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知難而進,害己害人(一)



(一)

數日之後,午時三刻。此時風起雲涌,春雷陣陣,天昏地暗,看樣子是大雨將至。神劍山威武直立,十八年來風光依舊;鐵劍門揚名四海,宏偉事業如日中天。遠遠望去,山頂之上雄偉的大殿煙霧瀰漫,若隱若現,人傑地靈,不愧爲武林盟主首握天修生養息的歸宿。

大山之下,一條碧江環繞而過,波濤洶涌,猛浪若奔;滔滔江水奔流到海一去不復返。那座橫跨兩岸的石拱大橋依舊精美別緻,欄杆之上的浮雕龍飛鳳舞,姿態萬千,活靈活現,橋面上玉石堆砌,比比皆是。不言而喻,這些都是首握天至高無上的榮耀所換來的。橋頭直通山頂的石階蜿蜒盤旋,斗折蛇行。這時,首握天正帶領着五十餘名弟子勢如破竹地趕到山腳,立身橋頭,殺氣騰騰。

這五十幾名弟子身着綠袍,手持鐵劍,無一不是熱血沸騰,意氣風發,似乎久未迎敵,反倒高興,大可於此展露拳腳。首握天濃眉大眼,一臉大鬍子,頭髮花白,頭戴劍釵,身穿碧綠長衫,手持一柄四尺長劍,虎視眈眈地望着對面三個有備而來的不速之客。

那三位高手,原來就是九龍城城主端木玲瓏與手下乾坤二老歐明日、歐明月。只見端木玲瓏如今已是亭亭玉立,貌美如仙。雖然她鶴髮童顏,但一股咄咄逼人的霸氣卻讓人望而生畏。她頭戴九龍金冠,一雙冰冷的大眼睛仍舊透露出無所畏懼的剛毅,身穿一件白色薄棉長裙,外披一件繡着九龍戲珠的披風,身材小巧玲瓏,婀娜動人,卻沒有了窈窕淑女的溫柔,多了幾分男子漢的血氣方剛。她雖然兩手空空,但那雙堅實而老練的小手卻時時暗藏着致命的殺機。十八年過去了,她已長大成人,武功自是鶴立雞羣。

乾坤二老看上去卻是未老先衰,歐明日眉毛已經白了,額上佈滿皺紋;歐明月卻沒了眉毛,老當益壯,想必他們也都沒閒着,都是苦練武功所致。二人身寬體胖,穿着黑色長袍,各自頭插日月金釵,莊嚴肅穆。他倆也是赤手空拳,武學修爲已然深不可測。

首握天舉手指向端木玲瓏,道:“白髮魔女,快放了我老婆跟我女兒!我首握天寬宏大量,一忍再忍,從不把你這小丫頭所犯的過錯放在心上,你們這幫唯恐天下不亂的烏合之衆,未免也太放肆了!居然膽敢以下犯上,挾持我家人,我鐵劍門門生弟子何止千萬,豈會怕你?這次竟敢來我神劍山惹是生非,白髮魔女,你也太過分了點,叫我首握天忍無可忍啊,可別怪我欺負你個小丫頭!”

端木玲瓏充耳不聞,放聲大笑起來,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笑裡藏刀,聲音響亮且殺氣橫生,道:“哈哈哈哈……長江後浪推前浪,首握天,你老掉牙了!武林盟主有能者居之,本座曾經再三派遣傳信使者到你山上,要求你交出盟主令牌,而你,目空一切,拒人於千里之外,還將本座的手下打成重傷,本座若是不親自出馬,恐怕你得在這山上做一輩子的縮頭烏龜了!你可別忘了,十八年前你是怎樣瞞天過海,登上盟主之位的?識時務者爲俊傑,今日你要是乖乖的交出令牌,本座可以保你妻女性命無憂,還可以讓你在這深山裡養老送終;但你若是獨斷專行,執迷不悟,九龍城與鐵劍門幾十年的恩怨,今日就於此做個了斷!”說罷揮袖拂塵,殺氣漸盛。

首握天面不改色,道:“白毛丫頭,乳臭未乾,你憑什麼當武林盟主,號令羣雄,獨攬大權?竟然挾持人質拿來威脅本尊,不知廉恥!識相一點,放了我老婆和女兒,否則明年的今天,便是你們三個的祭日!”說着手上加勁,利劍發出“嗡嗡”聲響,似乎鋒利無比,銳不可當。

歐明日察言觀色,見首握天蠢蠢欲動,頓時提高警惕,道:“是你女兒自不量力,出言不遜,我們城主饒她不死已經是大慈大悲了。首握天,你也應該看看當下時局,江山代有才人出,你也應該爲大局着想,退位讓賢啊!我們聖主神功蓋世,功德無量,盟主之位由她繼承那是天經地義!”

