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妃聽了豁然而起,嬌聲嗔怨道:“這個穆氏爲何總是這般的好命,咱們幾次三番也不能將她置於死地,連去了冷宮也有人千方百計地護着,如此一來,此女將來難免沒有復出的可能!這可如何是好?”
皇后定了定心神,反向她勸道:“妹妹大可不必爲此費心,想我大夏自安邦定國以來,沒聽說哪個廢妃被打入冷宮後,還能活着出來的,想來她大抵不過是靠着太后的一點憐憫之心苟延殘喘度日罷了,她的死黨閨蜜郎梅兒已如喪家之犬般逃竄到宮外去了,憑她一個半死不活的人,還能興起什麼風浪來了?”
宸妃聽了稍顯平靜,可還是忿忿不平道:“不成!我總覺得她多活在這世上一天,便讓我多一份擔心,俗話說,打蛇不死反受其害,一定要再想個一了百了的法子將她斬草除根才行,就連那些餘孽也不能放過。”
皇后道:“此事還需靜待時機纔好,貴妃妹妹萬萬不可操之過急!倘若此時冒然出手,要是惹惱了皇上或太后,可就得不償失了。”
宸妃冷哼了兩聲,道:“從前皇上眼裡只有本宮一人,自從廣選秀女入宮後,分chong最甚的就是穆氏,可真叫本宮氣惱!之前本宮還要隱忍着,如今我身懷龍胎,又有父親在後撐腰,今夕可就不同往日了,本宮想怎麼樣就怎麼樣,誰又能奈我何?”
皇后同宸妃說話的時候,染冬一直站在皇后身後額首悉心琢磨着什麼,待籌謀出一計後,俯下身子,在皇后身邊低聲耳語了起來。
皇后聽罷,原本緊繃着的臉龐,立刻綻開笑容,轉而對宸妃說道:“妹妹莫惱,公主即將遠嫁,皇上十分愛惜這位月桂公主,曾親口說要舉御駕去送行至庸門關,這可不正是個絕佳出手的機會麼,到時,本宮會勸皇上帶着賢妃同去,這後宮可不就都是妹妹一人說得算了。”
宸妃雖也覺得是個好時機,可一時還想不明白究竟該如何動手纔好。
皇后見她這樣,伸手從面前魚缸中抓出一條活蹦亂跳金魚來,輕輕投到了地上的炭火盆裡,那條小魚方纔還自由自在地在水中游弋,這會兒,頃刻之間便灰飛煙滅了。
宸妃看着燒焦的金魚,彷彿看到了凝香垂死的樣子,遂心領神會地點了點頭,一條惡毒的計策又醞釀在心。
宮中近期發生瞭如此多的大事,如同那夜的暴風雪一般,來的那麼迅猛,讓人觸不及防,事後,吉嬪對人情冷漠的後宮真是失望之極,索性擺出一副惹不起還躲不起的架勢,一連數日都窩在延禧宮中抱病不出,一切又回到了最初的樣子,對此,皇上和太后都懶得理會,皇后和宸妃等人也就隨着她去了。
曾經在御前炙手可熱的一對宮中姊妹,如今,一個被困冷宮,一個倉惶出逃,這一切,讓吉嬪對攀附皇恩這事異常心寒,並對自己在宮中所處的位置也看得更加清楚,當真正風暴來襲時,自己顯得那麼渺小,只能眼睜
睜看着它發生,無能爲力。
在這人人自危的後宮裡,有誰還能像凝香那樣,爲了自己的貼身侍女敢與皇上據理力爭;又有誰能像梅兒那樣,爲了自己的好姊妹,不顧一切硬闖冷宮?
