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和現實(1)

當楚喬完全消失在視線以後,倪嘉立刻鑽進一輛出租車,直接回到了麗景的公寓。一進門,她就走進浴室,開始放水。下午四點整,雖然她很少在這個時間泡澡,可現在她覺得非常有必要,因爲她需要躺在熱水裡好好想一想。

白色的泡沫在水裡慢慢聚集,就像一堆厚厚的雲彩,飄浮在水面。

邁進浴缸,她躺了下去,過去的三天,她不止一次像這樣集中全部思想和精力苦苦思索某些問題。就是昨天晚上,在臥室的窗前,她來回踱步,望着麗景人工湖裡的點點熒光,手裡拿着一杯紅酒,反覆思考,要不要去見楚喬,最終決定——她必須要見他一面,他們之間還沒有徹底結束——他單方面突然在她人生的那一頁畫了一個句號,可對她而言,卻是一個巨大的疑問號,她必須知道答案。

熱水淹沒了她整個身子,腳趾在輕盈潔白的泡沫裡無意識的來回滑動,這一刻,她滿心都是罪惡感——是的,她終於知道答案了,恐懼的事實就是,她其實早就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

在她心裡的某個地方,一直都明白,他是真心愛她的。他突然悔婚,只是因爲他沒有準備好,他沒有足夠的心理準備成爲一個丈夫,承擔一個家的責任。其實這也不是那麼匪夷所思的事情,男人成熟得本來就比較晚,婚前恐怖症也不是什麼新鮮詞語。楚喬上班不到半年,事業剛剛起步,突然就要被家庭的責任束縛,難怪他會膽怯,其實她可以理解他的心情,只是她還是想聽他說出來——不是關於他膽怯恐懼婚姻話語,而是聽他說,他從來沒有停止對她的愛,他從來也找不到一個和她相匹配的女人。

更恐怖的是,現在他說出她一直想聽的那些話,她終於知道了答案,可這並沒有解決任何問題,她生命裡的那一頁並沒有畫上一個完結的句號,事實是,只是剛剛翻開了新的一頁。

果今天的談話內容截然相反,楚喬是這樣告訴她:“對不起,小嘉,那個時候我突然意識到自己對你的愛還沒有強烈到要和你廝守一輩子的地步,所以,我退縮了,當我看見現在的妻子,我才發現她就是我的夢中女孩,你看,這是她的照片,中間是我們的兒子,今年五歲了,聽說你也有一個女兒,幾歲了?現在我們都找到了屬於各自的幸福……”

到此爲止,塵埃落地,過去只是過去。

可是,他沒有這樣說。其實她明明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星期三晚上,當她看見他臉上那種孤獨傷感的表情時,她就已經知道他會說什麼,所有那些翻來覆去,徹夜不眠的思索完全沒有必要,其實今天她根本就不需要和他見面,因爲所有的答案已經寫在他的臉上。那天她看見的不是一個婚姻美滿,有一個美麗的妻子和一雙可愛的兒女的幸福男人,而是一個孤獨寂寞的身影——一個英俊漂亮的,優秀出衆的,勇氣十足的,更重要的,依舊瘋狂愛她的男人。

想到這一點,她渾身熱乎起來,覺得有點興奮,她的身子慢慢下滑,直到自己的臉完全浸沒在熱水裡,片刻後,她的頭從水裡冒出來,感覺越發燥熱了,手指停留在某個地方,臉紅得發燙。

她抹乾了臉上的水,把溼發全部攏向腦後,手指在泡沫裡穿梭,目光落在自己的結婚戒指上,這是一個兩點五克拉的鉑金鑽戒,耀眼奪目,漂亮名貴,比楚喬買給她的那個戒指氣派多了,那只是很普通的一個白金鑽戒,可她當時非常喜歡,也非常珍惜——那是她的第一個鑽戒。

楚喬悔婚後,她實在不知道應該拿結婚戒指怎麼辦,她不願意送回去,因爲不想主動去找他,她期待他會先聯繫她。好幾年過去,那個婚戒一直在她的化妝袋裡,用一塊紅布包着,靜靜地躺在最底層,和她的口紅,眉筆,粉餅和睦相處。

有一天,她

看見陸菲菲的天竺鼠,腰間掛着那個戒指,那個時候,菲菲才四歲,她用一根綠色絲帶把戒指系在白鼠的肥胖身體上,向每一個人展示她的小寵物。

“菲菲,你從哪裡找出來的?”她正忙着鍋裡的爆炒腰花,震驚的盯着那個戒指,一臉的恐慌。

“你的化妝袋裡,不是珠寶盒裡,媽媽,這個一定是假的,可以給我的小老鼠嗎?”

“那是最好的地方,”陸子譽哼了一聲,放下手裡的報紙:“給天竺鼠做裝飾品,再合適不過了,”

陸子蓓好奇的研究了片刻,說:“大嫂,現在這假鑽戒做得真不錯,掂起來沉甸甸的,還蠻有分量的,”

“哈,至少這顆石頭是認真的,”陸子譽再次嗤之以鼻。

“好了,”倪嘉暗暗嘆氣,走過去挽救那枚戒指,結果陸菲菲尖叫起來:“不要,這是小老鼠的珠寶,你不要拿走,”

她無奈放棄了那枚戒指,只能偷偷的留意,以免陸菲菲遺失掉,只是後來戒指還是失蹤了。直到一年前搬家,她整理自己的臥室,在牀底下發現了這枚戒指,趁着沒人注意,找了塊布包起來,重新放回了她的化妝袋裡,希望陸子譽不會發現。畢竟這是她人生的一部分,是她的一段歷史,無法抹去的歷史。也許,陸子譽在某個地方也收藏了前女友的幾張照片,當然,她從來沒有看見過——其實,她很清楚,他根本就沒有。

出了浴缸,拿着柔軟的毛巾擦着身子,掛起毛巾時,她一眼瞥見鏡子裡自己的裸體。紅潤的肌膚,玲瓏的體態,小腹微微有點凸起,她把手掌輕輕按在上面,吸了一口氣,一具完美的女人軀體展現在眼前……她轉過身子,從側面審視自己,臀部曲線優美,胸部兩點圓潤,堅挺可愛,她擡起手,握住自己的雙乳,柔軟飽滿,他一定會……

她突然羞紅了臉,他一定會怎麼樣?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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