歐明月站在一旁,暴跳如雷,急不可待,連聲喝道:“老不死的,快把令牌交出來,你這個盟主早就應該取而代之了!”

首握天豈會屈服?運籌帷幄數十年,難得換來今天的成就,豈能將盟主之位拱手相讓?他斜眉歪眼地看着三人,道:“今日鹿死誰手,尚且未知,勝負未分,休在本尊面前口出狂言,膽敢對盟主不敬,活得不耐煩了?”

乾坤二老有恃無恐,端木玲瓏也是泰然處之。首握天怒火中燒,衝着身後數十名弟子吼道:“衆弟子聽令,誰要是取得他們項上人頭,本尊賞金十萬兩!”“是!”說罷幾十人挺劍上前,摩拳擦掌,目露兇光,大步流星,吼叫如雷,羣起而攻之。

乾坤二老陰陰一笑,道:“自取其咎,死不足惜!”二人上前一步,站於端木玲瓏跟前,各自伸出左右單掌,提掌運氣,掌心之間頓生一團紅色焰火。“砰!”雙掌打出,其威力猶如雷霆萬鈞,一道橫跨大橋的環形烈焰捲起了橋面上的石板,兩邊的欄杆“咔咔”作響,栩栩如生的龍鳳石雕在烈焰經過之時已被震碎。頓時眼前飛沙走石,有幾顆被震飛的龍頭冒着青煙直射上天,落入大江之內。更不用說那幾十名勇猛來襲的劍客了,手中的劍還未刺出,便已被強烈的真氣震爲碎塊。他們渾身上下皆受真氣侵襲,衣服被撕裂成了碎布,遠遠望去,幾十人就像樹上飄起的落葉在空中打着轉兒,四下摔落。另外劫後餘生的二十餘名劍客眼看衆師兄弟不堪一擊,心下大亂,目驚舌乍,立時丟盔棄甲,如鳥獸散。

首握天怒道:“一羣飯桶!”他舉起劍來,快速絕倫地射身飛上高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眨眼間便到了三人頭頂。他現在已是雷霆大怒,狂吼一聲:“去死!”話一說完,使出十層內力,舉劍劃破長空,仰天一聲長嘯,只見利劍射出金光,氣衝雲霄,直劈三人,真是驚天動地泣鬼神。

三位高手似電光石火瞬間散了開去,乾坤二老飛離橋身,迅捷敏銳,轉眼移至橋末上空數十丈;端木玲瓏更是雷厲風行,如同仙女一般飄飛到了江岸,雙手似仙鶴展翅,美妙動人。而首握天的這一劍卻也是威力無窮,隨着“砰砰”幾聲爆炸,山搖地動,石破天驚,飛鳥游魚都已風聲鶴唳,草木皆兵。大橋所中劍光之處,竟被劈開一道丈餘寬,十來丈長的巨縫,飛沙走石,烏煙瘴氣,連橋下江中之水竟也被劍光的餘力給震盪得巨浪翻滾,噴薄而起,高聳橋底,氣勢磅礴。如此一招,驚世駭俗,看來首握天依然寶刀未老,武功深不可測。

首握天一招未中,再次提劍,道:“霹靂神劍劍法!”飛身橫掠江面,似游魚戲水,又如猛虎撲食,時快時慢,若即若離,從橋身之下直逼乾坤二老。其間狂舞利劍,孔武有力,劍光四射,整個人竟已被無數的劍光包裹!大橋的底面不時發出“噹噹”聲響,竟是劍痕累累,深如溝壑,有的甚至已被劍氣刺穿橋身,露出細縫,劍氣從細縫中射出。劍光包裹的人似一支巨大的旋動鑽頭,衝破大橋,直聳雲霄,逼向乾坤二老。此刻危機四伏,劍拔弩張,乾坤二老卻也不甘示弱,運足內力,兩人四掌同時打出,四道猶如蛟龍般猛烈的烈焰回擊向了劍光!氣貫長虹,威震蒼穹,“轟隆隆!”隨着一道遮天蔽日的光圈散裂開去,幾朵蘑菇般的煙雲升起,大橋數十丈的中段給炸的玉石俱碎,大江之水也是劇烈震動,橋下之水被氣場席捲着撲向兩岸,竟然乾涸,可見其底!絕世高手過招,威力開天闢地,鬼哭神懼。

