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嬋兒聽明白了,又仔細看了看地圖,這樣的地形確實很罕見,這山山水水就像在她眼前展開一般,兩邊的高峰似刀削剪裁一般鋒利,高聳入雲,而中間的河流夾道卻平坦如人工修整過,這可謂自然界的奇蹟。
她腦子裡忽然靈光一閃,說道:“既然此地是兵家必爭之地,你也確定五爺的兵馬會在這裡設伏,那何不反其道而行?埋伏與反埋伏只是概念上的差別而已。”
她的話就像一陣風一樣飄過,南榮鋒依舊安穩的坐在椅子上,只是已經擡頭看着她,眼睛裡滿是複雜的情緒,但是他已經漸漸眯起眼睛,讓她瞧不清楚到底是什麼申請,他一直看着她,看的她有些毛骨悚然,渾身不自在,她笑了笑,端起托盤打算走出去。忽然聽到南榮鋒的聲音,她又轉回身來。
“你還懂兵法?”
沈嬋兒心中咯噔一下,難道是露出了什麼馬腳?她笑了笑,道。
“我出身將門,懂些兵法又又何妨?”
南榮鋒此時卻已經站起身,走到她身邊,湊到她臉前來,沈嬋兒嚇的趕緊閉上眼睛,卻只聽到南榮鋒輕輕的道。
“可是據我所知,沈府六小姐連大字都不識幾個,你來到南榮府之後忽然會寫信,我只當是你偷學而來,到如今你講出兵法來,可真是……”
說到這,他的語氣變得危險,沈嬋兒心中緊到不能再緊,難道他發現她是靈魂穿過來的?難道他發現了她並非沈府六小姐?難道這些年的相依爲命都要變成空白?
她一瞬間想了很多,正當她緊張的時候,忽然聽到南榮鋒哈哈大笑起來,一把抱起她來,轉起圈子。
“可真是撿了一個活寶貝啊!”
沈嬋兒有些暈頭轉向,被他抱起來轉了一圈,也跟着笑起來,兩個人鬧夠了,沈嬋兒只覺得渾身冰冷冷,又說笑了幾句之後開門走了出來。
身後的目光一直帶着探究,她一直安靜的走到路口才鬆一口氣。
他懷疑了,南榮鋒肯定懷疑了!
是她太疏忽大意,她忘記了這個世界上南榮鋒比沈府六小姐都要了解沈府六小姐,她爲什麼這麼傻,只顧着幫他分憂,卻忘記了她纔是泥菩薩過江。
是什麼時候的事情了?她來到這輩子似乎已經過去十幾年了,現在孩子都已經有了兩個,這裡的生活那麼虛幻,又那麼真實,讓她已經忘記了自己的靈魂來自異世界,似乎她在不知不覺中已經融入了這個世界,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正當她想的入神,忽然肩膀被撞了一下,撞的她轉了半個身子,撞她的人立馬扶住她,道歉。
“夫人,當心,撞疼哪裡沒有?”
沈嬋兒茫然的搖搖頭,看一泓一臉的焦急,本能的問道。
“出了什麼事情了?”
一泓眉頭皺了起來,在沈嬋兒的印象中,能讓一泓打破千年撲克臉的事情絕非小事情,一泓只是連連道。
“無事,夫人還是去歇着吧。”
說罷,就從沈嬋兒身邊走過去,直直的朝南榮鋒的書房走過去,沈嬋兒哪裡放得下心,在一泓跑進去之後,她趕緊跑到門口,趴在樹邊仔細聽,只聽裡面隱約傳來南榮鋒和一泓的對話。
“七爺,結束了,外面的鬧騰結束了。”
南榮鋒久久沒有說話,似乎過了良久,才緩緩低沉的道。
“剩下的那個是誰?”
