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從墨原本以爲,宋珩再想清楚了之後,不一定是會想要回到北雍的,可他的心中卻還是帶了一點點的期許,還是希望宋珩會想着要回了北雍的。在看到宋珩的那一瞬間,沈從墨幾乎是心若狂喜,她終究還是願意回到北雍去的啊!
只是宋珩的神情看起來似乎有些落寞,像是心事重重的樣子。
“阿珩,你不高興麼?”沈從墨看着宋珩那樣子,她似乎一點也沒有那開心的樣子,半點也是沒有喜悅之色的,“你若是真的不回去,也是可以不回去的。”
沈從墨看着宋珩,她的眉色之中是越發的清冷,“阿珩——”沈從墨低低地叫着她,“若是你不想回去,可以不回去的。”他雖然是叫手下去收拾了行李,準備了一輛新的馬車給宋珩,但是如果她不想,她現在還是能夠回頭的,甚至是回到鳳血歌的身邊。
宋珩看了沈從墨一眼,從以前開始,她就知道沈從墨是一個好人,一個好男人。若是沒有在南嘉的這半年,宋珩會想,如果真的是要嫁人的話,他也是不錯的。
宋珩只是覺得很累,她揉着眉心:“我不可能不回去的,我留在這裡,會有一堆的麻煩。”
她不是不想留着,而是不能留着。她若是留在南嘉,只會給鳳血歌帶來無盡的麻煩,她用千江月的身份,那隻會讓那些個衛道士抨擊的更加多一些而已,而鳳血歌也是從那神探之上的聖人變成了一個罔顧人倫的人。若她以宋珩的身份呆在鳳血歌的身邊,那北雍就是一處最大的麻煩。這件事情,是不可能不解決的了,而唯一的能夠和平地解決方式,只有這樣。
“你說,慶曆帝是寧願我死了呢,還是寧願我留在南嘉的?!”宋珩淡淡地道,只要她一天是宋珩,也是不能嫁給鳳血歌的,她當過三軍教頭,接觸過軍務一類,而且,她是北雍唯一會陣法的人。只要鳳血歌要求,大約她的命運就是一個死字了。四國之間現在是很平靜,但是底下的暗潮卻是不斷的,明面上的平衡也不知道會維持到什麼情況,慶曆帝不會看着情況不利於他的。
慶曆帝是一個狠手,從自己的兄弟下手到現在在皇位上呆了那麼多年,他那一顆帝王之心早就已經堅韌不可摧了,又怎麼可能會由着這一切的發生。
沈從墨沉默不做聲,是的,皇家的人一向最是精明的,沒有所謂的情感,唯一的考量就是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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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是這麼多年來,沈家同北雍的皇室之中有着一些密不可分的關係,而沈家守護的東西皇室之中還沒有到手,自然是不可能會對他下手,如果哪一天等到他沈家,他們藏劍山莊沒有半點的價值的時候,那也就是氣數已盡的時候了。
這樣,她留在這裡怎麼可能不是成爲他的負擔呢,北庸氣數未盡,南嘉若是同北雍發生點什麼,她就真的難辭其咎了,沒有人願意戰亂再起。
她不願意,也不忍心,要恨,就讓他恨好了,她從來都是不在意的這些個的。
其實,你要回去,其中有一部分也是爲了鳳血歌吧。沈從墨在心底之中這樣想着,其實到底還是不想爲難了他的吧。
永寧從來都沒有想到,宋珩竟然會變成這個樣子,從見到宋珩開始,她就覺得自己像是見到了一個陌生人一樣。
回到了驛館之後,她就將自己關進房間。晚膳的時候也沒有來吃過晚飯的。
百里流觴略有些擔憂的,晚膳之後他便是去敲了她的房門,有嗚咽之聲從那裡面傳出來,百里流觴知道永寧很傷心,卻不知道永寧到底傷心的是因爲宋珩那淡漠的樣子,還是因爲原本宋珩是要嫁給鳳血歌?
