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天下見秦嘯風連殺數人,更加膽顫心驚,鬥志全無,只想儘快離開這裡。那周爺也是神情驚惶,左盼右顧。他們武功本來不在秦嘯風之下,然而各懷鬼胎,以二敵一也處於下風,被秦嘯風壓制得絕無回手之力。包天下盪開秦嘯風的單刀,道:“老周,你拖住這廝,我去搬救兵。”老周嚇得一張臉慘白,道:“我……我……一個人……恐怕攔不住……姓秦的……”包天下怒道:“分錢的時候你不嫌多,出力的時候你往後躲,你不打算你家人過好日子了?”
周爺道:“可是……可是……”包天下喝道:“他身家千萬,都有拼命的勇氣,你爲什麼不敢呢?哼,我們人多勢衆,爲什麼會一敗塗地?就是像你這種只爲自己打算,不爲大局爲重的人太多,我再不拿出鐵腕手段,清理一批害羣之馬,以後還有甚麼顏面去見黃山派的列祖列宗?”一番話說得聲色俱厲,大義凜然。秦嘯風心道:“武林盟爲什麼會聲名狼籍?就是嘴裡一套,背後一套的人太多。站在臺上大談潔身自好,廉潔自律,一轉身就貪財慕勢,欺人妻女。”一刀快似一刀。
周爺身份不如他,只得忍聲吞氣,道:“包五爺,你最好速去速回。”挺起長劍,封住秦嘯風的攻勢。包天下冷笑道:“老周,你說的甚麼混賬話?你鞍前馬後跟我幾十年,我會不管你的死活?這種豬狗不如的事情,我包某人做不出來!”窺個空子,且戰且退,一道煙的走了。秦嘯風笑道:“他就不管你的死活,他就做豬狗不如的事情!”周爺愈發心煩意亂,喝道:“大不了我跟你同歸於盡!”一把劍使得水泄不通,卻無一招一式攻向秦嘯風,掩護着自己步步後退。
秦嘯風道:“要死你死,我要做驚天動地的大事!”隨便一刀劃出,突入爛銀也似的劍網,衝到周爺面前。周爺忙不迭側頭避讓。單刀跟着他的腦袋轉動,“嗤”的一聲,削掉生在額頭上的肉瘤,鮮血流入雙眼。周爺目不視物,長劍亂刺,罵道:“他奶奶的,下手太陰損了!”秦嘯風笑道:“你頂着大肉瘤下地獄,不把閻王判官嚇一跳纔怪呢?他們生氣發怒,吃虧的人是不是你啊?我好心幫你,你倒口吐怨言,當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單刀繞着周爺身軀,閃了幾下。
周爺四肢脫離軀體,整個人分成五截。秦嘯風轉頭望去,見得任驚蟄陷入重圍,那些人頗是悍勇,死戰不退。任驚蟄一身白衣給血染紅,既有他的,又有別人的。秦嘯風正要提刀上前相助,卻聽得有人說道:“那個姓任,名字叫二十四節氣的兄弟,麻煩你退幾步,看我怎麼把這些烏龜王八蛋揍得屍骨無存。”秦嘯風一擡頭,就看到葉楓駕馭大鶴,懸停在半空之上,雙腳重一下輕一下的搖晃擺動,一副恥高氣揚,小人得志的嘴臉。
葉楓揉着鼻子,笑道:“你莫要看我,你一刀一槍的廝殺,這五百個人要殺到甚麼時候?縱使放五百頭豬讓你去抓,你也要折騰好久。做事會動腦子的人,三下二下,輕輕鬆鬆搞定,你開心我開心。凡事蠻幹一通的人,哪怕到頭來累得跟狗一樣,也得不到別人的憐憫。”秦嘯風道:“你現在手中有金手指,當然腰桿挺得筆直,說話口氣包天包地,狂得沒邊沒際。”葉楓笑道:“寫書老先生前前後後近十年,嘔心瀝血寫了一百四十多萬字,纔不情不願給了我幾個章節的金手指,這情況就像苦了大半輩子的人,突然腰纏萬貫,能不醜態畢露,四處顯擺麼?”
