中指之間,再擡眼,吳總兵發現自己手裡握着的只是一個刀把,刀身已是斷成數截噹啷啷跳躍在甲板上。
吳總兵不笑,強作鎮靜,垂眼顫聲道:“朋友意欲何爲?!”
任飄萍道:“告訴總督大人,管好自己的兒子纔是上策!如若不然,任某人要他的項上人頭!”
吳總兵再擡眼,任飄萍已是不見,擦了額頭的冷汗,卻又是得到兩江總督的命令,不禁氣,自言自語道:“不用紅衣大炮,哪個能抓住這幫武林高手!”那傳令之人忽道:“總督大人也是無奈,不過吳大人不必憂慮,那皇上御賜的神捕第一高峰現在正在岸上等着他們呢!總督大人這招棋纔是高!”兩人遂相視,哈哈哈大笑。
當任飄萍縱身落在船艄時,藉着戰船之上微弱的亮光,卻是發現船上少了一人,面前的歐陽尚晴、燕無雙和唐靈三人一喜,見任飄萍滿眼失落,不禁又低下頭。
三女不語,任飄萍也不語,任飄萍已是聽到了背後趙宏雲漸漸遠去的說話聲:“夫人,屏兒一定在想爹孃了,不如我們回去吧!”“夫人……夫人……”
江上的風似乎更大了些,吹在身上竟是有些微微的寒意,要不然任飄萍爲何打了一個冷顫呢?轟鳴的雷聲漸漸遠去,閃電在這一刻也湮沒在無盡黑暗的夜空中,可是一滴涼涼的溼溼的液體落在任飄萍的臉上,忽然間噼裡啪啦的雨就肆無忌憚地打落在畫舫的頂棚之上。
唐靈三女驀然一驚,看向任飄萍,任飄萍已在雨中!漸漸遠去的黑魆魆的戰船上依稀可見風雨飄搖中的火光,似是才一閃亮就要被無情的風雨熄滅。
唐靈一個箭步衝到任飄萍身邊,一拉任飄萍急閃而入畫舫之內!只是這一瞬,唐靈竟是感覺任飄萍的手一如玄冰寒冷。唐靈急道:“任大哥,你生病了?”同時伸出手探向任飄萍的額頭,任飄萍搖頭,卻是甩出一頭的雨水,直落三女臉上。
唐靈嗯了一聲,又去探任飄萍的脈搏。燕無雙點了七八次燈,每次剛點燃就被風吹滅了,不禁氣道:“這要命的風!”歐陽尚晴忽然道:“唐靈,不用理他,他一直就病着,而且還病得不輕!”
唐靈道:“不對啊!他的脈搏強健有力,脈息均勻,不想是長期有病的樣子!”歐陽尚晴和燕無雙同時忍不住笑,就是任飄萍也是禁不住笑。唐靈不解,只道是三人合起夥來欺負她,哼了一聲,道:“你們就笑吧!看我還理你們!”
李奔雷的船距任飄萍的船並不是很遠,聽到笑聲的筱矝忽然眼角有些溼意,仰起頭,淚卻從鼻子裡竄出,嗆得又咳嗽了起來。
常四娘握着李長風的手,道:“你和那孩子之間是不是有些誤會?”
李長風苦笑,眼前已是漸亮,透過急而密的雨簾,南京城已是在望,只是岸邊卻站滿了清兵,左手拿着火把右手拿着短刀的清兵。
任飄萍當然看得更清楚,緊在岸邊的雨簾中搭起了一個六尺見方的帳篷,帳篷的四周沒有住風擋雨的布幔,帳篷之下站着一個人,一個刀一樣的人,更何況他的手中現在就握着一把朴刀。
任飄萍笑,一出聲,他顯然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爽朗的笑過了。任飄萍身形已是縱起,直落帳篷之下,道:“看來你還是老樣子,還是喜歡一個人待在雨中的帳篷下!”
帳篷下之人正是第一高峰,可是第一高峰顯然不認識任飄萍,因爲第一高峰在問:“你是何人,竟敢在此大聲喧譁,干擾本捕頭辦案!”
任飄萍詫異之極,眼掃向周圍至少不下二百名清兵,卻道:“哦!你在緝拿殺人兇犯?”
第一高峰眼生犀利而冷漠,道:“是!緝拿殺害兩江總督兒子阿都汗的兇手!大膽刁民,你還不閃開!”就在這時,燕無雙三女已是落在任飄萍的身後。任飄萍的眼已是沒有任何表情,靜靜地盯着第一高峰。
而第一高峰冰冷至極的聲音同時響起:“兇犯歐陽尚晴、燕無雙還不束手就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