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認識他?”
男子笑了起來, 聲音略帶沙啞的黏膩:“我與舒公子相識得比公子想象得要早的多。”
五師兄聽蘇青簡說過。那時候蘇青簡一臉激動地跑來八卦,說舒少源好南風。師兄弟們都能爲舒少源默哀。但現在想來,她所指的應該就是這個人。
五師兄瞧見舒少源這一灘爛泥的模樣, 留在此處也無益, 便將舒少源留給了這人。
男子打發走了屋子裡的人, 俯身扶起爛醉如泥的舒少源。剛將他拉起來, 對方便就勢抱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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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中噴着酒氣:“小七......你真的分毫也不知我對你的心意麼?”
男子一把推開了他,眉頭緊皺:“丟人現眼!十年了,連個女人都拿不下!”
舒少源躺在地上, 口中不知道呢喃着什麼。男子瞥了他一眼,嘆了口氣, 又將他扶了起來。
他靠在他肩膀上, 低聲嘀嘀咕咕說着話。男子忽然聽到一句:“小七, 你嫁給他會後悔的!”
“怎麼着,你還要殺人奪妻麼?”男子冷嘲熱諷了一句, 一把將舒少源摔在了牀榻之中。胡亂蓋了層被子。
舒少源蜷縮成一團,迷迷糊糊唸叨了很久,才安靜地睡了過去。
人睡下,門外響起了敲門上。男子開了門,一名絕色的女子走了進來。
“玲瓏, 你來做什麼?”男人詫異道。
“我現在叫芳蕊。”芳蕊看了眼牀榻上的舒少源, 大步走了過去, “檀心, 你就是這麼照顧主人的?”
“嘖嘖嘖, 心疼了?”
芳蕊白了他一眼,俯身替舒少源除去鞋襪, 掖好了被角。
檀心抱着胳膊倚靠在一旁,彷彿永遠站不直:“其實我那天見到了主人的心上人。確實是難得一見的小美人兒。只是也看不出哪裡好,引得主人念念不忘。”
芳蕊的手頓了頓,直起腰來。她低頭看着舒少源,輕聲道:“這些日子我留在她身邊,稍稍有些能體會主人的心情了。蘇青簡那個人,單純,熱烈。愛恨都明明白白。倘若我和你是攀援的藤蔓,她卻是一棵樹,可以堂堂正正站在任何人的身旁。光是這一點,我們便永遠都比不上。”
檀心擺了擺手:“我不懂你們這些情啊愛啊,總之主人現在這樣兒,我可不負責照顧他。”
“罷了,你去休息吧。這裡有我。”
檀心伸了個懶腰,起身走向外間。走到門邊的時候,又回過頭來:“姐姐,我還是得提醒你一句。不屬於自己的東西,還是不要多想,否則妄自傷神。主人就是最好的例子。”
芳蕊沒有動,只是靜靜地看着熟睡的舒少源......
而那廂,蘇青簡也安然入睡了。邵承玉喂她喝下藥,便在外間就寢。接下來的幾日,他是寸步不離,每日都在陪着蘇青簡。
兩人你儂我儂,屋子裡根本進不去人。但凡是進去的人,回來都灌一大杯水,稀釋一下糖分。
蘇青簡已經儼然一派待嫁少女的模樣,動不動就要臉紅。說話也是不勝嬌羞。跟幾個師兄說話時,嗲出人一身雞皮疙瘩。
偏偏邵承玉愛聽,還不住讚美她。師兄們是片刻也待不住,只能留他們兩人獨處。
不過突厥和親之事還需要商談。所以他百日是不留在小宅的。
蘇青簡一個人在屋子裡,百無聊賴。便想着要繡些東西給邵承玉。她那一雙拿劍的手,繡起花來是慘不忍睹。
她正奮力穿針引線,屋子裡忽然進來了一個人。蘇青簡以爲邵承玉回來了,歡喜地喚道:“相公,你回來啦!”
“誒,叫得人心都酥了。”來人一邊答着一邊走了進來。
蘇青簡臉色立刻變了。太子正大步向她走來,自顧自搬了凳子坐在她面前。
“你來做什麼?”
“見了我也不行禮,劈頭一聲質問。這是臣子該對儲君的態度嗎?”
蘇青簡撇了撇嘴:“我受傷了,動不了啦。你要是想讓大業的百姓議論,說你專橫跋扈,不近人情。要大嫂行禮,害得大嫂傷情加重。那我可以勉爲其難行個禮。”
“蘇姑娘這張臉皮真是精鋼所制,還未出嫁就以我的大嫂自居了。這婚還沒成,什麼變數可都會發生的。”太子頓了頓,欠扁道,“就好比當年的盛大將軍,那是何等威風。結果和我父皇喜歡上了同一個女人。花轎都到門口了,你猜怎麼着?”
“我師父今年八十歲了。”
太子愣住了,疑惑地看着蘇青簡:“和我說的有什麼關係麼?”