若以內力相拼,三人卻在伯仲之間;若以劍法對陣,首握天自是更勝一籌。剛纔的猛烈相撞之後,他是毫無停頓,乘勢追擊,雙指於空中比劃,在陰霾烏雲之間激射出令人眼花繚亂的劍氣,神奇幻化。“霹靂神劍劍法”剛猛勁爆,歐明月來不及躲閃,竟然“啊”的一聲驚吼,頓覺一陣痠麻,給那遠在數丈之外的劍氣傷了心脈,口中一支血箭噴了出來,踉踉蹌蹌地在空中倒退着摔在了背後斷橋之上,砸碎了數方巨石。歐明日自顧不暇,兄弟受傷也沒回頭,繼續抵抗。他一聲大喝,道:“首握天,你拿命來!”說罷他整個人快速旋轉,雙掌向前,形似一道龍捲風,狂卷向了首握天。首握天所激射出的劍氣劍芒皆被龍捲風化爲烏有,形同虛設。首握天氣急敗壞,舉起利劍,橫劈直下,巨大的霹靂神劍光芒破碎了龍捲風,歐明日也是“啊”的一聲,如同驚弓之鳥,直墜入江。龍捲風隨之落入江中,竟席捲起了一條條彎扭的水柱,四下裡開了花,蔚爲大觀!

端木玲瓏扶過萎靡不振的歐明月,關切的道:“坤長老,你沒事吧?”歐明月忙道:“聖主,我沒事。”這時歐明日也從江中飛回,氣喘道:“聖主,首握天的武功高深莫測,快出絕招吧!”端木玲瓏眼看首握天盛氣逼人,狂襲而至,再看二老敗下陣來,不禁咬牙切齒,白髮舞動,怒目兇顏。

端木玲瓏“哼”了一聲,起身面向首握天,其眼神令人不寒而慄。她揮起雙掌,似龍騰虎躍,威風凜凜,又如仙女繡花,婀娜多姿。只見她雙掌間流動着九股緩緩飄移的真氣,吸吮着周邊橋體上的石塊,在她身邊隨着真氣的漂移而轉動。就像天地寬廣,海納百川,萬物本是同根生,萬象歸一誰能拒?忽見她雙掌匯聚了天地靈氣,形成一顆巨大的光球,她將光球推向了首握天,翻江倒海般籠罩了半邊天。

首握天飛身立在了一處山腰間的石壁上,劍尖插石,見慣不驚,道:“臭丫頭,你也會‘萬象歸一大法’?可就你那點功力,怎能將我吸了進去?哈哈哈哈……”說罷他便在那石壁上攀爬,如同野猴般來去自如,光球一路追蹤,吸起半壁山石,有的滾落下去,蕩起驚濤巨浪。首握天爲了擋住光球的吸引,時而彈腿彎腰,時而前撲後仰,揮出一劍便是一束光芒,劈得滿山濃煙滾滾,劍氣騰騰。眼看前方一條石縫,剛能容納自己穿過,於是得意一笑,射入縫中。光球過大,無法穿透石縫,只得與那石壁猛烈相撞。”“砰砰”巨響,火光沖天,地裂山崩,石破樹斷,觸目驚心。

首握天見端木玲瓏已使出渾身內力,卻是徒勞無益,自己便趁熱打鐵,揮劍斬魔女,一了江湖怨。不料端木玲瓏竟還有絕招,她從袖中取出一顆銀光閃閃,雞蛋般大的圓珠子,將其夾入掌心,全神貫注,輸出內力,那珠子竟然發出熾熱光芒,照得玲瓏一片亮堂。端木玲瓏一聲令下,神珠脫手而出,似一顆劃破長空的流星風馳電掣地射向了首握天。首握天舞動着利劍,一團劍氣再次將他包裹,他以爲自己的劍法使得天衣無縫,神珠無隙可乘,哪知道神珠竟然穿雲裂石般擊碎了他手中快速揮動的劍,直穿過了他的心臟,一道鮮血在半空中噴灑,此刻他已是五臟俱碎,命將不保。是他低估了神珠的威力,“九龍神珠”具有神奇的靈性,搞得他是措手不及。

天空渾渾噩噩,陰雲不散,時值正午卻猶如夜晚,首握天亦是驚駭失色,頓覺渾身劇痛,

處於半空,頭重腳輕,直落下來。他低沉地道:“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九龍神珠’?啊……”話剛說完,他已是全身無力,胸前穿透了一個巴掌大的血洞,轉眼沒了呼吸。手中殘留的劍柄墜入了江中,他的人卻正好懸掛在了橋頭搖搖欲墜的條石上,雙眼怒睜,死不瞑目。稱霸天下的武林至尊、不可一世的孤傲梟雄,這次算是折戟沉沙,戰敗身亡了。首握天十八年的坐享安樂、紙醉金迷,便在轉眼之間化爲泡影,此事一旦傳出,必將轟動武林,震顫天下,再次引發羣雄逐鹿。

端木玲瓏望着首握天的屍體得意一笑,右掌伸出,對準了懸浮在半空、銀光閃閃的“九龍神珠”,猛力一吸,一股氣焰便從掌心卷出。但“九龍神珠”似乎有一股抵抗外界的能量,直到端木玲瓏手上加力,神珠才迫不得已飛回手中,其古靈精怪,叫人匪夷所思。