百里流觴覺得這其中大約什麼都是有的,永寧唯一可算得上交好的人也就只有宋珩而已,現在宋珩所爲,似乎已經是同永寧決裂的意味,想着剛剛宋珩所說的時候那個模樣,半點也是沒有半年前那個曾經是爲了可能會嫁到東極的永寧而出頭的模樣了,百里流觴能夠理解自己被宋珩所厭惡所憎恨是因爲什麼,但是又覺得宋珩憎恨着他也就算了,他是曾經對不起她的,但是卻沒有那個理由同永寧也是這般地劃清了界線。
永寧喜歡鳳血歌,百里流觴也是曉得的,只是一直以來也就以爲她這不過就是女兒家的迷戀罷了,她也就不過在春宴上見了鳳血歌那麼幾回罷了,這又是能有多少情感的,即便永寧對鳳血歌情根深種,但是她的婚事又不是她能夠做主的,若是鳳血歌求親,或許還是能夠嫁到南嘉的,但是鳳血歌從未有過那樣的意思,想來也不過就是癡心錯付罷了。
可宋珩那一番話卻是明知道永寧是會傷心的,卻還是說出了口。
她是連着永寧也是一併地討厭了下去麼?!
永寧整整一夜都是沒睡好的,她知道四哥一直都是在外頭的,她也曉得四哥放不下她,但是他的心中記掛更多的卻是宋珩。永寧以前還覺得宋珩是應當同她的四哥在一起的,因爲他們兩個人看起來是多麼的般配,且四哥心中也是喜歡着宋珩是的。她以前常常覺得,宋珩這個人雖然是清冷冷的,但是卻還是一個會實心實意地待她的人,自己也是一貫地當着她做姊妹來看待的,但是現在,這個姊妹卻是狠狠地嘲笑了她一回。
她們還能算得上是朋友麼,有這樣對待着自己的朋友的麼?永寧知道,她們是永遠也當不成朋友的了。或者她們之間,也從來都不是什麼朋友的。
永寧在想,這個時候的宋珩同鳳血歌是在做些個什麼的呢,是否是在情意綿綿,那一幕一幕的想象出現在她的腦海之中,折騰着她,讓她越發地覺着宋珩背叛了她!
而那些個男人,爲什麼都是會喜歡上宋珩的?!難道她就要看着宋珩留在南嘉不成?這些個,都是她所不能容許的事情。
第二天清晨,這天剛剛昏濛濛的亮,永寧這一開門便是看到了那站在門口守了快一夜的百里流觴,他看起來神色之中有些疲憊,見永寧這麼早開了房門,百里流觴也是意外得很。
“永寧……”
“四哥,時辰不早了,我們應當入宮見那鳳血歌一面了。”永寧紅着一雙眼睛,雖然這面色上算不得氣色甚好,但是這神情之中倒是很是鎮定,一點也沒有昨日那哭鬧的色澤,彷彿就像是一夜之間長大了似的。
“爲何?!”百里流觴原本還是有些擔心永寧的,在看到她的時候,倒是鬆了一口氣,可不知道爲什麼在看着現在神色很是沉穩的永寧的時候,他倒是越發地覺得有些疑惑了,這樣沉穩的永寧,倒完全不像是他平日所見的那個永寧了。
“既然宋珩還是活着的,我們自然地是要將她回來北雍去的,難道還要讓她在南嘉留着不成?”永寧看了百里流觴一眼,眼神之中倒是有着一種“四哥你怎麼這般道理也是不懂得”的意味,“之前是宋珩什麼都不記得,現在她都已經想起了一切,就算是留在這裡,也是應該要由皇伯伯親自應允了才行,她到底是我們北雍的人,是北雍的子民。”
永寧的眼神之中有着一種名曰怒火的火焰在熊熊地燃燒,既然她和宋珩之間已經不是朋友了,自然地她也不應該是爲宋珩着想些什麼了,她爲什麼還要讓宋珩留在南嘉之中,好讓她同鳳血歌在一起麼?!不,她絕不,她絕對不會讓宋珩過的這般的稱心如意的。
“永寧……”百里流觴定定地看着永寧,她那模樣實在是陌生得緊。