秦嘯風道:“寫書老先生不是腦子有病麼?如果一開始就祭出金手指,嘿嚯嘿嚯,大殺四方,早就吸引一大批看客了,現在給你有個屁用?人家根本就不知道有你這號人物存在,直接視而不見,聽而不聞,怪不得活該撲得無聲無息。葉兄有些生不逢時啊。”說話之間,任驚蟄已經擺脫那些人的糾纏。葉楓嘆息道:“那怎麼辦呢?命不好就要躺平擺爛麼?萬一否極泰來,鹹魚翻身呢?”雙手張開,扔出幾個拳頭大小的圓形物體。恰如下山猛虎,直撲那些人。
那些人手中兵刃猛地擊下,直砍飛來的圓球。兵刃剛觸及圓球表面,卻聽得“嘭”的一聲巨響,圓球四分五裂,迸濺出長長短短數十枚鐵釘。那些人躲避不及,皆被高速迎面而來的鐵釘擊中。多中者,渾身上下如馬蜂窩一樣,沒有一處完整的肌膚,登時了賬喪命。少中者,只着三五枚,一時半會死不了,翻滾撲騰,厲聲號叫,倒不如死了痛快。葉楓笑道:“我只負責拉大坨大坨的屎,擦屁股的事交給你們了。”秦嘯風提起單刀,給那些未死之人一一補刀。
葉楓催動大鶴,專往人多的地方飛去,飛到他們頭頂空中,施放各種大殺器。這些東西都是出自擅長製作暗器,火器的名家大師之手,殺傷力巨大,被擊中之人,無不痛不欲生,難逃一死。葉楓坐在鶴背,面無表情地看着地上的斷肢殘骸,在血泊中掙扎呼救的人,心裡不禁涌出殘忍的快感。他熱愛這絢爛的煙火人間,尊重每一個心存善念的生命。這些死在他手裡的人就不在這個範圍之內,他們是從地獄逃逸到人間的魔鬼。若不是這幫畜生,徽州城豈會承受如此之重的痛苦?
他不緊不慢的跟在那些人後面,進行斬草除根式的無情殺戮。那些人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又不能對葉楓發動有效攻擊,只有眼睜睜看着死神降臨。有幾個心存僥倖的,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妄想葉楓心慈手軟,放他們一條生路。葉楓冷冷道:“我不接受你們的投降,我只負責送你們下地獄!”那些跪在他們腳下,苦苦哀求他們發放食物,提供藥品的徽州百姓,他們何曾有過手下留情?把別人逼上絕路的人,別人也會把他們推入深淵!葉楓一揮手,那些人立刻化爲一團火球,一縷輕煙。
葉楓在空中來回兜圈子,精確打擊,不到一個時辰,地面上已無大股人羣,僅剩下數十人也在石、鄂、秦、任四人聯手剿殺之下,處境堪憂。葉楓仗着居高臨下的優勢,密切監視着地面上的一舉一動,若有人躲過四人的追殺,他便發動獵殺,及時清除。五人通力合作,殘餘的數十人越來越少,到最後僅有包天下一人活着。四人把他圍在中間,想來也是凶多吉少。石統領忽然笑道:“秦盟主,這個人交給你了!”退開幾步,閃到一邊,雙手抱肘。鄂、任兩人亦束手旁觀。
秦嘯風道:“多謝了!”刀鋒斜削包天下的頭頸。包天下橫舉長劍,擋住單刀,道:“秦盟主今天你放包某一馬,包某以後唯秦盟主馬首是瞻,鞍前馬後,聽從調遣,決不食言!”秦嘯風道:“我只要你的人頭奠祭死去的無辜百姓。”單刀猛砍包天下的腦門。興許勝券在握,難免得意忘形,這一刀居然用力過猛,人往前撲,衝到包天下背後。包天下反手一劍,刺中他的左腿,秦嘯風一聲大叫,單膝跪地。任驚蟄大吃一驚,急來救助,心慌意亂,露出幾個破綻。