沈嬋兒的心也跟着緊緊揪起來,如果她猜的不錯,一泓說的是外面正在打的如火如荼的三五對抗,打了這麼久,到底誰勝誰負?勝的那個人又爲這次勝利付出了什麼?輸的那個人又是什麼下場?若是說這些對於沈嬋兒來說都不算什麼,那就錯了,這些人畢竟是她來到這個世界之後唯一認識的人,不管是好是壞,也不管這些人抱着什麼樣的目的,這些人都有家人,有孩子。
三爺有修兒,五爺有五少夫人,而現在,這些人……又是什麼下場?
就在沈嬋兒緊張的等待消息的時候,一泓終於還是嘆口氣,緩緩說出口道。
“五爺勝出,三爺一家死於一場大火,連……連孫少爺都沒能倖存。”
一泓說的很低沉,南榮鋒的臉色也是很陰鬱,一泓的話音剛落,兩人只聽門外噹的一聲,緊接着就傳來噗的一聲,南榮鋒瞬間皺起眉頭,一泓也是立馬噤聲。
兩人趕緊跑到門外,果然看到沈嬋兒已經倒在地上,正好倒在臺階邊,將扶手兩邊的花盆撞了下來,而沈嬋兒的額頭似乎正好撞在了上面,現在正流着鮮血。
南榮鋒的雙眼立馬圓睜,大聲道:“快拿藥箱!”
一泓立馬閃身,瞬間就將藥箱拿了過來,南榮鋒一把抱起沈嬋兒,兩三步走進書房,將她輕輕放在臥榻上,沈嬋兒現在已經是昏迷不醒。
南榮鋒絲毫不耽擱,一根銀針紮在了沈嬋兒的天池穴,又是一根銀針扎進了她的天靈穴,兩根銀針相互作用,一下將沈嬋兒從昏迷中喚醒。
她猛的抽了一口涼氣,渾身彈跳一下驚醒過來,緊接着就是大口大口喘着粗氣,南榮鋒趕緊一把抱起她,緊緊的摟在懷裡,不斷的輕聲安慰道。
“不怕不怕,我在這,我在,我一直在。”
沈嬋兒急急的喘着大氣,像是嚇壞了,說着話就噼裡啪啦落下淚來。
“修兒,修兒都死了,他們連修兒都沒有放過,鋒,我要我的無悔,你一定要把無悔帶到我面前來,一定要。”
南榮鋒知道這個消息一定刺激到了沈嬋兒,她現在懷着孩子,情緒很不穩定,聽到有孩子死掉,一定比平日要激動很多,何況這個孩子還是南榮府的孫少爺,更何況他也要去參與這些事情,說不定,下一個被害死的,就是無悔。
南榮鋒想到這感覺到莫名的憤怒,不管是誰,只要敢動嬋兒和無悔一根手指頭,他定要那人全家死無葬身之地!
但是想是這樣想,現在他還要安慰沈嬋兒,他只能柔聲道。
“無事,我一定保護好你和孩子,你們一定會平平安安,我向你保證,你現在,先冷靜下來,冷靜。”
沈嬋兒慢慢調節自己的呼吸,漸漸冷靜了下來,但是淚水卻還是止不住的流,南榮鋒抱着她,看着她滿臉淚痕,心裡十分不是滋味,只能不斷的擦拭。
“他們怎麼能這麼殘忍,爲什麼連個孩子都不放過,難道五爺就不想想他萬一有孩子呢?”
南榮鋒知道這些事情對於沈嬋兒來說太血腥,她沒辦法理解,更沒辦法接受,但是她畢竟是他南榮鋒的妻子,這些事情以後會經歷很多,讓別人骨肉相殘,妻離子散,這些事情南榮氏做下很多,也會得到很多報應,做下孽,就要吃到果,這一點他比誰都清楚。
他耐心的對她說:“這些事情在咱們生活的範圍,乃至整個天下,每天都在發生,你我不是生在普通人家,享受不到普通人那種輕鬆自在,咱們若是不狠心,死的就是咱們,懂嗎?但是嬋兒,我要你記住,不管遇到什麼,都是我來,你躲在我身後,記住了嗎?”