“原本就是這個理,若是宋珩真的想要留在南嘉,自然也得名正言順地留在這裡,現在這個樣子算是個什麼事情。不是叫我們北雍叫人恥笑麼。”永寧冷冷地道了一聲,“且,宋珩既然未死,那就是我們北雍三品的官員,自然是要回去的。”
永寧想,只要是宋珩一回北雍的,她便是說什麼都不會讓她再來南嘉的了,她不喜歡,既然她無法嫁給鳳血歌,那麼她也不會眼睜睜地看着宋珩嫁給他的。
鳳血歌可以是屬於任何人的,他的身邊可以有很多個女人,但是那些個女人之中,獨獨是不能包括宋珩的。誰都可以,就她不行。
“若是她想留下,又何必……”百里流觴原本只是想來求證宋珩到底是或者還是已經死去了,對於他而言,重要的是眼下的宋珩過的很好就成,如果她想要回去,自己自然是會想要帶着她回到北雍去的,如果她想要留下的,百里流觴從來都沒有想過要強求她什麼。
“四哥,這種事情你可能夠當得起主的?反正我回到了金陵之後,我是會告訴皇伯父的,到時候只怕皇伯父也不會同意的。”永寧灼灼地盯着百里流觴,“四哥你不用想了,反正我是要帶宋珩回北雍的,一定要的。”
永寧重重地咬着那“一定要的”四個字,百里流觴默了一默,的確這一件事情不是他能夠做主的,但是他卻是可以當做是沒有這麼一件事情,沒有見過宋珩,反正在北雍之中,全部的人都已經是當做宋珩已經去了,他要做的,不過就是當做沒有瞧見過宋珩而已。但是永寧這個姿態,說明了在這件事情上,她不會和自己站在同一陣線上的。
百里流觴嘆了一口氣,他點了點頭,既然永寧已經是做出了這樣的打算,就算是他有心要幫宋珩掩飾,也是要穿幫的。
“我去洗漱一番,一會便是入宮求見鳳血歌。”百里流觴淡淡地說着,走了兩步,他又回過了頭,對着永寧道了一句:“永寧,你別把她當做敵人一般地看待。”
敵人麼?!永寧在心底之中嗤笑了一聲,既然她和宋珩兩個人做不成朋友了,那麼現在也就只有敵人可以做了。永寧不置可否地應了兩聲,將百里流觴送走了。
“呵呵……”
一聲輕笑聲從窗棱處傳來,永寧轉過了身去看,卻見不知道什麼時候,自己那半開的窗戶已經被打得開開的,在那窗棱上坐了一個穿着一身花色衣衫的晚晚,那如蓮花一般小腳晃盪着,那金鈴串響,聲音動聽無比。
“你來這邊做什麼!”永寧看着晚晚,也不知道她在這裡呆了多久,聽到了多少,但是這個念頭一轉,永寧就覺得自己太過大驚小怪了一點,這晚晚再怎麼能耐,也是應該能耐不過四哥的,如果她是真的在這裡呆了很久,四哥怎麼可能會半點都沒有察覺,想必這晚晚也不過就是剛剛纔出現了而已。
永寧不是很喜歡晚晚,只覺得這個女子很是輕浮,而且總覺得她身上帶着一股子妖異,絕對不是個良善的女子。
“也沒什麼,昨晚沒吃飽,今日便是起得早了一點,原本是打算去瞧瞧有沒有什麼好吃的東西,但是卻是不小心聽到了你同睿王殿下的說話聲,所以就聽了聽,”晚晚晃着腳,嘴角上帶着詭異的笑容,“我原本還以爲你同宋珩是很交好的,但是現在看看,也不過如此嘛,不過是一個男人就能夠讓你們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你懂什麼!”
永寧斥罵了一句,她懂些什麼,她根本什麼都是不懂的,有什麼資格在這裡說着這些話。
“誰說我不懂的?!”晚晚輕笑了一聲,“你不是很喜歡鳳血歌的麼,所以知道宋珩要嫁給鳳血歌的時候,你很不甘願吧?”
