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明日要回江陵,秋華決定讓嘉懋帶着去看看高祥,明日再去察看秦淮西街那個鋪面,看看該如何重新裝修纔好。
跟着嘉懋到了文夫子的住處,文娘子見來了位侯府小姐,不由得手忙腳亂,生怕自己招待不週。秋華將帷帽取下交給飛煙拿着,與嘉懋一同在屋子裡邊坐了下來。高祥已經好了許多,只是臉上依舊還有暗紅色的傷痕,秋華見着心裡有些難受:“還疼不疼?”
高祥咧嘴笑了笑,只覺得臉上的肉扯着痛,可口裡還是說:“已經不疼了,真的。”
“那就好。”秋華看着他那模樣,不由得眼圈兒都有些紅,趕緊端起桌子上的茶盞裝做喝水的模樣,不讓別人見着自己的眼睛。嘉懋見秋華這樣兒也知道她此時不舒服,伸出手拍了拍高祥的肩膀:“四妹妹,沒事兒,我們小時候打打鬧鬧的,也摔過跤捱過揍,還不是好端端的?”
幾人正在說話,就聽着外邊有腳步聲,擡頭一看,卻是文夫子帶着曾知府與那杜大人進來了。見着屋子裡邊有女眷,曾知府與杜大人都是一愣,而杜大人身後的杜鳴聲卻眼睛也不眨的望向秋華,飛煙趕緊上前一步,瞪着眼睛喊了一聲:“看什麼呢!”
杜大人見飛煙橫眉怒目的樣子,又見她身後那個穿着淡黃衣裳的身影,心裡知道兒子犯了花癡,回過臉來罵了一聲:“孽子,還不快些前來向容大公子與高二公子賠罪!”
杜鳴聲很不情願的走到了嘉懋和高祥面前,低下頭來,嘴裡嘟嘟囔囔說了幾句話,可誰也沒聽清楚他在說什麼。嘉懋斜睨了他一眼,冷冷笑道:“看來你到現在都還不知道你究竟錯在哪裡!”
杜大人見嘉懋那笑起來的模樣心裡有些發慌,趕緊推着杜鳴聲道:“說清楚些!”
嘉懋擺了擺手:“我是不指望他賠罪的話了,不如這樣,讓他向高祥下跪,大聲說句對不住,那也就算了!”
杜大人一愣,一張臉漲得通紅:“容大公子,這樣……不太好罷?”
“他喊人來打高祥時可想到了那樣不好?若不是遇着幫忙的,高祥還不知道會被打成什麼樣子!我讓他下跪說聲對不住,實在是很輕的懲罰了,杜大人,你若是想袒護你兒子也行,咱們走着瞧便是了!”嘉懋抱着手在胸前,望着杜大人,滿臉鄙夷。
“容大公子,不如這樣,我今日託人拍了間鋪面,在秦淮西街,我願意半價轉讓給你,就當替我兒子賠罪,你看如何?”杜大人抖抖索索從懷裡摸出了一張契書:“若是可以,咱們這就去府衙過戶。”
嘉懋皺了皺眉,正準備回絕,旁邊坐着沒吱聲的高祥卻開口了:“杜大人,你得好好管束你家公子纔是,這般胡作非爲還不知悔改,以後還不知道要闖多少禍呢!你說要誠心道歉把鋪面的事情提了出來,可竟然還要我們出銀子買,難道你的兒子有你杜大人罩這,我便沒有父親愛護?被白白打了一頓,還要出銀子買你的鋪面,你以爲我就是沒有人撐腰的不成?”
杜大人一愣,原先只覺得容大公子說出話來十分硬氣,沒想到這位高二公子一點也不含糊,他捏着那張契書站在那裡,十分的肉痛,聽着高二公子這意思,是想白白的得這間鋪面了?
“我父親高良乃是正三品的指揮使,兼授昭武將軍,而且經常跟着鎮國將軍去西北抗擊北狄。杜大人,你覺得我可是好欺負的?”高祥望了一眼杜大人手裡的契書,心裡想着自己反正已經捱了打,即便那杜鳴聲下跪自己還是吃了虧,不如索性問杜家要間鋪子過來,這樣更實惠些。
聽着高祥將自己父親的官職報了出來,杜大人更是唬了一跳,這可是實職,而且是很有希望升官的那種職位,再說他又在邊塞帶兵,武將只要立了軍功,就很容易被提拔。望着高祥臉上的瘀傷,他覺得自己全身都沒了力氣,感覺自己頭上的烏紗帽可能會保不住了。
“高二公子,我這孽子真是有眼無珠,竟然冒犯了高二公子!這鋪面我分文不要,請高二公子收下罷!”杜大人抖着手將契書遞了過去,高祥沒有伸手來接,淡淡說了一句:“放桌子上罷。”
杜鳴聲見高祥只輕飄飄的一句話,自家鋪面便飛走了,心中大怒,跳起來指着高祥罵道:“你少到這裡狐假虎威,小爺可不怕你!”話還沒有說完,卻被杜大人一巴掌拍到了旁邊,橫眉怒目道:“孽子,還不快些跟我回去!”轉臉又向嘉懋與高祥作揖打躬:“還請容大公子與高二公子見諒,我家這個孽子實在無狀,請兩位公子高擡貴手放過小兒罷!”