事實證明,在至高無上的皇權面前,凝香和梅兒所做的一切,等同於螳臂擋車,其結果只能是撞得頭破血流,要說這些淺顯的道理,她們又怎會不曉得呢,只不過,她們都寧願把友情擺在第一位罷了。
在後宮,重情重義的人並非只有凝香和梅兒,蕙芷也是一個,一日之間,她忽然失去了兩位結拜姊妹,頓時感到格外孤立無助,自從她在凝香那裡學到了《後宮寶鑑》,已十分懂得避諱鋒芒善於自保了,如此處處謹慎下,讓人也挑不出什麼毛病來,另外,皇上也不是十分chong幸她,如此被冷落的人,也就沒人覺得她礙眼了。
那日,凝香爲給瑩露求情不慎扯斷了皇上珍愛的翡翠手鍊,佛珠散落一地,有幾顆還當場就碎掉了,皇上盛怒之下,這纔將凝香廢入了冷宮。事後蕙芷趕忙將散落在地的佛珠全部拾了起來,小心捧回竹香館。
蕙芷本以爲憑她一雙巧手重選絲線穿上即可,可事實上哪兒有那麼容易,單是幾顆碎裂的珠子就無法復原,只得拿到如意館去,哀求那裡的能工巧匠按花色將缺失的珠子一一配好,並全部做了清洗研磨拋光,再重新用金絲仔細穿好,待一切修繕完畢,一顆顆晶瑩剔透的寶珠,看起來比之前原先的還要光彩奪目,蕙芷歡喜着拿回去,覺得還不夠完美,就又親手作了一個錦囊寶匣,將佛珠手串小心封存好,專等在皇上氣消了後,好尋個恰當的機會物歸原主。
忙完了這件事,蕙芷便常常去太醫院,明面上是爲了照看凝香的嬰孩,實際上也是想從媱兒口中多瞭解一些凝香的近況,當得知凝香主婢在冷宮過得還算順意,也就稍稍放安心了。
此間,宸妃和皇后常常送東西給皇子表示關心,都被蕙芷和媱兒仔細查驗濾掉了看起來不妥的東西,這當然少不了寄名花鎖的神效,每當有不好的東西接近孩子時,花鎖便嗡嗡作響,想必是義犬的魂魄在保佑孩子呢。
宸妃和皇后一次次計敗落空,又無計可施,有蕙芷和媱兒二人的貼身呵護,小皇子一天天健康長大起來,令人真是看了很是高興。
再說月桂公主被圈禁在延福宮中,日日修習着和親的禮儀和操辦嫁妝什麼的,對外界之事毫不知情,這也是皇上私下授意賢妃故意這樣做的,就是怕她在嫁出去之前,會鬧出什麼亂子來。
其實,按照尊赫爾部族可汗的意思是想在年前就迎娶公主過去的,可是皇上還真有些捨不得,這又眼看着就要過年了,於是便叫人和他們部族派來的使臣說,等過完了年,他會親自送公主出關去的,尊赫爾部族可汗得到這個消息後,也覺得這是人之常情,就不好再說什麼。
皇上要親自送公
主和親出庸門關的消息一經傳出,立刻引起了兩個人的極大興趣,一個是一心想奪回皇位的六王爺承楚;另一個是功高蓋主目空一切的封耀天大將軍,至於他二人會利用這個機會做出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來,往後自見分曉。
多吉陷害梅兒,卻因擒拿梅兒兩次失手,威信在皇上面前大打折扣,皇上看在封將軍的面子上,雖未當面責罰,但已明顯善待,除保留了領侍衛內大臣的空頭銜外,再沒賦予任何實權,爲此多吉暗恨不已,想自己堪稱一代武學宗師,大風大浪全都闖過來了,如今卻陰溝裡翻船,栽到了一個小丫頭手裡,真是顏面盡失,因此他誓要逮回梅兒,可當晚幾乎搜查了後宮每一處角落,還是一點蛛絲馬跡都沒有,梅兒彷彿人間蒸發了一樣,後來他又將範圍擴大到內城,外城還是渺無音信,真是令他一籌莫展。
多吉做夢也想不到,梅兒當晚已在姐夫宋悅的幫助下,從密道神不知鬼不覺地逃出宮去了,後又得到承玉王爺的相助下,連夜逃出了京城,早藏匿在了翠香山紫霄閣中了。
多吉的如意算盤未能得逞,梅兒雖僥倖逃出昇天,卻也不是贏家,突如其來的一系列變故,彷彿冥冥之中安排好的一樣,將梅兒從順風順水的人生軌跡上拋離了出去,落到了無盡的深淵裡。
翠香山離京城乘車約有一日的路程,說遠不遠,說近也不近。整個翠香山都是皇家圈禁之地,進山的道路上設有許多兵關哨卡,普通百姓是根本不能進來的,除非是那些飛檐走壁的俠士或山林獵戶。飛來峰上的紫霄閣是承玉王爺的私人別院,皇上派出的大內捕快一時之間怎麼也追查不到這裡來,因此梅兒棲身在這裡,自然是十分安全妥帖的。
那晚,梅兒在清心殿受了卓瑪一記重掌,五內淤劫,內傷極重,待運功調息了五六日後,方纔漸漸打通筋脈。與此同時,肩頭上金剛杵的創傷,也癒合結疤了,這都多虧了宋悅給的金瘡藥和梅兒百毒不侵之體,否則這麼重的傷,起碼也要休養半年才能恢復。
沒幾天就要過年了,紫霄閣雖在高遠之處,可每晚也能依稀聽到附近村落的鞭炮聲。
親人逝去的第七天,稱做頭七,按民俗來講,這一日是要給親人燒紙祭拜的。梅兒此時一個人悄悄來到紫霄閣宅院外一處僻靜的所在,坐在一塊光滑的大石上,心裡默默悼念着母親,邊燒着紙錢,淚眼婆娑。
紫霄閣面南背北,崖壁環抱,雖是寒冬臘月,若陽光普照山風不大時,還是滿暖和的。
不知過了多久,忽聞背後有人踏雪而來,輕聲說道:“人死不能復生,你身子尚未痊癒,不要太過難過,要是哭傷了身子就不好了!”
梅兒知是承玉,微微側頭,哀怨訴道:“母親含辛茹苦將我養大,若沒有母親的呵護,就沒有今日的梅兒。如今母親卻因我而死,我覺着實在對不起她老人家啊!”梅兒言罷,淚水簌簌而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