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長希倒退了一步, 兩隻手擋在胸口驚恐道:“天吶,小七你竟然......竟然對人家做出這種事情!我的清白!我的名節!想我這麼多年來守身如玉,沒想到你——”
蘇青簡也是不停地抹着嘴:“呸呸呸, 怎麼是你!我玉哥哥呢?”
“他回宮了, 我出宮的時候他讓我帶個消息給你。說是今晚有些急事要處理。我想着你受傷這麼久我還沒來看你, 就過來了。”紀長希一屁股坐在了蘇青簡的牀榻邊, “誰承想會遭遇這麼噩夢的事情。”
蘇青簡白了他一眼:“誰讓你不聲不響就走進來, 你當我樂意親你麼?”
“我這不以爲你睡着了。”紀長希上下打量了蘇青簡幾眼,“都說你傷得挺重,我怎麼看你這小臉蛋紅撲撲的, 人也圓潤了不少。不像是受重傷的樣子?”
“都是玉哥哥一直在照顧我。他最近變着花樣兒給我做好吃,每天都不帶重樣兒的。”蘇青簡想起邵承玉, 便覺得甜絲絲的, “過一陣子我成婚, 你準備給我什麼賀禮啊?”
紀長希看着蘇青簡,忽然嘆了口氣:“我怕是不能給你賀禮了。”
“爲什麼?”
紀長希沉吟了片刻, 無奈地搖了搖頭:“我可能要護送小魚兒去突厥,一時半會兒趕不回來了。”
蘇青簡的心驀然一緊。這樣的安排未免太過殘忍,要三哥親手將自己心愛的姑娘送到別人的懷中。
都說長痛不如短痛。這一路來去少說半個月,日日與心上人相見,無疑是時時刻刻的煎熬。
“別人都不行嗎?”
紀長希搖了搖頭, 擠出一絲笑容來:“我寧願親自護送她, 這一別經年, 今生怕是都無緣相見。看一眼, 也就少一眼了。”
倘若是其他的公主要去和親, 蘇青簡或許會唏噓。但這種唏噓也只是隔靴搔癢。現而今,她看到三哥這樣神傷, 心裡也不好受,只能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別這樣,多情自古傷離別。你三哥我拿得起放得下,你也不要因爲我的事情不開心。好好準備當個快樂的新娘子。”
蘇青簡點了點頭,卻說不出多餘的話來安慰紀長希。
兩人相對無言,氣氛一時間有些傷感。紀長希揉了揉蘇青簡的頭:“行了,不說這些傷感的事了。還沒說說你呢,傷你的人調查出來沒有?我聽他們說,你懷疑是老四?”
“應該不是四哥。雖然當時那個人的諸多舉動很像是四哥,可是仔細想來,又總覺得哪裡不對。”
“是啊。光憑銀針和磁石,也不能就斷定是老四。改天你還是和老四說清楚爲好,他近來傷心得緊,天天去喝酒解悶。”
紀長希說着話,卻見蘇青簡眼中一絲疑慮一閃而過。只是那神情閃得太快,讓他以爲只不過是錯覺。
蘇青簡打了個呵欠,推了推紀長希:“三哥,我困了。天色不早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好好好。你休息好,我先走了。改日再來看你。”紀長希說着同蘇青簡道了別。
那一道還披掛着未及卸下的盔甲的背影一消失,蘇青簡便立刻變了神色。方纔紀長希跟她提到了銀針和磁石。
這銀針也就罷了,五哥他們一定在院子裡找到過。可是磁石一事,她並未曾透漏隻言片語。三哥是怎麼知道的?
方纔太子的話忽然在耳邊響起:“幾家歡喜幾家愁。”
以三哥的性格,有時候確實會做一些釜底抽薪鋌而走險的事情。她這一次逃過一劫實屬僥倖,如果不是邵承玉,或許今日要和親的就是她了!
可是......三哥真的會爲了邵靈魚而傷她麼?
蘇青簡越想越覺得遍體生寒。她裹緊了被子,強迫自己不要多想。說不定只是太子想要分化他們師兄妹的計謀!
對!一定是這樣。她還聽說了,太子可是在賭坊下了三千兩賭她輸的!說明太子一定早就知道了有人要偷襲她。說不定就是太子安排的人。
蘇青簡覺得腦子裡一片混亂。這些時日她專心迎敵,一直注重劍法上的精進,卻忽略了周圍的發生的事情。
而王都之中,無論是太子還是其他人,似乎都耳目遍佈。只有她,什麼都不知道。
這一件事情讓她終於意識到,也許她該在王都發展一些自己的勢力了。而且必須是可信之人!
她迷迷糊糊睡了過去。過了三四日,邵承玉纔來找她。蘇青簡悶得無聊,幾乎墮落到躺在榻上和空溟先生打馬吊的地步了。
她病歪歪地撐着下巴,身上還裹着厚厚的毯子。一隻手摸了一張牌,鐵青着臉拍了出去。空溟先生一喜,大叫了一聲:“碰!糊了!給錢給錢——”
蘇青簡數了數自己輸得所剩無幾的銅板,牌一推:“不玩兒了,輸光了。”
“沒錢沒關係啊,可以用你隨身的物件作抵押啊。”
蘇青簡一臉費解地看着空溟先生:“師父,你要我的貼身物件做什麼?”