包天下瞅得明白,一記“掃膛腿”掃出,任驚蟄翻了幾個筋斗,跌出老遠。石,鄂同時叫道:“怎麼回事?”撥起身來,前來攔截。包天下卻繞到他們身後,一隻手抓住一人,將他們摔了出去,聽得“蓬蓬”二聲,地面竟給他們沉重的身軀,砸出兩個大坑。二人頭暈眼花,齊聲罵道:“他媽的,這個慫包怎麼忽然變厲害了?”包天下哈哈大笑,道:“天不絕我!”挺劍來殺他們。葉楓怒道:“你當我不存在麼?”三枚暗器呈品字形,帶着勁風向他射來。
包天下知道暗器的威力,不敢硬接,當即施展輕功,輕飄飄的躍起,幾個起縱,落到十餘丈開外。腳一落地,並不停留,發足奔跑。四人掙扎起來,罵罵咧咧,遠遠跟在他身後,不敢捱得太近。葉楓心道:“姓包的逃命心切,腦袋發昏,居然識不破這麼蹩腳的苦肉計。”原來衆人皆是心存疑惑,憑包天下的聲望和地位,怎能指揮得動整個黃山派?除非他是幅插在明面上幌子,其實背後還有更高層面的人,只有把那個人揪出來,纔算得上真正的收網結案。
故而他們裝出歡喜過頭,輕敵大意的樣子,讓包天下有機可趁,從容而去,否則無論他們當中任何一個人,都可以讓包天下屍橫當場。包天下死裡逃生,心情很好,往一處山坳奔去。翻越幾道山樑,眼前出現好大一片竹林,葉楓站得高,望得遠,見得竹林深處有數間屋子。門外空地裡,三個男子手執利劍,圍着一個男子,狠打狠鬥,地上躺着二具屍體。這些人都是身穿黃山派服飾。葉楓指使大鶴,降低高度,慢慢飛到附近。從鶴背跳下,趴在屋頂上。大鶴悄無聲息的飛走了。
地下四人相鬥正酣,居然沒有發現有人光臨。葉楓見得那男子披頭散髮,手腳戴着笨拙沉重的鐵鏈,衣裳破碎,血跡斑斑,正是黃山派掌門人魯挺。葉楓尋思:“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莫非下面的人見大勢已去,想將魯挺送官出首?”聽得魯挺怒道:“老二,老三,老四,你們只顧着自己賺錢發財,就沒有替我着想過麼?如今黃山派兵強馬壯,稱霸江湖指日可待,歷經幾代人打拼出來的大好局面,居然被你們這些目光短淺,胸無大志的人,葬送得一乾二淨。”
這三人笑道:“黃山派稱霸江湖,關我們屁事?得利的是你一個人,你一代雄主,流芳千古,誰會記得我們?眼下有賺不完的錢,我們坐着不動,豈非傻瓜白癡?”三把劍不離魯挺左右。魯挺道:“兔子不吃窩邊草,徽州城是黃山派的根基所在,我們可以在外面爲非作歹,但絕不可以動徽州城一草一木。你們現在把徽州城搞得如人間地獄,以後黃山派在這裡還待得下去麼?”鐵鏈叮叮噹噹,格開刺來的長劍。這三人笑道:“這一切不是你在發號施令麼?”
魯挺怒道:“你們收賣我的左右,把我囚禁在這裡,以我的名義做傷天害理的事,我絕不輕饒你們!”鐵鏈呼呼作響。這三人道:“現在我們砍了你的腦袋,大家不僅想不到我們是幕後主使,還要誇我們是非分明,大義滅親,黃山派照樣深受徽州百姓的擁戴。正所謂鍋由你來背,錢讓我們賺,我們做的妙不妙啊?”葉楓心道:“原來是下克上,怪不得魯挺如同隱身,毫無作爲。”魯挺盛怒之下,理智喪失,喉嚨“嗬嗬”作響,喝道:“我跟你們拼了!”
