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走了?”
漁娘從烏篷船上探頭望去,看着那斗笠的碎片不住被浪花打碎,被激流沖刷,轉眼間消失得一點痕跡都沒有了,不由得悵然若失。
到了這個時候,這小丫頭也算是反應過來了,知道剛剛那個斗笠人顯然不是普通人,正是她想象了很久的天下強者。
剛纔發生在她眼皮底下的那一幕,顯然是她這樣的外行所無法理解的暗戰了。
想到這裡,小姑娘就激動着直想去拽着凌風的胳膊,讓他給講述一下里面到底有什麼玄機。
這段日子以來,漁娘與凌風也早就混熟了,凌風在她面前向來是沒有什麼架子的,被她纏上或者拿着魚湯什麼的要挾下,往往也能從他口中聽到不少江湖掌故之類的,這麼做可說是輕車熟路了。
可是這一次,不知道怎麼滴,漁娘望着站在烏篷船頭,負手而立,遙望着一片激流涌動河面的凌風時,卻怎麼也鼓不起勇氣,更做不出往常的動作來,只覺得那個背影,如山一般,連亙古不變的萬里出雲峽激流在其面前都不敢咆哮……
良久良久,凌風纔回轉過身來,踏入了船艙,其背影處,傳來了一個聲音:“好了,漁娘,開船吧。”
“哦,哦,哦~”
漁娘猶自沉浸在那種震撼的感覺裡面,忙不迭地答應下來。
凌風話音剛落,此前如被釘在了原處的烏篷船又可以動了,漁娘只是輕輕一點,順着激流,烏篷船就在河面上滑出了好遠。
只是片刻功夫,那個讓斗笠人立足的礁石,就被遠遠地拋在了後面,即便是窮極了目力,也看不到一點痕跡了。
這個時候,厲媚兒也掀開帷幕,鑽入了船艙中,隨即從裡面再次傳出了凌風的聲音:“漁娘,那小紅魚你鐵定沒釣過吧,別忘記了輸給我的魚湯。”
“一個時辰後我要喝~”
凌風帶着種懶洋洋味道的話語傳入了漁娘的耳中,小姑娘登時氣急,那種敬畏的感覺一下子煙消雲散了,狠狠地一跺腳,操着烏篷船生起了悶氣。
……
船艙中,厲媚兒看着斜斜躺着,愜意無比的凌風,“噗嗤”一下笑出了聲來。
她走到凌風的旁邊,雙手環抱着膝蓋,透過烏篷船的窗口望着窗外河水在飛速地後退,笑着說道:“我說好弟弟,何必逗小姑娘呢?該不是看上人家了吧?”
凌風哭笑不得,一巴掌拍在厲媚兒的翹臀上,“啪”的一聲,厲媚兒的臉上飛起了一朵紅雲,看上去嬌豔欲滴,直似花開堪折。
“好啦,好啦,不開玩笑了,說正事。”
厲媚兒連忙拉住凌風的手
,轉移話題道:“好弟弟,別鬧,剛纔那個人是誰?”
凌風懶洋洋地收回了手,道:“你不是猜到了嗎?好姐姐?”
“真的是他?”
厲媚兒來了精神,試探地問道:“漕幫,幫主,威震蜀中數十年,號稱水龍王的曹憾?!”
“不就是他了。”
凌風點了點頭,表示厲媚兒猜對了。
“竟然真是他……”
厲媚兒呆了呆,她本來只是因爲凌風的鄭重其事,猜測對方是先天強者,而在萬里出雲峽水面上,最出名的先天強者就是漕幫幫主水龍王曹憾了,這才如此猜測,不曾想真被她蒙對了。
“他怎麼會……哦,我明白了。”厲媚兒一握小拳頭,揮了揮道:“他竟然是來找凌風弟弟你麻煩的?”