端木玲瓏一聲嘆息,看來還是不能完全控制“九龍神珠”。“走!”說罷端木玲瓏與乾坤二老飛身躍過斷橋,來到了首握天的屍體之前。歐明日在首握天的身上仔細搜了搜,果然搜出一塊黑亮色的、刻有“武林盟主”四個字的令牌,不禁眉開眼笑。

歐明日將令牌遞給了端木玲瓏,她一手握着“九龍神珠”,一手拿着盟主令牌,不由自主地開懷大笑起來。十八年來夢寐以求,總算如願以償;十八年來的仇怨,今日終於得報;十八年來步步爲營,始終不負重望。武林盟主之位,她是志在必得,越俎代庖也在所不惜。

乾坤二老立刻跪在了端木玲瓏的跟前,雖然受了內傷,但他們還是奴顏婢膝,低聲下氣地道:“恭喜城主,城主之神威令我二老心悅誠服!”

端木玲瓏忙扶起二老,心裡有一種不可思議的瘋狂與喜悅,她不知是在爲自己高興還是在爲異國他鄉的父親高興,那種困惑使她茫然若失。

三人瞅了一眼首握天那慘死的屍體,以閃電般的輕功掠過橋頭,眨眼之間消失不見。此刻長空之間下起了毛毛細雨,肆虐的寒風無情的颳着,讓人心冰意冷。雨水將首握天身上的血漬沖刷得一乾二淨,他的雙眼怒睜着,面色慘白,胸前的大洞流淌着一股血雨交融的液體,異常恐怖。

雨越下越大,過了半個時辰,一鼓作氣的歐陽一劍與常笑雲連同點蒼、崆峒、崑崙、華山、泰山五大門派的掌門風塵僕僕的趕到了橋頭。他們個個打着雨傘,手持寶劍,準備前來助盟主一臂之力。忽見大橋斷裂,七人大驚失色,立刻裹足不前。

華山派掌門口中卻帶着一種慶幸的語氣,道:“看來,我們姍姍來遲,盟主他……盟主他不會有事吧?”

常笑雲心神恍惚,撒手扔掉了手中黑色的雨傘,雨傘在空中打着轉,給風吹入了大江之中,轉眼便給巨浪捲走。他大叫道:“師父……”說罷跨步便向斷橋另一端撲過去,斜着身子將首握天的屍體抱到了安全地帶,望着他那慘死的面孔,頓時心亂如麻,淚如泉涌,大聲疾呼:“師父!”

悽風冷雨,世態炎涼,其餘六人眼看威震天下的武林盟主竟然死於非命,心裡便開始盤算如何討好新主子九龍城,爲自己打通一條明路。

常笑雲抹下了首握天那雙怒睜的眼睛,悲憤不已,雨水已經溼潤了他的頭髮,與傷心的眼淚交織在一起,痛徹心扉。其餘六人也飛了過來。

歐陽一劍見首握天的胸口給打了一個大洞,不由得渾身一震,嚇得面無人色。“啊?!”他一聲驚歎,冷冷的道:“真沒想到,盟主一世英名,武功絕頂,竟然會落得如此下場,想那九龍城主端木玲瓏,實在是太放肆了,真是讓我心寒吶!盟主他老人家死得這麼慘,連這大橋都給震塌了,我們來遲了一步,我們來遲了一步啊!這叫我如何是好?諸位,這叫我們如何是好?盟主啊,您死的冤枉啊,要是我們能及時趕到就不會這樣了!”

華山派掌門一副冠冕堂皇的樣子,忙道:“如今羣龍無首,那九龍城豈不一手遮天?盟主的財產一定要妥善處理,當心付諸東流。”

常笑雲聽了此番話後,心中極是憤慨,道:“尊駕何出此言?盟主對你們恩重如山,如今他慘遭毒手,你們身爲名門正派就應該義無反顧,替他老人家報仇雪恨!聽你那意思,像是對盟主的家業打起了主意,你們是要打退堂鼓,聽之任之了?諸位掌門,難道都是貪生怕死之徒?”

歐陽一劍振振有詞,衝着一向逆來順受的華山派掌門道:“關掌門何必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只要我等齊心協力,衆志成城,難道還不能披荊斬棘,降妖除魔,爲盟主報仇?”他右手握緊了拳頭,咯咯作響,表面上信誓旦旦,骨子裡卻是虛情假意。

然而物極必反,盟主就這麼死了,其餘五大掌門都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虛僞小人,其中一名衣冠楚楚的高個子低沉地道:“常兄弟,如今大勢已去,良禽擇木而棲,盟主已死,如今便是九龍城獨霸天下了,我看這個忙,我們是無能爲力了。我等實在過意不去,以後若是有什麼困難,儘管開口,盟主的恩情我是銘記在心。此事九龍城必然會昭告天下,大有一番動作,我們只能靜觀其變,順其自然。”