晚晚的那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看像永寧,彷彿是要看到她的心底裡面去的一般。
“你覺得你也沒有比宋珩哪裡差是不是,你還是堂堂的郡主,可那鳳血歌卻是正眼瞧都不瞧你一下的,可現在他卻是要娶宋珩,哪怕她是忘記了一切,所以你覺得很不甘心。你覺得宋珩背叛了你,所以你想要報復宋珩,你的心理面一定是在想着,誰都可以嫁給鳳血歌,就算是再平常不過的一個女人都好,他們都是可以嫁給鳳血歌的,但是隻有宋珩不行。”晚晚平靜無比地說着,“看看,你就是那樣一個小心眼的女人,充斥着妒忌心理的一個女人。”
自己心中的那些個想法被晚晚說鋪在***之下,永寧只覺得有一股子火氣上涌,是的,她是覺得自己心中不平衡了那麼又怎麼樣,當初她們都以爲宋珩死了,那麼多人傷心,那宋珩又回報了她們什麼呢。而且,她說的哪裡又是有一點點的錯處的,宋珩原本就是一個北雍人,人人都是講求落葉歸根的,她沒有什麼道理是留在南嘉,而且她同沈從墨還有婚約在前呢,好女怎麼可以二嫁,就算是要嫁,這也不是她一個人能夠同意的事情,國婚國婚,那還得國主同意了才能大婚,那他們那是無媒苟合而已。
這樣一想之後,永寧倒是淡定了幾分,她看向晚晚:“你不是很喜歡鳳血歌的麼,怎麼現在又是裝作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來訓斥了我,其實你的心中不也是在感激着我做出了那一番事,好讓鳳血歌不能成婚的麼?”
晚晚笑了,“你那些個不過就是想要用來說服自己的藉口罷了,我又怎麼會同你一樣。就算是現在宋珩同鳳血歌成不了婚了,那麼,你以爲若是鳳血歌有心,同你那皇伯父要求了宋珩嫁到了南嘉來,你覺得你那皇伯父到底是肯還是不肯的?這其中還是一個未知之數不是麼,還是有可能會讓宋珩嫁到南嘉來的。”
晚晚從窗棱上跳了下來,她一步一步地靠近着永寧,她的聲音壓得低低的,“你想不想,讓鳳血歌絕無可能是再同宋珩一起的?”
永寧只覺得晚晚朝着自己靠近的時候,那就像是一條冰冷的蛇朝着自己而來一般,她腳上的金鈴鐺清脆作響,那一跳一跳的聲響就像是在蠱惑着永寧一般。
“我有辦法讓你心想事成。”晚晚輕輕地說着。
永寧知道現在的自己不應該和晚晚再說些什麼,但是不知道爲什麼,她卻是覺得現在的晚晚看起來的也沒有像是以前的那般討厭了,而她的聲音更是帶着一些個蠱惑,像是在誘導着她接着聽下去似的。
“要怎麼做?”永寧低低地問着。
晚晚那一張芙蓉面一下子笑得是人比花嬌,燦爛的幾乎是讓人移不開眼。
蘇閔覺得今日的鳳血歌很是反常,在早朝之上,他竟然是朝着百官發了火,這往常的時候,他雖然是討厭那些個百官,但是也不至於是到了現在這個份上,而且這下了早朝之後,他竟然是沒有同自己的徒弟一同用了早膳而是直接地進了御書房之中去處理那些個奏章,這同往常的鳳血歌實在是太不相同了。
“這……”蘇閔有些嘗試地開了口,“那千江月又是做了什麼,怎麼惹得你今日這般……”
蘇閔的話戛然而止,因爲原本正在低着頭處理着公事的鳳血歌突然之間擡起了頭來瞪着他,那眼神兇惡無比,蘇閔被這樣的眼神一望,略有些驚恐地後退了一步,暗自揣摩着自己到底是哪裡說錯了話,竟然是惹得鳳血歌出了這般大的反應。
“以後,再也沒有千江月則個人……”鳳血歌一字一頓地道,“也不要在我的面前提起宋珩這兩個字,否則,我便殺了你!”