一提到跟凌風有關,還是站在其對立面的,厲媚兒剛纔的震撼頓時就煙消雲散了,一臉很是氣不過的模樣。
凌風笑着握住了她的手,這副愛憎分明的模樣,正是他最喜愛的女孩子情態,笑道:“我殺了人家的大長老,曹憾這個漕幫幫主不可能不出來露個面的。”
“再說了,我不是早就表明了行蹤,歡迎他來找我了嗎?”
凌風說到這裡,厲媚兒反手捉住他的手,奇道:“那他怎麼沒有出手?反而在那釣魚?你們剛纔到底是在打什麼機鋒啊?我怎麼聽不懂?”
厲媚兒這會兒腦子裡浮現出來的,全是凌風問水龍王曹憾懂不懂水性,曹憾沉吟良久,竟然回道他不懂……
這,這不是笑話了嘛?!
堂堂蜀中水中第一勢力的幫主,垂天下盛名數十年的先天強者,說他不懂水性,別人也得姓啊。
想不明白這個問題,厲媚兒心裡面就好像有十七八隻貓兒在撓着一樣,忍不住就問了出來。
凌風聽了莞爾一笑,道:“正因爲他是水龍王,他是先天強者曹憾,他纔會說他不懂得水性。”
“要是換成了外面那個正在偷聽的小丫頭,準保拍着小胸脯說自己是浪裡白條你信不信?”
“不信自己問她。”
凌風話說完,厲媚兒往船艙外一看,正好對上漁娘調皮吐着舌頭的樣子,臉上一紅,忙把手從凌風的魔掌中抽了出來。
眼看被發現了,那小丫頭索性也不躲了,半邊小屁股都挪進了船艙裡,耳朵更是支了起來,只餘下一半身子在外面操着船。
也幸虧附近水勢平穩,漁娘又是各中老手,不然這船早就翻着跟斗往下沉了。
凌風翻了翻白眼,不好跟這個小丫頭計較,繼續解釋道:“這就像你問那十幾歲的少年,懂不懂得女人是一個道理?”
“嗯?”
厲媚兒和漁娘兩人的頭上都冒出了一竄的問號,只覺得風馬牛不相及,不知道凌風提這個做什麼。
凌風一笑,接着道:“但凡沒有真正經歷過女人的少年,在同伴中吹噓,定然是天花亂墜,似是全天下沒有比他更懂得女人的了。”
“要是換成一箇中年男子,久經花叢,有幾段刻骨銘心的經歷,再問他同樣的問題,定然是搖頭嘆息,曰不懂女人。”
“一個道理的。”
厲媚兒恍然大悟,深以爲然,而對漁娘這個小丫頭來說,這個比喻自然還是深了點,她依然是有聽沒有懂。
凌風哪裡管她,只是看着厲媚兒的眼睛,做出了結語:“這世上,無論是什麼事情,不管是平素所見,抑或是武學至理,根本上都是相通的。”
“正因爲懂得多,故而心生敬畏,有了敬畏心,也就不敢言懂得了。”
“我剛剛那個問題,整條萬里出雲峽上下,會回答我‘不懂’‘不知’的,怕也只有水龍王曹憾一人了。”
凌風沒有說出的是,這些道理,這種天下萬事萬物,同根同源,不管凡俗還是武學,到底殊途同歸,根本如一的道理,也是他在這次先天之路見衆生的時候,才領悟出來的。
事實上,凌風在這次先天之路上,所得的遠比世間人想象的爲多,只是很多無法形諸於外,要在很久很久以後,要在一個個小的細節,一個個無法看出的地方,發揮着作用罷了。
這些都是後話了。
凌風解釋完後,以厲媚兒的境界,也無法徹底領悟其中的道理,只是似懂非懂地放過了,緊接着追問了她更感興趣的一個問題:“那麼水龍王曹憾爲什麼最後沒有出手?甚至還約你他日相見給你煮魚湯喝?”
“你們到底誰贏誰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