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人魔陰陰一笑,道:“上次在黃花村,我的三個弟子全因你而死!不論用什麼手段殺你,我都是爲他們報仇,順理成章,你也休得胡說,我想你的腦漿應該比豆腐還嫩。”
無名草背部受她重創,胸前又受劍傷,加上大蛇無比巨大的纏力,讓他痛上加痛,呼吸困難,全身發麻,心想:“這薛人魔真夠厲害,今日我難道將命喪於此?”他使出九牛二虎之力,全身振動,卻也是無可奈何,要怎樣擺脫這兇殘的靈蛇?突然上面一條靈蛇勒着他的脖子,“咯咯”作響,越纏越緊,哪裡還能使得寶劍?那靈蛇張開長滿毒牙的大嘴,竟可將無名草的頭吞下!那血盆大口正朝着他頭咬來!
生死關頭千鈞一髮,無名草被裹得如同一個糉子。當務之急,他氣運右掌,掌間微光閃爍,真氣沸騰,利劍脫手,正欲落下。他急忙右手手指比劃,盡是“九天玄劍”中的狠招,那利劍隨指點動而起,他手使什麼招,那劍便如何擊刺,當真是絕妙無比,奇幻無方!利劍倒旋三週,劍鋒已指向了那靈蛇蛇頭。他立時雙指下點,“吱”的一聲,利劍也向下刺入。立時一股綠水噴將出來,灑滿周身。大蛇中劍,蛇身便即鬆開,無名草頓覺全身舒鬆,氣息暢通無阻,如此一招竟能克敵制勝,實在叫他大喜若狂。那中劍之蛇搖頭擺尾,從他身上落下地去,顯然已經痛到了極處。
中劍之蛇痛苦難忍,仰天一聲狂叫,白沫寒氣交相吐出,狂舞着身體,栽進泥土之中,眨眼消失不見。另一條大蛇見同伴逃之夭夭,當下也鬆了身,扭來拐去地跟着鑽入了那泥洞之中。看來它們是相濡以沫的一對蛇夫妻,誰也離不開誰。
無名草眼看那大蛇爬行後的痕跡,竟然形成了兩道彎曲的泥溝,足有一尺之深。他沉重的心立時放鬆了許多,但想那薛人魔,豈會善罷甘休?定然還在附近。果然,一陣厲鬼般的尖笑,又從林中西面逐漸傳來,越來越近,越來越響。他心想:與這魔頭拼命纏鬥下去只會叫自己身陷絕境,三十六計走爲上策,婉兒必已遠去,我也不用爲她太過擔憂着急了。於是還劍入鞘,飛身向東面疾馳而去。
一路飛奔,胸口的傷越來越疼,他便落地步行,速度漸慢。前面樹林雖然茂盛,卻是清明秀美,陽光斜射入內,不由得讓人心情大好,神清氣爽,賞心悅目。
此時已過正午。那魔頭髮瘋似的慘叫之聲仍然不絕於耳,此次她顯然是要與無名草糾纏到底,不將其置於死地,她誓不罷休。經過這幾番折騰,無名草武功內力再深,卻也已是疲憊不堪,不禁心灰意冷,想那魔頭氣勢不減,我卻已無力再戰,恐怕這次當真是插翅難飛,便要死在她手裡了。
到得樹林盡頭,忽見眼下一方大大的荷花池,其間碧葉綠水,萬花爭豔,嬌露欲滴,沁人心脾,當真應了“映日荷花別樣紅”。但見那荷花池之上有一座形似彩虹般的木拱橋,橋頭卻是一座別緻的蓬門蓽戶,立於水池之正中,當真是獨樹一幟。在這荒山野嶺之中,又怎麼會冒出一座茅舍,也不知所居乃何人?
無名草心中卻是憂心如焚,此地竟有隱世之人居住,我將那魔頭引來,豈不又要枉自送了這家無辜百姓的性命?後無退路,借屋一躲更不行,怎麼辦?那魔頭的鬼叫聲又已漸漸傳來,相距不過裡許,不再多想,立即便上了那木
橋。
無名草來到屋前,敲了幾下門,急吼道:“請問屋內有人嗎?武林之中殺人不眨眼的大魔頭要將至此,你們趕快收拾東西走吧,否則性命不保,儘快離開!”他說得甚是激動,一時喘不過氣,竟嘔出一口鮮血,兩眼一花,暈倒在地。他神色黯然,一臉慘白,只因受傷不淺又勞累過度而一蹶不振,已然毫無知覺。
屋內傳來一位老翁的祥和之聲:“誰啊?氣喘吁吁的,什麼魔頭如此厲害?”卻聽木輪“咯吱”滾動,來到門前,打開門來。只見那老翁雙腿已斷,身着白袍,坐於一架木輪椅之上,頭髮花白,皺紋累累,最爲突出的是他的鼻子竟是青色,頗爲古怪。如此殘疾老人深居於此,卻是老氣橫秋,想必是一位深藏不露的高人。
他見這少年口吐鮮血,一身是傷,心中大奇,自言自語道:“老夫二十年來於此居住,從未踏出江湖半步,他是怎麼找到這裡來的,又受哪個魔頭追殺?我肖青山若不是雙腿被黑風三煞打斷,今日縱有妖魔鬼怪登門造訪,我又豈會怕他?”
