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小二道:“前兩天他還來過我們客棧,那傢伙自從煉成‘九龍神珠’之後,便已是富足奢侈,四處遊山玩水,飄忽不定。這些天他可能會去不遠處的神藥峰採集藥材,那神藥峰離客棧東面不過五十里,筆直挺立,樹木甚少,是一處無人問津的不毛之地,而他卻說那上面有寶貝。”
店小二倒還有點義氣,遞給無名草二兩銀子,道:“少俠,您今日受騙,我們也有過失,這二兩銀子就還給你了。吉人自有天相,少俠行善積德,這位書生的妻子一定會沒事的!”無名草接過銀子,哼了一聲,對黃建德道:“我們走吧!”二人出了客棧,此刻雨已經停了,正好前往神藥峰尋找神醫。黃建德突然又心生顧慮,停住腳步,躊躇不前。
無名草道:“黃大哥,怎麼了?”黃建德道:“少俠,看你行事匆忙,想必有要事在身,你我萍水相逢,我看尋找神醫之事,就不必勞煩你了,我可不能耽誤你啊!少俠,大恩大德,我黃建德來日必報!”說罷又欲下跪,無名草忙扶住他,咧嘴一笑,道:“黃大哥,我一言既出,又豈能言而無信?我的事情也不急於一時,不如我們先回你家看看令夫人,然後找兩匹馬出發吧!”
“嗯!”黃建德點了點頭,二人立刻離開客棧。無名草也不明白自己爲什麼平白無故的要幫助他,是自己深明大義,還是復仇者迷途知返?這些他也不得而知。黃建德看他使得一柄絕世寶劍,心想其一定武功高強,有他幫忙倒也方便許多。只見黃建德陰險一笑,似乎另有陰謀。
二人跋山涉水,大約過了一個時辰,終於來到了不爲人知的窮鄉僻壤,黃花村。黃花村繞河而立,清澈流水映襯羣山倒影,四面青山歸眼底,周圍皆是破宅爛房,泥牆草頂,如果再假以時日,恐怕再也受不住風吹雨打了。黃建德帶着無名草走進了一座破舊不堪的宅子,門不遮戶,窗不避風,一片淒涼慘淡的景象。無名草見了之後,頓時心生寒意,對其飢寒交迫的生活甚爲同情,助他之心也更爲堅決。
屋內立刻走出一位衣衫襤褸的瘦老婦人,見黃建德身後有一名儀表堂堂的年輕俠士,若有所思。她叫苦不迭地道:“大夫終於請回來了?牡丹現在氣息微弱,岌岌可危啊!”看她心急如焚的樣子,似乎又確有其事,看她動作敏捷,像是武林中人,這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卻也不得而知。
黃建德忙解釋道:“娘,這是無名草無兄弟,是來幫助我們尋找神醫的。”無名草點了點頭,黃建德又驚慌失措地問道:“娘子她怎麼了?”
老婦人搖搖頭,長嘆一聲。三人立刻走進臥室,室內陳設也極爲簡單。骨瘦如柴的牡丹躺在一張鋪着草蓆的牀上,蓋着一張打滿補丁的被子。她面黃肌瘦,蓬頭散發,憔悴不已。她雖然身體虛弱,但卻是捧心西子,貌美如花。牡丹見夫君歸來,掙扎着掀開被子,立起身來,氣喘吁吁地道:“建德,回來啦?我好想你啊!”黃建德見她如此模樣,心痛不已,淚如泉涌,忙走上前,坐於牀弦上,一手扶住牡丹,一手緊握她那冰冷柔弱的小手,道:“牡丹,你還是好生躺着吧。我過兩天就會帶神醫回來治好你的病,你一定會安然無事的!我夫妻二人同舟共濟,有難同當,海枯石爛,至死不渝!來,牡丹,你好好躺着。”他輕輕地將其扶躺到牀上,顯得無所適從。
無名草見到這番催人淚下的情形,自己心裡也極不好受,暗自發誓,一定要讓這一家子枯木逢春,他們身處水深火熱之中,實在可憐。
牡丹見無名草手中提着一柄絕世寶劍,也是驚喜不已,心想一定是個高手。她低沉地道:“建德,這位少俠是……快請他坐啊,別怠慢了。”
無名草一愣,道:“哦,在下無名草,是黃大哥的莫逆之交。嫂子,你放心吧,我一定會爲你找到神醫歸來,治好你的病,讓你們閤家歡樂,鳳凰于飛。你好好休息,”無名草望向黃建德,斬釘截鐵地道:“黃大哥,我覺得嫂子她太需要你的照顧了。尋找神醫之事,就交給我吧!三天,你們等我三天,我一定會帶神醫回來的,黃大
哥,嫂子,你們一定要多多保重。”