蘇閔點了點頭,心中卻又很是不解,鳳血歌前兩日還曾對那北雍的兩個人說是要成親了,這今日便是這般的反常了起來,就連這一早的,也沒有瞧見那女子的身影,蘇閔忍不住是在心中打了一個突,難道是那宋珩已經想起了這一切,所以,離開了鳳血歌?!
蘇閔越看那鳳血歌陰沉的臉色越是覺得自己的猜想應該是**不離十的,對於宋珩的這樣一個決定不能說是太過意外,但是蘇閔還是覺得稍稍有些意外的。不意外的是,就算是宋珩不走,現在北雍的王爺和郡主都在這裡,只要宋珩想起了過往的事情,她就一定是會去見那兩個人的,這身爲北雍的人回到北雍的地方去,也算是無可厚非的,就算是宋珩不願意走,北雍那裡到底還是有着她的親人,朋友在的,而北雍的慶曆帝大約,也不會讓宋珩留在南嘉的。
意外的是,她竟然是這般半點留戀都是沒有的便是走了。大約這走之前還是同鳳血歌鬧了個不愉快的,否則,這鳳血歌的神色也不會處於現在這個樣子了,她到底同鳳血歌說過做過什麼,蘇閔實在是不得而知,不過看現在鳳血歌的這個反應,大約也不會是什麼好事的,這將養了半年,就算是隻寵物,這般走了,也是會傷心的,這更何況還是一個人,一個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呢。
鳳血歌被蘇閔這般一提,心中越發的惱火,她竟然是這般的不在意,居然還同他說,不會有孩子。她則個意思是,即便是有了孩子,她也是不會要的吧,她怎麼是能夠如斯殘忍的,半點情感也無地說出那樣的話來,他以爲她的心是冷的,更或者說,她應該是無心的纔對。
他從來都沒有這般地恨過一個女子,不論他做了些什麼,她都是不屑的,徒留他一個人有心想這些個事情,想那些個心思,她統統都是不屑的。
蘇閔悠悠地嘆了一口氣,面對着那盛怒之下的鳳血歌,他想大約還需要很久的一段時間之內都是不能夠提起那個人的名字了的,也不知道這個時間是要維持多久的。
“北雍的睿王同永寧郡主覲見……”一個太監走了進來,輕聲地說了一句,他微微擡頭看了一眼鳳血歌。
“不見!”鳳血歌冷聲道,他哪裡是不知道他們過來是爲了什麼的,看到他們兩個人,鳳血歌覺得自己不一定是能夠剋制住現在的怒氣,“告訴他們,他們要尋的那一個人已經走了,如了他們的願回了北雍去了。”且還是走的那般的決絕,半點的猶豫也無。
那太監聽到鳳血歌這麼說,半點也是不敢遲疑地就退了出去,只覺得今日的國師特別的讓人覺得畏懼,就是連一眼都是不敢看的。
那太監很快地就退出了門,百里流觴同永寧就站在宮殿外,見那太監出來,原本還以爲鳳血歌是要接見他們的。
“國師讓老奴告訴王爺和郡主,說是二位要尋的那一個人已經走了,已經回了北雍去了。”太監恭敬地朝着百里流觴和永寧說道。
百里流觴同太監一抱拳:“多謝公公。”
百里流觴聽了這麼一些訊息之後便是轉身就走,宋珩竟然已經是走了,她是昨日走的,還是今日走的?!她難道是獨自一人上路不成?
有太多的問話在百里流觴的心中反覆着,他沒有想到宋珩竟然是這樣決絕的一個人,真的是恨他恨到這種地步,連通知一聲都是沒有的?
永寧遲疑了一下,她的心中也是充滿着疑惑的,宋珩她真的走了,難道她是真的不想嫁給鳳血歌不成?還是她是回到北雍之後去等着那鳳血歌而來的?