“沒關係啊。”
“那你......”
“所以你說的,和我又有什麼關係麼?”
太子氣結,狠狠瞪了蘇青簡一眼。他算是瞧明白了,這個野丫頭根本是無所畏懼。哪怕她今日傷重,也不會輕易向他低頭。
“其實我今日來,本是好意。”太子頓了頓,順手給自己倒了杯茶,“其實你受傷,我也很心痛。你說怎麼會有人這麼不懂憐香惜玉?”
蘇青簡擡眼看着太子。她早知他不會這麼好心,此次又是戳她的傷疤來了。不過,即便是太子要告訴她,這個人是四哥,這一次,她也絕不會輕易相信。
這幾日來,四哥一直沒來看她。蘇青簡想着,或許是那一日她誤會他,四哥也覺得傷心了。
若是其他師兄,或許還不至於如此。可四哥和她從小就要好,很多時候師父和大哥的話她都不聽,卻只聽舒少源的。如今她卻因爲一些捕風捉影的事情,就懷疑他。
那一日,若不是她自己誤會對方是四哥,她也不會受傷。說到底,還是她的過失。
“所謂幾家歡喜幾家愁。如今你和十四哥要大婚,必定是有不少人要傷心斷腸了。”
“太子殿下若是指自己,我是斷然不信的。畢竟花月樓中近來幾位新歡在,殿下不像是會專情之人。”
“這倒是。將來我若是登基,三宮六院也是難免。怎會專情。不過,這傷心斷腸的,卻不是我。”太子笑了笑,裝模作樣地嘆道,“可憐我那個妹妹,才十六歲。真是花樣的年紀,可卻要背井離鄉,去那蠻荒之地。也不知道這馬背上黃沙裡的日子,她能不能經受得住。”
蘇青簡冷哼了一聲:“真是可笑,殿下的妹妹受苦。殿下不難過,反倒是說給我一個無關緊要的人聽。”
“你不在意是理所當然,可是有人在意。”太子呷了口茶,不疾不徐道,“其實此前的那一場比賽,根本已經無關緊要。因爲忽然有一日,小魚兒跑到父皇的寢宮,主動請纓,要求嫁去突厥。父皇應允了。”
“什......什麼?小魚兒她——”
“是啊,她不知道聽了誰的話。忽然對父皇說,她身爲公主,享受百姓供養,父皇的寵愛。卻從來未曾爲百姓謀福祉,爲父皇解煩憂。所以此次希望能去往突厥,促成兩國和談。”
蘇青簡不知道邵靈魚是否是受了自己的影響。若不是她早知邵靈魚和紀長希之間的關係,她必定只是感慨一句,大業有公主如此,乃是大業之福。
可是現而今,她卻放棄了紀長希,嫁到了突厥。這個消息又是從太子這裡得知的。莫非邵靈魚受到了什麼威脅?
蘇青簡狐疑地打量着太子。太子似乎早有預料,笑道:“你別看着我,此事還真與我無關。只不過我這個妹妹天性善良,爲別人而犧牲自己的事情,也是做得出來的。更別說對那人心中有愧了。”
太子說完站了起來,向蘇青簡告了辭。蘇青簡還在想邵靈魚的事情。邵承光走到門口,忽然回過頭來:“盛將軍愛上的那個女人,最後還是入宮成了我父皇的妃嬪。直到在宮中病逝,也沒能再見盛將軍一面。蘇青簡,皇權如此,做人當識時務。”
話音剛落,一隻碗砸了過來。但是力道太弱,半道上就掉了下去。邵承光搖了搖頭,拂袖而去。
蘇青簡一顆心卻再也無法平靜。邵靈魚的事情縈繞在她的興頭上,她怎麼也想不通這究竟是爲什麼。
那一日邵靈魚來找她,雖然是碰了個釘子。可也不至於有這麼大的轉變吧?說來也難怪,三哥近來都沒來探望她。應該就是在忙着這一件事情。
蘇青簡想了想,決定還是置身事外。家國大事,她從來都不關心。將來誰接管這天下,她都無所謂。和親是哪一位公主,也不是她可以掌控的。
蘇青簡打了個呵欠,想要再睡一覺。也不知是不是受傷了,近來她都比平常嗜睡許多。有時候睡得沉了,邵承玉回來她也不知道。
她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時候,忽然有人推門走了進來。蘇青簡掀開眼皮,瞥了眼外面的星空。夜涼如水,此刻必定是邵承玉披星戴月地回來了。
蘇青簡連忙閉上眼睛,想要趁他查看她的傷情的時候嚇他一跳。
腳步聲臨近,一道身影罩了下來。呼吸聲慢慢湊近,最後落在了她的上空。
蘇青簡迅雷不及掩耳擡起頭吧唧親了對方臉頰一口,又重新落回了枕頭裡。兩人隔開了一小段距離。蘇青簡正等着邵承玉刮刮她的鼻子,嗔怪一句。
可睜開眼,四目相對。蘇青簡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