沈嬋兒還只是哭,南榮鋒無聲的嘆口氣,點在了她的睡穴上,看着她緩緩睡過去,他橫抱起她來,朝她的臥房走過去。
一泓一直跟在身後,南榮鋒對他道。
“去買些安神的安胎藥來,她可能有些產前焦慮。”
一泓點點頭,一閃身便已經不見了。
南榮鋒將沈嬋兒抱回臥室,看着她熟睡的容顏,忽然想起來她躲在沈府的那段日子,她將孩子生在了沈府,就一直藏在沈府裡,若不是他終於忍不住去瞧她,還想不到他們的孩子還活在世上,那時他去瞧她,她就是這樣的睡眼,輕鬆,自然,卻帶着一點點的疲憊,讓人不忍心。
看了一會兒,忽然想起他還有一些事情沒有處理,只能嘆口氣,給她掖了掖被角,轉身輕輕推門走了出去。
一泓出了竹林之後便一閃身朝鎮子走過去,在樹林中穿過幾條河流,又翻了一座山,沿着寬闊的官道一直向前,轉了一個彎,就看到了潁川的城門。
南榮鋒將他們的藏身之地設置在了離潁川不遠的地方,最危險也是最安全的地方,所有人都想不到他們會挑這麼近的地方,再有南榮鋒的五行陣,別人想進來更是癡人說夢,他們三人也是深居簡出,若不是沈嬋兒的安胎藥吃完了,一泓也不會輕易出來,出來一次就多一次被發現的危險。
剛走到城中去,一泓挑了一家不起眼的藥鋪走了進去,拍出一張藥單,又拿出一錠銀子,低垂着腦袋沉聲道。
“掌櫃的,快些抓來,家裡有人急等。”
掌櫃的拿起藥方來看,笑眯眯的道。
“名貴的安胎藥,看似府上該是有貴婦有孕,恭喜恭喜。”
一泓不想多說,只能點點頭,嗯了一聲,等着掌櫃的抓藥,抓了藥出門,他站在街邊,眉頭忽然皺了皺,左右瞧了瞧,選了一個方向,快速朝前走去。
幾個起跳,他還是沒有甩掉跟在身後的人,有些不耐煩,挑了一處不起眼的小巷子,他停住腳步,一閃身躲在街角。
眼瞅着那個黑影跟了進來,一泓二話不說,脫手就是一排排飛鏢扔了出去,只聽嗖嗖嗖幾聲破空音,急速朝黑影奪命而去。
就在一泓認爲那人死定了之時,只見黑影急速閃動,竟然堪堪躲過了他的飛鏢,他心道不妙,被高手盯上可不是好玩的。
就在那人調整呼吸落定之時,一泓已經一閃身朝房檐躍去,可是沒跑兩步,身後又被人跟上,他心中焦急,幾番思慮,他反倒鎮定了,慢悠悠的走出了城門,朝林子中走去。
進了樹林,一泓轉過身來,抱着肩膀等着那人過來,他挑釁似的揚了揚嘴角,笑道。
“跟的這麼緊,看似兄臺很是焦急。”
果然,他的話音剛落,從樹林中間走出一個黑影來,那黑影的一雙眸子亮的驚人。
黑影摘下面巾,看着一泓道:“告訴我,嬋兒在哪裡。”
一泓仔細辨認了下此人的面相,才反應過來此人是誰,這赫然就是神醫鄭白羽鄭公子。
他與鄭白羽之間並沒有多少交集,很少的幾次見面都是因爲沈嬋兒,如今兩人又是因爲沈嬋兒而見面。
一泓冷然道:“七少夫人已經下葬,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鄭白羽的眸子一閃,他似乎已經沒有耐性再跟一泓耗下去,這些日子他找沈嬋兒找的很辛苦,好不容易朝廷放鬆了對他的監視,卻不見了沈嬋兒,這讓他很是惱火,今日終於見到一直護在沈嬋兒身邊的護衛一泓,他怎麼能放棄這個機會?
“告訴我嬋兒在哪裡,我只要知道她過的好不好,不會去打擾她的生活,我做事有分寸,請你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