這三人笑道:“那是你的一廂情願!”走馬燈一樣圍着他打轉。魯挺帶着份量不輕的鐵鏈,行動極是不便,被逼得手忙腳亂,險象環生。老二道:“着!”“嗤”的一劍,正中魯挺右腿。魯挺應聲而倒。老三,老四齊聲讚道:“二哥好身手!”老二搶了進去,一腳踩住魯挺胸膛,劍尖抵住他的心口,笑道:“老大,你做夢也沒想到會有被我踩在腳下的一天。”魯挺道:“這個夢你應該天天做,做了十幾年,從不間斷,是不是?”老二道:“誰想當一輩子翻不了身的千年老二呢?”
魯挺道:“你搶了我的位子,如願以償的坐上頭把交椅,老三於是升級爲老二,他會甘心做被你踩在腳下,一輩子翻不了身的千年老二呢?”老二面色突變,霍地轉身,只可惜晚了一步。一截劍尖從他胸部突出,一滴滴鮮血落在魯挺臉上,那是他的血。老二眼珠子凸出,嘶聲道:“老三……你……”老三道:“我不會錯過每一個可以讓找更進一步的機會。”眼睛卻緊盯着不知所措的老四,眼中充滿了殺氣。魯挺嘆息道:“這下可不好玩了,老四連升二級,他該怎麼辦呢?”
老四大吃一驚,道:“姓魯的,你莫要胡說八道,誰不知道我老四除了愛財好色怕死之外,其餘的一概不理不問,毫無興趣?”老三道:“你聽我的話,有花不完的錢,睡不完的女人。”魯挺道:“與其看別人臉色得到有限施捨,倒不如豁出去賭一把,坐擁江山,天下由你支配。”老三左腳踢飛老二屍體,右腳踩住魯挺,長劍指着滿臉汗水的老四,冷笑道:“老四,你要不要來賭一把?你有幾斤幾兩,我清楚得很!”魯挺笑道:“王侯將相,寧有種乎?老四你要當斷則斷啊!”
老四卻雙腳一軟,跪倒在地,道:“三哥,不,大哥,你最清楚我了,我是屬於那種上天誠心給我餵飯,我也懶得張口的慫包。賭一把?那不是要我的命麼?十賭九輸,輸了就傾家蕩產,到時妻妾跟別人跑了,這種蠢事我不幹。”老三道:“口說無憑,你總得讓我看到誠意。”老四長劍在自己身上刺了幾下,鮮血直流,道:“今生今世,我只服從大哥命令,刀山火海,龍潭虎穴,絕不皺眉。若是違背誓言,教我死於刀劍之下!”老三大喜,伸手扶他,道:“以後江山就是我們兄弟倆的了!”
他剛伸出手,忽然覺得小腹一痛,低頭只見老四手握長劍,劍尖自肚子突入,從喉嚨冒出,想開口說話卻發不出聲音。老四獰笑道:“一山不容二虎,花花江山一人坐。你心裡一定怨怪我背信棄義,哼,你是三歲小孩嗎?連別人的賭咒發誓都敢相信?要看到一個人的誠意很容易,直接挖出他的心,不就完事了麼?”一掌將他擊飛,劍尖指着魯挺,道:“我要拿你的人頭,堵住天下萬千愚民的嘴巴。”魯挺笑了笑,道:“你自己屁股流血不止,還有心思給我冶痔瘡?”
老四哈哈大笑,道:“照你說來,我隨時會被別人所殺,殺我的人在哪裡呢?”魯挺嘟了嘟,道:“這個人跟我並不是很熟,甚至相當討厭我,但是我可以拍着胸脯告訴你,他一定會殺了你。”老四一擡頭,就看到坐在屋頂,舉起弓弩的葉楓。短箭破空而來,射穿他的頭顱。與此同時,門口的秦嘯風擊落包天下的長劍,砍下他的人頭,道:“黃山派以下克上,這件事跟魯挺沒有關聯!”石統領道:“現在只剩下一個疑點,徽州知府寶鼎是不是一樣的被人架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