華山派掌門陰陰一笑,道:“常兄弟,節哀順變吧!你還是找個好地方爲他安排後事吧,所有的喪葬費用,由我來出,我絕對義不容辭!”此人受夠了首握天的欺凌擄掠,內心竟然幸災樂禍,只要自己能有安穩日子,管他誰做天下第一,哪怕三教九流,牛鬼蛇神。

常笑雲不禁怒髮衝冠,真是沒想到,這些名門正派的掌門,竟都是些見風使舵的僞君子。他站起身來,仇恨地注視着歐陽一劍與五大掌門,突然發出一陣尖酸刻骨的冷笑,道:“哈哈哈哈哈……不必勞煩各位事務繁忙的大掌門了,既然你們不想助我討回公道,我也不會強人所難,諸位請回吧!假仁假義,從今往後,你我之間恩斷義絕,再無瓜葛,各奔東西!哼,牆頭草,兩邊倒,師父,是您看錯了這幫虛僞的烏合之衆啊!”

五大掌門聽了此番話後,十分不爽,衆說紛紜,華山掌門高舉雨傘,輕聲一笑,道:“呵呵,既然常兄弟不領人情,我關廉明就恕不奉陪了!告辭!”說罷他便轉過身去,在霧氣朦朧的細雨間急速飛馳,其他四人也是不屑一顧,揚長而去。首握天一死,這些人便原形畢露。

冷靜的歐陽一劍心中倒是對“九龍神珠”念念不忘,九龍城勢力龐大,無人能及,他也不敢輕舉妄動,必須想好了對策。他在常笑雲面前,假裝愁眉苦臉,悲切道:“常少俠,你多保重。五大門派的掌門應該不會太絕情,我去勸勸他們,或許還可以召回他們一起對付九龍城。這也是我力所能及的事情了,若說你們鐵劍門今後的走向,就得全靠你了!常少俠,後會有期!”

常笑雲怒視着歐陽一劍離去時的背影,怒罵道:“呸,披着人皮的狼,滾吧,你們這羣混賬東西,早晚沒好下場!”他抱起了首握天的屍體,稍一扭動,一股鮮血又涌了出來,而自己渾身也已溼透,狼狽不堪。連五大門派和歐陽一劍都如此懼怕九龍城,更不用說神劍山上的鐵劍門弟子了,聽聞掌門已死,即刻便亂作一團,成了一盤散沙,爭先恐後地拿了錢財,隨後遠走高飛。鑄造兵器的工廠也遭到九龍城的侵佔掠奪。

常笑雲終於明白了人情冷暖,不由得心灰意懶,在絲絲刺臉的悽風中,沉默許久。之後又一聲長嘆,道:“小師妹,我一定會救你們出來。”他所說的小師妹,便是首握天的女兒首湘琴,與其母親被關押在九龍城的監獄裡,如坐鍼氈,不見天日。

孤掌難鳴,憑他勢單力薄的力量,能否救人於水火之中呢?武林盟主首握天被殺的消息很快便傳遍了天下武林,江湖之中掀起了軒然大波,曾經被鐵劍門敲骨吸髓的小嘍囉便歡天喜地地慶祝此事;而對九龍城恨之入骨的門派則沉痛緬懷,原本民不聊生的江湖武林,如今火上澆油。

春雨綿綿,一下就是七八天。無名草因爲道路泥濘也耽誤了不少行程,只見他頭戴着一頂黑色的小斗笠,遮蓋着烏黑柔順的秀髮,眼神得更加冷酷無情,英俊的面孔魅力四射,氣宇不凡。他身着白袍,揹着包袱,手持“碧月玄鐵劍”,在雨花四濺的石路上匆匆前行,步伐輕盈。

周圍仍然是重巒疊嶂,因雨天多霧,而讓人看不清山高路遠,天空陰暗混沌,死氣沉沉。峰迴路轉,忽見前方不遠處的山腳有一座青煙繚繞的客棧,房前一支大旗醒目地寫着“福運酒樓”四個大字。酒樓背後靠山,山上竟是五彩繽紛的花朵,爭奇鬥豔,芳香迷人;酒樓大門緊閉,門前一個小壩子,立着一根掛有四個燈籠的竹竿,燈籠隨風搖晃,讓人頓生寒意;酒樓之內人聲鼎沸,熱鬧非凡,都是些江湖人士把酒作樂。

無名草笑了笑,終於可以不用露宿山頭了,他連忙上前敲了敲門,裡面走近一人,腳步聲“咚咚”作響。“咯吱”,大門從裡面開了,一個頭上扎着灰色布巾的店小二見又是一名行走江湖的俠士,而且手握稀世寶劍,心想來頭不小,連忙低聲下氣地道:“客官風塵僕僕,遠道而來,請進!”