永寧只是略微地遲疑了一下,她便是很快地轉身就跟上了百里流觴的步伐,鳳血歌既然是讓一個太監來通知他們,自然地也就代表着他此時此刻並不願意見到他們的,就算是她再站在這裡,大約也是不能見到鳳血歌的,而四哥這樣匆忙地離開,肯定是要去追逐宋珩去了。他們這一次來原本就是爲了宋珩而來,走的時候也是爲了宋珩而走,也算是來得其所,走的其所了。
百里流觴出了宮門之後第一件事情回了驛站收拾行囊,他想宋珩大約還是沒有走遠的,他行程快上一些的話,那應該就是能夠早點找到宋珩的,永寧也沒有多說什麼,她也是很快地回了房收拾行囊去了。
不過就是一炷香的時間,百里流觴便是帶着來時的人離開了。
“公主,他們走了。”
晚晚的窗戶開了一條細縫,站在窗口處的人看了一眼正坐在一旁軟榻上吃着豌豆黃的晚晚,低聲道了一聲。
“走了就走了吧,反正我們也是要走的。”晚晚咬着手上的豌豆黃,下巴上沾染上一些果粉,漫不經心地道了一聲,“晚些的時候,我們也走吧!”
“公主。”站在窗口處的人叫了一聲,覺得晚晚這說辭實在是有些過於雲淡風輕了,好像是半點也是不在意一般的,她擡起了頭,看向晚晚,那一張比花還要嬌豔的臉,杏子一般的眼,豔麗得幾乎是叫人移不開視線。
“恩?!”晚晚漫不經心,好像是所有的心思都是在手上的豌豆黃上。
“公主既然是要我去見那宋珩,引得她去見了沈從墨,現在由有着他們離去……”胭脂看着晚晚,雖然公主的思維她一貫都是摸不打準的,但是到現在這個時候,她是越發地不懂七公主的打算了。
“你管這麼多做什麼?!”晚晚橫了一眼胭脂,“現在你是公主,還是我是公主?”
晚晚將自己手上的豌豆黃隨意地一丟,隨性地拍了拍手,拍去沾染上的果粉,“那慶曆帝一向是個老謀深算的主,宋珩知曉太多事情,他必然是不會饒過那宋珩的,若是鳳血歌要去求人,只怕這人還沒有求到,便是已經先讓慶曆帝給殺了。你當那宋珩真的是沒有考量過這些的?她不管是留在哪裡,大多都是難逃死劫,只不過在南嘉之中大約也就只剩下等死了,而若是回到北雍之中,或許她還能夠奮力一搏,給自己留下一條生路。”
“宋珩這樣的人,自然是會選擇回去的,即便那裡是遍佈了荊棘。”晚晚緩緩地說道,“我對永寧說那些個,那永寧不過是個小性子的人,又是受不得任何人的背叛,宋珩同鳳血歌的事情已經算是刺激到了她了,我讓她促成沈從墨同宋珩的婚事,她哪裡是會不甘願的,自然是會要促成這件事情的。而鳳血歌對於宋珩有情,若是宋珩嫁給沈從墨,這南嘉同北雍之間斷然是不會再有什麼合作的可能性的,慶曆帝多疑,若是鳳血歌當上了皇帝,只會提防,而不會合作了。秦嘉辰一死,這世上會陣法的只有宋珩同那鳳血歌二人,宋珩自然的,也絕對不可能嫁給鳳血歌的。慶曆帝自然是要留着一個會陣法的人,若是留不得,寧願是毀去了也不會留給鳳血歌的。看看那宋珩眼下對着那百里皇室的姿態,想必在那浮圖塔之中一定是發生了一些個我們所不知道的事情,宋珩那眼中的恨,定是會將北雍攪得天翻地覆的。這事情,本就是應該這般的有趣纔是啊!”