“可以拿出去賣給王都的姑娘們啊。我可聽說了,她們成立了好多幫派。還爲你塑了像,一天三頓插香供着。你這些貼身物件拿出去賣,肯定能值不少錢!”
蘇青簡頓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她還活得好好的,怎麼就有人插香供她了?
“我看你頭上這簪子就挺好。”空溟先生說着伸手去搶。
蘇青簡躲閃不及,被他一把拔了下來。長髮散落,她正要發火。一隻手忽然伸出,緊緊攥住了空溟先生的手腕。
蘇青簡擡起頭,驚喜地看到了邵承玉:“玉哥哥,你終於來了!”
邵承玉從空溟先生手中抽回了那根髮簪,塞進了蘇青簡的手中:“近來朝中多了許多事情。今日
終於得了空來看你。阿簡,你臉色不大好。還是回去好好休息纔是。”
蘇青簡站起身,手腳還是有些發軟,便虛靠在邵承玉的身上:“我躺得都要結蜘蛛網了。玉哥哥,你陪我出去走走好不好?”
邵承玉還沒發話,空溟先生先跳了起來:“那可不行,我這牌搭子還少一人呢!”
正巧,芳蕊此刻從外面走了進來。蘇青簡喚道:“蕊兒,你替我跟師父打上幾輪馬吊。我出去一會兒便回來。”
芳蕊蹙眉道:“可是小姐,大夫吩咐過了。你不可以過度勞累,得好生休養纔是。”
“沒事,只是走走。很快就回來。”
邵承玉看了蘇青簡,知道她閒不住。這些日子她一定是憋壞了,不能練功,也不能出去玩兒,依照她的性子,恨不得上房揭瓦了。
再繼續下去,早晚悶出心病來。
於是邵承玉便帶着蘇青簡出了小宅。熱鬧的街市自然是不會去的,他們便在東城寂靜的街道上散
步。
蘇青簡靠在邵承玉的懷裡,他一手攬着她。兩人沒有說話,卻覺得這樣的時光如此美好。
他們大婚的事情,皇上已經交給了元貴妃去操持。如今正是選日子的時候,蘇青簡私心裡是盼着越早越好。不過三哥常說,女孩子家還是要矜持一些的,所以她並未曾提及。
想起三哥,蘇青簡心裡像是堵了一塊石頭。她停下腳步,擡頭看着邵承玉:“玉哥哥,你說我們會分開麼?”
“當然不會。我們都要成婚了,胡思亂想什麼。”邵承玉颳了刮她的鼻子。
“可是,三哥和小魚兒。他們兩人也沒礙着誰,可無權無勢,事到臨頭什麼也做不了。”蘇青簡攥緊了邵承玉的衣袖,“我以前以爲,我武藝高強,天不怕地不怕。可經此一役我才發現,許多事情不是武力就能解決的。”
邵承玉低頭看着蘇青簡,他伸出手來輕輕撫平了她皺起的眉頭:“我又何嘗不是太過天真。以爲不爭不搶,低調行事,就可免於傷害。到最後才發現,我竟然無法保護你。”
“玉哥哥,若不是你,我可能就要嫁去突厥了。即便我想離開便可以離開,和你之間恐怕就會是阻隔重重。如今這個結局,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只是這一次僥倖,下一次又不知道會如何。所
以——”
邵承玉捧起她的臉:“所以我和你的想法一樣。雖然蘇琅軒勸我帶你離開。但一走了之根本不是辦法。眼看世間萬條路,到最後也只有一條——奪嫡!”
說出這兩個字的時候,蘇青簡的心還是跳了一跳。她不會戀棧權位,邵承玉也不是那樣的人。
只是太子和皇后已然在行動。蘇家是他們的眼中釘,而她戰功赫赫。此番磨難,恐怕他們難逃干係。
蘇青簡可以一走了之,可蘇琅軒該怎麼辦?他爲她殫精竭慮,她又豈能無情無義。
既然不可以被動挨打,便應該反客爲主。奪嫡之事雖難,但既然她和邵承玉要成婚了,也就意味着蘇家將會是邵承玉奪嫡路上的一大砝碼。
蘇家若再不破釜沉舟搏一搏,也終究會被外戚剷除。這一點,蘇家人很清楚,所以一直在宮中物色合適的人選。
但多年來,皇后把持後宮。對於皇子們疏於管教,養出的都是些酒囊飯袋。只知道縱情聲色,根本無心朝政。
若是有心家國大事的,都被趕到封地上去了。一年到頭也回不了王都一次。再有的,就是年紀太小。
算來算去,只有邵承玉是最合適的人選。因爲當年中毒之事,他一直未被封王,所以至今還是個皇子。
雖然多年未在王都,但當年皇上可是照着儲君的路子去培養他的。所以在朝中積攢了不少的勢力。這些勢力後來雖偃旗息鼓,但不代表全部消失。
此刻開始培植親信也爲時不晚。
蘇青簡頷首道:“玉哥哥,只要你想,我一定會盡我所能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