原來此人正是二十年前天山派掌門段正雄的岳父,人稱“青鼻真人”的肖青山,當年他本欲爲女爲婿報仇,懲奸除惡,卻怎料不敵黑風三煞,被打斷雙腿,險些喪命,幸得師妹及時相救,才活到今日。他乃一代宗師,自然嫉惡如仇。
他看這少年儀表堂堂,背上負劍,不由得想到女婿段正雄,實是相似之極。心想自己隱姓埋名,苟且偷生於此,轉眼間竟已是十八年,當真是日月如梭。
忽聽得前方樹林之中傳來一陣模模糊糊的悽嚎,心中駭異,果然如這少年所說,那魔頭必不簡單。還是先將他扶入屋內悉心調養,待我師妹歸來再行商討斬妖伏魔之策!於是推輪上前,伸手將他提起,單臂扶住,左手推輪入屋,然後頭髮微微一擺,那門便關了過來,全是因他內力所致。
肖青山雖然雙腿已斷,內力卻是不減當年。當下將無名草置於牀上,欲爲之療傷。
肖青山坐於牀前,將無名草上身立起,急忙解開他的上衣,欲輸真氣爲之舒筋活骨,鎮傷止痛。猛然間驚覺他背上竟有一塊龍頭形般的紅色胎記,不由得驚喜交集,大叫道:“外孫?!這怎麼可能?”心中駭異無比:十八年前黑風三煞上我天山殺害雄兒、蝶兒,卻不知我那外孫屍首尚在何處?一直以來我都以爲他們一家盡被害死,殊不料這孩子背上的胎記,竟與我那可憐的小外孫背上的胎記大同小異,難不成……難不成他福大命大,逃過該劫?又或者,是黑風三煞饒了他一命?
不管這少年是不是自己的外孫,總有幾分相似,當下便決意全心全力施展功力。立時雙掌送於他的後背,熱浪滾滾,白煙騰騰,已然汗流浹背。此時形勢緊迫,受不得半點干擾。肖青山老當益壯,內力深厚,對於無名草的傷勢自然應付裕如。
但見爭奇鬥豔之荷花池上,一名青衣白髮的老婦背扛麻袋,迅速幾個起伏,已定身來到屋外。她甚是消瘦,卻是眉目端正,想必年輕之時,定然風姿綽約。
老婦焦切地叫道:“青山,你在嗎?外面林中鬼哭狼嚎的,似是來者不善,你沒事吧?”她本是肖青山的師妹,幾十年來情牽一線,話語間盡帶柔情,立忙破門而入。
眼見他正在傳功救一年輕俊男,心
中懊悔不該妄自打擾,要是讓他二人急氣攻心,後果實是不堪設想。當即放下手中麻袋,輕輕關上門,於旁細心守候。
昏噩之中,無名草連聲叫喚“婉兒,婉兒……”卻是雙眼緊閉,神色憂急。老婦見他如此記掛那叫婉兒的人,心想:他們定然是一對情愛伴侶,在途中失散了。其間的兒女情長,倒讓她憶起自己與師兄的重重往事,雖然情場失敗,但也鍥而不捨,頓覺人生如夢,歲月不饒人,諸般情事已不堪回首。她微微一嘆,淡然一笑,如今能夠照料青山,也是晚年修來之福,只求與他能夠共度餘生,一切便已足矣。
肖青山收回雙掌,氣壓丹田,已然睏倦。無名草睜開眼來,見這兩位老人對己和顏悅色、從容自若,已知絕非等閒,忙道:“原來前輩武藝高深,臨危不懼,晚輩剛纔一時情急,語氣過重,實是有眼不識泰山,還望前輩多多海涵,晚輩實在對不住了。”
肖青山見他欲下牀跪拜,忙將其扶住,道:“小夥子言重了,你身上餘傷未除,需得多加休息。”他凝視着無名草,似欲從其細枝末節中找到熟悉的感覺。
無名草穿上衣服,忙道:“幽林林主薛人魔將要至此,我不能連累二位前輩。晚輩這便告辭,將那魔頭引開。多謝救命之恩,無以爲報,咱們後會有期!”說着拿起“碧月玄鐵劍”,急衝衝的便立起身來,但覺胸口一脹,竟又躺在了牀上。
肖青山與師妹相顧失色,老婦道:“薛人魔幾十年前縱橫江湖,危害天下,曾被九龍城城主端木正道逐出中原,如今她怎麼重現江湖,竟又死灰復燃?”
“說來話長。”無名草便將整件事情的經過徹頭徹尾地說了,言簡意賅。
肖青山聽罷,讚歎道:“年紀輕輕,竟然奇遇不少,而且武功卓爾不羣,能與魔頭周旋,實乃‘後生可畏’!”心中甚爲喜歡,更加親近了三分,一心想知他的出生。
老婦道:“那魔頭敢到我‘逍遙齋’來惹是生非,看我不好好教訓一下她!”
肖青山道:“魔頭的‘天魔大法’鬼靈精怪,師妹,切不可掉以輕心。”望向無名草,道:“正所謂‘相請不如偶遇’,小夥子,你便留在這兒安心養傷,不必擔心。”無名草見他面目慈祥,話語和藹可親,心下感動,莫名地覺得與他似有什麼深厚的情義。若是真有這麼一位平易近人的爺爺,那真是再好不過了,只可惜……
肖青山突然問道:“小夥子,你叫什麼名字?父親是誰?師出何門?想必你父親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真是‘虎父無犬子’啊!我那外孫若是還在,應該也有你這麼大了,只可惜……只可惜那時他才一歲,就……就……”說到傷心處,不由得心寒,面對後輩小生,竟也失了體統,險些哭了出來,引得老婦也不免爲他難過。
無名草也是茫然若失,道:“晚輩無名草,確也是棵不知名的草。我從小被幾個大惡人養大成人,直到不久前才大徹大悟,我竟然……竟然認賊作父,當了他們的爪牙!不過現在我已經悔過自新了,只想做一個頂天立地、捨己爲人的人。”
肖青山大喜過望,忙道:“那養你長大的惡人可是西域衆人皆知的黑風三煞?”
無名草疑惑不解,問道:“前輩怎麼知道?難道您與晚輩的身世有所關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