“可……”胭脂原本想說,這鳳血歌不是還沒有當上皇帝的麼,但是在看到晚晚嘴角上的笑容的時候,她便是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既然公主會說鳳血歌會當上皇帝,他便是一定會當上皇帝,而那秦嘉辰會死,那便是一定會死的。
每個月,總是有那麼幾天無月的時候。秦嘉辰躺在自己的宮殿之中,那牀榻上不是柔軟的被褥,而是略微有些發着黴味的,這便是他一個南嘉的帝王所過的生活,高牀軟枕是夢,什麼都是夢。
秦嘉辰已經不止一次地夢見自己殺了鳳血歌,一劍貫穿他的胸口。但是每一次醒來的時候,他便是會發現自己所做的這一切纔是夢,那麼一個妖孽,又怎麼可能會是這樣容易地就被殺死了呢,人人不是都說,這禍害遺千年。
從他的父親開始,有多少人是想要殺了鳳血歌的,但是他還是那般地過的好好的,一根毫毛都是沒有傷着的,死傷無數的倒是他們南嘉的皇室。
這便是命麼?!
他的父皇被軟禁了十年之後死亡,他的皇兄們,一個接着一個地死去,最後,這偌大的皇家只剩下了他這一根獨苗,也不知道他到底是能夠在鳳血歌的手下苟延殘喘地活上多久,這每過一日,他都覺得疲憊不堪。
他能夠活多久?!秦嘉辰自己也是不知道的,這每一天的日子,對他而言那都是多出來的奢侈。他以前在史書上讀到過一個趣聞,曾經在東嶽大陸上出過一個國家,那個國家以嚴苛的法度著稱,時常有官員被問斬,以致後來導致出了一種現象,每日官員在上朝之前,其妻其子包括是府上丫鬟奴僕都是站在門口流淚相送,等到下朝的時候若是還在,便是同家人奴婢慶祝又是多活了一日。
秦嘉辰覺得,自己就是那些個官員,有今日,沒明日的。誰知道會不會在哪一天突然之間就被丟去了棧板上成了那斬殺的魚。
他從來都不覺得自己是有什麼機會的,能有什麼從那鳳血歌的手上將那些個皇權給取奪了過來呢?
外頭夜黑風高的,就像是人人常說的那殺人夜。
有淺淺的一聲“吱呀”之聲從那殿門口傳來,秦嘉辰站起了身,這殿年久失修,他身邊除了一個照顧的老太監外,哪裡還是有半個人管他這些個事情的,只要這小皇帝不死便成,吃得好不好,睡得暖不暖的,這些都不是在他們的考量之中的。
今夜的方公公沒有在他的身邊守夜,他染了風寒,秦嘉辰終究還是不能讓這個照顧了自己數十載的老公公帶着病體給自己守夜,外頭的風吹得殿中僅留的燭火忽明忽暗的。
秦嘉辰披了衣衫起了身,他將那被風吹開的殿門關上了,在轉過頭的那一瞬間,卻是瞧見一個嬌俏的身影坐在他那牀畔,那一件繡着百花雲錦花樣的衣衫漂亮的就像是天邊的雲彩一般,那裙子有些短,露着那潔白的小腿肚,那一雙沒有穿着鞋子的腳可愛無比。
“晚晚公主?”秦嘉辰有些壓抑,“你不是已經走了麼?”
這北雍的人同西芳的人都是已經回去了纔是,只是差別在於北雍的人是在上午走的,而西芳的人卻是在傍晚晚霞滿天的時候走的,這還是方公公同他說的。秦嘉辰莫名地覺得有些恐慌,剛剛她是怎麼進來的,自己似乎是連半點的聲音都沒有聽見,好像她這人就像是憑空消失了一般。
“因爲我忘記了一件事情。”晚晚站起了身,隨着她的走動,她腳上的鈴鐺卻是半點的聲音都沒有發出,秦嘉辰越發地覺得恐慌了起來,他看向晚晚,只覺得今夜的晚晚到他這裡來,並不是什麼春風一夜,而是充滿着殺機。
“小皇帝,你怎麼還沒死?”晚晚緩緩地擡起一隻手,那塗着漂亮單蔻的手指指着秦嘉辰的眉心,那聲音帶着一種嬌嗔的味道。
秦嘉辰微微一愣,繼而被晚晚這一句話氣得臉頰發紅,他冷冷地道:“你今夜是想殺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