無名草點了點頭,店小二接過他的斗笠,將他領進大廳。無名草的腳步很輕,見靠門邊的窗前空着位子,便走上前去,坐了下來,將劍放於桌上。他遊目四顧,巡視一番,衆人對於他的到來卻顯得若無其事。櫃檯的矮胖的掌櫃,沒精打采地打着算盤,記着帳;店內四五桌人,全都是些江湖過客,有獨自一人借酒消愁的,有眉來眼去談情說愛的俠侶,也有七八個舉杯暢飲、聊得起勁的門派弟子。客廳內一片喜氣洋洋的景象,在這動盪不安的年代,實屬難得一見。

店小二關上了門,忙走上前來,對無名草道:“客官,酒肉飯菜,您要點什麼?還有,需要給您安排一間客房麼?”

無名草想起自己跟隨黑風三煞,身上從不帶錢,連張三霸在宋家搶的財寶也分毫未取,一窮二白,初次闖蕩江湖,不禁焦躁起來。他連忙翻了翻尤劍鋒的包袱,還好有幾十兩銀子,解了燃眉之急。他拿出二兩銀子,擺在桌上,從筷兜裡抽出一雙筷子,道:“來兩斤牛肉,一罈子酒吧!”

“好咧!”店小二拿過銀子,爽朗地點了點頭,不一會便端了上來。好大兩盤子牛肉,又紅又鮮又香,真是叫人垂涎欲滴。店小二將牛肉與酒放在桌子上,畢恭畢敬地道:“客官,您的牛肉與酒,請慢慢享用!”話一說完,店小二將一條毛巾搭在了肩膀上,轉身而去。

無名草忙將那罈子酒開了封,夾起牛肉便大吃起來,提起酒罈痛飲一口,酣暢淋漓,大叫道:“好酒!”他是三煞的乾兒子,自然豪放不羈。

吃的正興之時,忽聽身後一桌四個門派弟子的談話,無名草留了點神。他們議論紛紛,各抒己見,其中甲人又瘦又矮,賊頭賊腦,聲音尖細,道:“兄弟們,你們可知

道,武林盟主是怎麼死在九龍城城主的手裡嗎?我可告訴你們,那真是駭人聽聞的一個壯觀場面,叫我拍案稱絕啊!”

另外三人拍桌而起,連飯碗都給打了個轉,他們齊問道:“你親眼目睹了那場生死之戰嗎?首握天到底是怎麼死的?”

甲人得意忘形地朝着乙、丙、丁三人笑了笑,一本正經地道:“是那傳說中的‘九龍神珠’。”

“啊?‘九龍神珠’真有這麼厲害?連盟主都慘遭毒手,誰要是得到了它,那豈不就稱霸天下,縱橫江湖了?”三人小題大做,一驚一乍。

甲人忙伸出手指,低聲道:“噓……別吵,小心隔牆有耳惹來殺身之禍!這個秘密可是我冒死從歐陽一劍那兒打聽到的。那‘九龍神珠’真是厲害,我若三生有幸,能夠大開眼界,死也無憾哪!若是讓我得到‘九龍神珠’,豈不就出人頭地,飛黃騰達?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做你的春秋大夢吧,所謂‘近水樓臺先得月’,你我皆屬無名小輩,又豈能有非分之想呢?要有那心思的人,也非咱們掌門莫屬,你可就別癡人說夢了。來,喝酒!”

說罷四人又碰杯痛飲,他們倒還有自知之明。無名草一聽到“歐陽一劍”四個字,“噗”的一聲,剛吞入口中的酒又給吐了出來,心中怒火油然而生。他忙站起身來,右手拿起“碧月玄鐵劍”的劍鞘,轉身一抖,“吱!”寶劍出鞘,劍刃剛好貼在了甲人的脖子上,寒光微閃,冰涼刺骨。劍柄“砰”的一聲,剛好擊碎了甲人身前的酒罈,酒水灑得一地。四人給嚇得鉗口結舌,目瞪口呆,甲人更是被那寶劍逼出了滿額大汗,見他手中所持乃稀世寶劍,心想此人武功必然高深,禍從口出,這下慘了。

頓時店內鴉雀無聲,只聽到房外和風細雨。無名草目光如炬,忙問道:“快說,歐陽一劍在什麼地方?你若不從實道來,我就切斷你的脖子!”無名草向來說一不二,言出必行。

甲人吞吞吐吐地道:“大俠,別開玩笑啊,怎麼動不動就把劍架在我的脖子上啊?小人乃崆峒派的一名弟子,前兩天無意間碰到他的,是在神劍山前的一個小鎮上,如今他身在何處,我也不得而知。”

無名草仔細想了想,既然歐陽一劍與九龍城的人息息相關,想必他多半會去九龍城,武林盟主死了,九龍城肯定會大張旗鼓地另立新主,天下英雄也定然羣聚到那裡,歐陽一劍自然也會浮出水面!想到這裡,無名草突然又將手中寶劍收入鞘中,嚇得甲人渾身一抖。無名草轉過身去,泰然自若地吃了起來,彷彿什麼都沒發生過。