黃建德看了牡丹一眼,猶豫不決,道:“可是……”無名草慷慨激昂地道:“黃大哥,你就放心吧!”黃建德點了點頭,無名草轉身就走出臥室,健步如飛,即刻便離去。黃建德一家三口高興不已,無名草是否會衆望所歸?躺在牀上的牡丹欣然一笑,竟說道:“做的好!”這種笑容,只有處心積慮的人陰謀得逞之時纔會有,爲什麼一個奄奄一息的人會如此呢?此事必有蹊蹺。
很快的,無名草廢寢忘食,披星戴月,似一陣狂卷的風在崇山峻嶺間穿梭狂奔。但五十里路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他又有傷在身,因此跑久了也只能差強人意的減速前進。忽見前方一座小山坡腳有一驛站,頓時欣喜若狂,決定到那尋匹好馬再行。無名草來到驛站旁的馬圈邊,圈內三匹黑色高大的駿馬,正津津有味地啃着槽中青草,神氣活現。無名草提起劍來,正欲入圈,突然從驛站內走出兩名身着官服,手中提刀的兵卒。
那兩名兵卒走上前來,左邊一個高個子陰陽怪氣地衝着無名草吼道:“哪來的野小子,竟然知法犯法,敢到老子的馬圈來偷馬?活得不耐煩了,信不信老子殺了你?”說着磨刀霍霍,哐當聲響,便是想要動手。
無名草這時很不耐煩,兇狠的眼神叫人望而生畏,他冷冷地道:“廢話少說,我無名草今日不想殺人,如果你們想活命的話,馬上給我滾開!”他將手中的“碧月玄鐵劍”抖了抖,渾身充滿殺氣。看來他那股狠勁仍然是不減當初,師承黑風三煞,惡性難改。
這兩個兵卒豈會害怕,他們是井底之蛙,坐井觀天,又哪裡知道天外有天?“吱!”二人拔出刀來,破口大罵道:“臭小子,竟然敢在老子的地盤上撒野?”二人舉起鋼刀便向無名草劈頭蓋臉地砍來。無名草冷冷一笑,說時遲那時快,彈指之間他已提劍衝到二人身後,渾身卷着沙石,迅猛一劍,叫那二人猝不及防。只見一道刺眼寒光從那二人喉頭一閃而過,那二人便哽咽一聲,手中的刀“哐當”一聲便落在了地上。二人的咽喉都噴出一道鮮紅的血水,頃刻之間便一命嗚呼,“九天玄劍”果然不同凡響。
無名草一腳踢翻了馬圈外的柵欄,然後縱身一躍,便騎在了一匹黑馬的背上。無名草將劍捆於背上,揮鞭猛打下去,那黑馬一聲狂嘶,舉起前蹄,向前奔馳而去。無名草大聲驚吼:“駕!”策馬揚鞭,奮勇前行,身擔重任,激情高漲。
傍晚之時,天空一片陰沉,暗淡無光。途中投石問路,無名草終於來到了“神藥峰”山腳,此山果然如店小二所說,孤獨而立,高大險峻,樹木甚少,光怪陸離的奇花異草倒是歷歷在目。眼前最爲顯眼的則是山腳的一方巨石了,它呈倒三角的形狀恰如其分地立在了“神藥峰”陡直的邊緣,其間雜草叢生,卻是枝繁葉茂,黃褐色的樹藤與樹根交織纏繞,懸掛在半空之中,隨風舞動,讓人覺得簡直就是命懸一線、險象環生的生死交界之處,實乃難得一見的絕妙美景。無名草騎馬緩緩行進,馬蹄下芳草萋萋,繁花爭豔,如此詩情畫意,不由得讓人想到了“亂花漸欲迷人眼,淺草才能沒馬蹄”的千古絕唱;如此良宵美景,讓一個滿懷仇恨的人都目酣神醉,心花怒放。
忽見巨石之上,花紅柳綠之間,蹲着一名白衣白髮老翁,目光溫和,笑容滿面,手中握着一支嬌露欲滴的巨大靈芝,左右端詳,甚是高興,如此靈芝,可見一斑。無名草大喜,略顯疲憊的臉色立刻喜笑顏開,那人一定就是神醫了!於是趕緊快馬加鞭,來到了那方巨石之下,仰望着那白頭老翁。老翁一見是個十分心急的少男,忙將靈芝收入藥箱之內,衝着無名草大笑道:“哈哈哈哈……少年騎馬而來,春意盎然,想必是來找老夫的吧?看你十萬火急,定有要事,不過若是向我求醫,那便免談。”
無名草理直氣壯地道:“廢話少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有個朋友的妻子身患重病,危在旦夕,你若不出手相救,就枉爲神醫!我趕了幾十里路,跋山涉水,好不辛苦,臭老頭,你若是見死不救
,我無名草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聽到沒?”
何時了泰然自若,心裡卻對此直來直往之人感到吃驚與好奇,行醫數十載,像他這種橫衝直撞、蠻不講理的真是史無前例。何時了又笑了,他背起藥箱,站起身來,如雷貫耳般吼道:“哈哈哈哈……好小子,有你這麼狂妄無禮的嗎?連江湖中地位一流的人都不敢於我這樣講話,你小子可真是膽大包天!不過老夫倒是喜歡你這種人,武林中少有的豪邁直爽!看在你的份上,你那朋友的妻子,我倒是可以前往一救。”
何時了正欲找路下來,身在險境,反倒弄得他進退維谷了。無名草心不在焉,鼎鼎大名的神醫竟也有束手無策的時候,其蝸行牛步真是叫他忍俊不禁。何時了大叫道:“臭小子,我下不來呀,還不幫我一把?竟敢得意忘形地取笑老夫?”
無名草收緊笑容,從馬背上騰身而起,順着樹藤旋轉三週,再踏石一躍,右手抓住何時了便將其扛在肩上,然後再在空中一個倒翻身,又恰到好處地騎到了馬背上。精神抖擻的何時了這麼一折騰,竟已是氣喘吁吁,摔得腰痠背痛,唉聲嘆氣地與無名草背靠背。“駕!”無名草揮鞭猛抽,一路上馬不停蹄,嚇得何時了一路提心吊膽,擔驚受怕,直叫道:“你讓我坐穩了先,老夫一身軟骨頭,可禁不住這樣的顛簸啊!”
無名草豈會顧他的死活,瞧他精神煥發,豈會有事?無名草喝道:“時間緊迫,刻不容緩,你自個兒坐穩了!”
大半個時辰,二人便趕到了荒無人煙的黃花村。來到黃建德家的破宅之外,無名草迫不及待地便跳下馬來。見何時了沒完沒了地抱怨,他一把將其扶了下來,問道:“你沒事吧?”何時了扭了扭身子,慶幸道:“還好還好,全身骨頭還沒有斷。”
無名草拉住何時了直奔入內,大吼道:“黃大哥,神醫來了,我吧神醫找來了!”黃建德立刻迎了過來,喜上眉梢,向神醫跪了下來,道:“求神醫救我妻子一命,我黃建德給您磕頭了!”何時了忙將其扶起來,微微一笑,關切地道:“快帶我去醫治,我一定會盡力而爲的。”
說罷無名草、黃建德匆忙地將他帶入屋內,黃建德的母親正無微不至地照料着柔弱無力的牡丹。黃建德忙吼道:“神醫來了!”
母親忙從牀邊讓開,道:“神醫啊,您是救苦救難的再世活菩薩,一定要救救我們家牡丹啊!”
何時了點了點頭,坐在了牀弦上,放下藥箱,立刻便爲病入膏肓的牡丹把脈。無名草目不轉睛地盯着何時了,黃建德心煩意亂地問道:“大夫,我妻子她到底得的是什麼怪病啊?”黃建德的母親更是如同熱鍋裡的螞蟻,捶胸頓足,心神不寧。
何時了又翻了翻牡丹的眼皮,然後叫她伸出舌頭,牡丹連伸舌頭的勁都難使。何時了深覺奇怪,搖了搖頭,不由得長嘆一聲,竟然無從下手。
無名草心急口快地問道:“怎麼了,連神醫也被難倒了不成?你倒是快點對症下藥啊,別再長吁短嘆了!”
黃建德忙對無名草勸阻道:“緊要關頭,可別對神醫如此無禮啊,我們還是聽他怎麼說吧。”
何時了大惑不解,道:“此女子的病實乃怪異啊!老夫行醫多年,走遍大江南北,所見過的疑難雜症數不勝數,那些都沒能難倒老夫。這位女子的脈象時快時慢,若有似無,參差不齊,周身大穴彷彿都遭到過嚴重創擊,她渾身筋脈膨脹紅腫,血液流速遲緩,很像是練功走火入魔所致,但看她弱不勝衣,又不像是修煉武學之人,真是叫我茫無頭緒,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黃建德臉色鐵青,侷促不安地道:“神醫,難道我妻子真的無藥可救了嗎?你是神醫啊,衆所周知,醫術高明,妙手回春,一定會有辦法的。”
何時了無可奈何,打開藥箱,將布包着的數十根銀針攤在了棉被上,哀嘆道:“既然如此,那就死馬當做活馬醫吧!”說罷他便拿起足有半尺長的銀針,插針點穴。每插一針,牡丹便痛入骨髓,悽慘的呻吟一聲,叫大家都目不忍睹,難受之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