甲人又鬆了一口氣,忙道:“多謝少俠不殺之恩哪!”乙、丙、丁也長舒了一口氣,緘口不言。

看來無名草還是本性難改,使用暴力威逼的手段追問歐陽一劍的下落,剛想到那崆峒弟子的德性,自己就忍俊不禁,啞然失笑,心想這是否有點橫行霸道呢?當他突然想到悽美的宋婉兒和仗義的尤劍鋒,頓時又收緊笑容,繃緊了臉。周圍的人都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摸不着頭腦,還以爲他神智失常。

突然,門外又進來兩名男子,“哐當”一聲,他們是破門而入,原來是一江湖郎中和一窮酸書生。前面那個郎中方頭大臉,滿臉鬍子,身穿灰布長袍,左手提着藥箱,右手拿着一支旗子,上寫着“妙手回春”。他一臉的陰笑,顯得心高氣傲,衝着無名草斜視一眼,忙走上前,坐在了無名草的對面,慢條斯理地放下旗子和藥箱,傲慢無禮地道:“小二,快給老子拿酒拿肉來!”

無名草瞅了他一眼,心裡很不自在,不過人在江湖,能忍則忍。再看看另一名男子,年紀與自己相差無幾,披頭散髮,一身溼透,看其蒼白瘦弱的面孔,似乎因爲急事而折騰得心力交瘁,他東搖西晃地來到了郎中跟前,也瞟了無名草一眼。

店小二見郎中出手闊綽,順手便遞上了五兩銀子,立刻便答應道:“好咧,客官稍等,馬上就來!”

書生彬彬有禮地望着郎中,竟一下子跪在了他的跟前,令無名草與周圍的人大吃一驚。書生低聲的哀求道:“大夫,我求求你,救救我家娘子!我求求你,只要您肯治我家娘子的病,我甘願做牛做馬服侍您老人家,我求求您了,醫者父母心啊!”

周圍的人都爲書生能夠爲自己的妻子付出一切而感動不已,可那郎中卻不屑一顧,對書生的哀求毫不在意,道:“醫好你老婆的病,要很多錢的,可是你有嗎?我鐵銷泥一向都是拿錢醫病,你不給錢,我就不能對症下藥,怎麼救死扶傷?哎,看你一窮二白,一無所有,你還是走吧!”

書生誠心誠意地磕了三個響頭,道:“大夫,您神通廣大,醫術高明,我給您磕頭了!您要多少錢我會想辦法慢慢湊齊了給你的,就算傾家蕩產也在所不惜,求您救救她!”

店小二端着酒菜走上前來,見那書生如此低三下四,便朝他怒吼道:“你這窮酸書生,沒錢就別到我‘福運客棧’來,喋喋不休,沒完沒了,去去去去,給我滾出去,簡直大煞風景,沒見這位少俠正在喝酒吃肉嗎?你這麼一鬧,豈不倒了大家的胃口?”

無名草倒是挺同情這個書生的,雖然那書生確實一身散發着汗臭,但身處江湖也無傷大雅。他揮了揮手道:“哎,小二,別趕他走。”店小二將酒菜放在鐵銷泥面前,聽了無名草的話,倒也不敢再吭聲。無名草走上前去,目光坦誠,扶起了那個孤立無助的書生。他關切地道:“兄弟,起來說話。男子漢大丈夫頂天立地,雖然有求於人但也不必如此卑躬屈膝。你家娘子到底有何重病,叫你如此哀求一個江湖郎中,難道就只有他能治好你家娘子的病嗎?”無名草將那書生扶起坐在了自己的凳子上,目不忍睹。

書生很是客氣地道:“在下黃建德,是黃花村的一介書生,爲了進京趕考,我的妻子不惜勞苦,日以繼夜地辛勤工作,爲的就是讓我上京一路上有盤纏不餓肚子。可是當我進京之路未行一半,家裡便來了信,說是內人牡丹身患重病,臥牀不起。我哪兒還想考取功名,聽到這個噩耗我心都碎了。牡丹是爲了我的一生前程而病倒的,我不能忘恩負義,拋下她不管哪。回到家後,我把家裡所有值錢的東西都賣了,積了點錢,請了十幾位大夫卻都是束手無策。從那以後,我對天發誓,一定要訪遍天下名醫,治好牡丹的病。我寧願生病的那個是我,看着牡丹病情越來越重我簡直生不如死!後來就找到了他,聽說他是江湖中有名的郎中,曾經治好過很多疑難雜症,也許他能治我妻子的病,於是……”

無名草聽了此番話後,不禁一嘆,心想:這就是愛情的力量,兩個深愛對方的人可以爲彼此付出一切,黃建德雖然處境困難,但他卻不離不棄,身懷窮當益堅的浩然正氣,實在叫人敬佩。突然想到可憐的宋婉兒,心中觸動極深,難道自己也是情竇初開,愛上她了?

店小二見無名草如此感動,巧言令色地道:“問世間情爲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黃兄弟真是情深意重,胸懷若谷啊!”

無名草滿腔熱忱,決心出手相助,他忙轉身望向道貌岸然的鐵銷泥,道:“大夫,治他妻子的病到底要多少錢?我來幫他付,你開個價吧!”

黃建德喜出望外,感激涕零地道:“多謝少俠仗義相助,您真是救苦救難的大好人啊,在下感激不盡,無以爲報!”他緊緊地握住了無名草的手,喜極而泣,無名草忙道:“區區小事,何足掛齒,舉手之勞而已,黃大哥不必如此,救你妻子要緊。”

鐵銷泥趁火打劫,獅子大開口,道:“正所謂‘有錢能使鬼推磨’,就一百兩吧,我已經是仁至義盡,沒那麼多錢,我是絕不會出手相救的。”

“哇,這麼多啊?”周圍的人震驚不已,看這鐵銷泥其貌不揚,竟是這般貪得無厭。無名草毫不猶豫地從包袱裡翻出一個錢袋,幾下子全倒在了桌子上,數了數,道:“我視錢財如糞土,身外之物,全數歸你。”鐵銷泥雙眼發光,道:“少俠真是慷慨大方,樂善好施啊!”

無名草冷冷地道:“我這裡還有七十兩,不足一百兩,大夫,你看如何?救死扶傷原本是你的天職,你就伸出援手,救救他妻子吧。”

鐵銷泥忙伸手拿過銀子,眉開眼笑,道:“夠了,夠了!但是我怕我醫術不精治不好他妻子的病啊,所以,你還是另請高明吧,哈哈哈哈……”說罷鐵銷泥不顧藥箱和旗子,撒手扔下一顆煙霧彈,“砰”的一聲,桌前頓時冒出一陣乳白色煙霧,擋住了衆人的視線。鐵銷泥一個急轉身,翻身便躍出了窗外。無名草怒火沖天,吼道:“上當了!”說罷拍案而起,提劍飛身,連忙追了出去。不過來到壩子上仔細一瞧,方圓數十丈已杳無人影,那鐵銷泥拿着銀子逃之夭夭了。壩邊坡坎上一棵李子樹可能被鐵銷泥撞了一下,不計其數、潔白如雪的花瓣在絲絲細雨間起伏飄蕩,溫婉柔美,冰清玉潔,相比之下,那鐵銷泥的醜態自是無比低下了。

無名草右腳一跺,怒形於色,真恨不得將那騙子大卸八塊。店小二來到門口,語重心長地道:“少俠,您被那傢伙騙了。鐵銷泥坑蒙拐騙、殺人越貨是衆人皆知啊!”

此刻黃建德也來到了無名草身邊,卻是臉無異色,心裡似乎正自盤算着什麼。他爲表歉意,忙向無名草跪了下來,道:“對不起,少俠,是我愚昧無知,誤信謠言,害的您上當受騙啊!”

無名草念他救妻心切,情有可原,忙扶起黃建德。倒是那店小二,明知有詐,卻不提醒,真是不可饒恕,咬牙切齒的道:“你剛纔爲什麼不告訴我,嗯?縱惡行兇,助紂爲虐,簡直罪該萬死!”說着劍聲響動,殺氣頓生,嚇得店小二連忙伸手遮頭蓋臉,面紅耳赤,慌忙解釋道:“少俠,我也是情非得已啊,我們江湖中開店做生意的,是不敢與誰結下仇怨的,萬事以和爲貴,求少俠體諒我們的苦衷!”

無名草沉思片刻,拉着黃建德,瞪了店小二一眼,然後回到了大廳之內。周圍的人也不敢說三道四,心裡正在幸災樂禍,崆峒派那幾名弟子更是暗暗奸笑,罵其四肢發達,頭腦簡單。黃建德道:“我真是痛恨自己有眼無珠,蠢笨之極,一直被矇在鼓裡卻毫無警覺。”

無名草拿起包袱,戴上斗笠,客氣地道:“黃大哥宅心仁厚,切不可妄自菲薄。幫人幫到底,送佛送上西,黃大哥你放心,你妻子的病一定會治好的,我敢保證!”黃建德熱淚盈眶,道:“多謝少俠仗義相救,我黃建德今生今世沒齒難忘,感激不盡!”

店小二忙走上前來,道:“少俠,你不住店了?”無名草提着劍,點了點頭。店小二接着道:“少俠,你們若要找醫術高明的人治病,我倒可以告訴你們神醫何時了現在何處。”

無名草一驚,疾言厲色地道:“在哪兒,快說!”黃建德也大喜過望,貼上前來傾耳細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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