高祥望了嘉懋一眼,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朝杜大人點了點頭:“這事情就到此爲止,杜大人,你帶着兒子回去罷。”
得了這話,杜大人如逢大赦,朝嘉懋和高祥作揖打躬的退了出去,曾知府見事情總算解決了,也鬆了一口氣,笑着對高祥道:“高二公子,等你傷好了再來辦理過戶契書?”
高祥搖了搖頭,將契書交給嘉懋:“有勞你去替我辦了罷,上邊寫秋華的名字,直接交給秋華便是。”
曾知府聽得有些奇怪,望了望高祥:“這契書……”
嘉懋及時打住了他的話:“高祥與我四妹妹早已訂親,就等着時間到了迎娶過門。”
曾知府這才恍然大悟,爲何嘉懋這般維護高祥,原來竟是這般親近的關係,額頭上不由得冒出汗珠子來,幸虧這位高二公子沒出大事,否則自己還真不好交差。“既然如此,容大公子什麼時候有空便來府衙將鋪面過了戶罷。”
等着曾知府也出去了,屋子裡沒了旁人,飛煙這才退到一旁,讓秋華露出了一張臉來。高祥看了看秋華,扯着嘴角笑了笑:“秋華,這算我送給你的及笄禮罷。”
秋華瞥了高祥一眼,嗔怨道:“你被人打成這樣子,怎麼着也該讓那杜公子向你賠罪,就照嘉懋哥哥那法子也不錯,須得讓他在你面前低頭服軟,你倒好,見着一間鋪子,便輕輕巧巧的將他放過了!”
“即算他下跪賠罪也不是真心實意的,不如得些實惠!”高祥指了指那契書:“總歸也要幾萬兩銀子罷?”
嘉懋是對價格最熟的,撿起契書看了下,正是今日發賣的第三間鋪面,當時那人是花了五萬二千兩銀子買下來的。“倒是不錯,五萬二千兩呢,高祥,杜大人着實大方,出手便賠了這麼多。只是你怎麼現兒也變得這般勢利了,見着銀子便忘記自己捱打的事情了?”嘉懋笑嘻嘻的瞧了他一眼:“也不知道你跟誰學的!”
“還有跟誰學呢?近朱者赤,自然是跟秋華學的。”高祥笑着朝秋華望了過去:“你今年及笄,我卻不能親眼見你成禮,實在遺憾,先送份禮給你,也是我的一番心意。”
嘉懋見兩人相互對望,只覺得心裡頭開心,轉念想着家裡的薛氏娘子,又有些傷感,自己和她實在沒有什麼興趣相投的地方,不知道這輩子還有沒有像高祥秋華這般柔情蜜意的時候。
第二日嘉懋與秋華兵分兩路,嘉懋去辦鋪面過戶,秋華則帶了楊媽媽一家去秦淮西街查看昨日拍下的鋪面。打開門往裡邊走了去,就見店堂寬敞,被陽光照着十分溫暖,只是櫃檯桌子上都積了些灰塵,鋪面兩邊有幾間廂房,從後門過去就見着一個院子,院子裡樹木扶疏,花朵開得十分繁茂。
穿過裡邊的第一進屋子再往後邊走了去,中間又有一個院子,裡邊竟然還有個小小的池子,跟江陵珍瓏坊的結構及其相似,走到後邊那進屋子,便看到了另外一條街,這進屋子也正是當街位置。
這哪裡是買了一間鋪面,分明是買了兩間,秋華心裡一陣歡喜,難怪這些鋪面起價都這麼高,原來是物有所值。看了下鋪面的大致情況,秋華心裡默默輪了一輪,這應天府的鋪面位置實在是太好,只要經營得法,怎麼樣也不會虧本。
“就照着杭州珍瓏坊那個格局來裝修罷,至於中間的擺設,我等會將大致的形狀畫了出來,你們請工匠進行打造便是了。”看過鋪子,秋華心中有數,高高興興回了客棧,玉華嘉文和嘉徵由阮媽媽和丫鬟婆子們帶着去鐘山遊玩,沒有人來打擾她。
飛煙在一旁研墨,秋華執筆畫了十幾幅關於珍瓏坊鋪面的擺設圖案,然後又畫了幾幅衣裳樣子,看了又看只覺滿意:“應天府這一趟沒白跑,收穫頗大。”
將圖案交給了楊媽媽,又給了楊大錘一千兩的銀票,讓他馬上請人來修繕鋪面,過兩個月便擇吉時開業。楊大錘見秋華如此相信他,十分激動,拍着胸脯向秋華保證:“我一定和綠柳姑娘一起將這鋪子辦好!”
秋華點了點頭:“我自然相信你,好好做,好日子還在後頭呢。”
過了不久嘉懋拿着契書回來,兩人又去了文夫子那邊一趟,和高祥一起吃過午飯,說了些閒話兒,這一日倒也過得快,不知不覺就捱到了晚上。
高祥因爲身上的傷沒好,不能出門,見着秋華與嘉懋要走,心裡自是不捨,扶着門望着兄妹兩人,真想伸手將他們拉住。嘉懋回頭見他那副模樣,又折了回去趴在他的肩膀上小聲說:“左右不過一年半光景了,到時候你們可每日都會在一起了!”
見嘉懋眼睛裡帶笑,再看看前邊秋華也在轉頭看着自己,高祥只覺得一陣甜蜜,朝嘉懋點了點頭:“我省得,可現兒還是不想讓你們走。”
“哪裡是不想讓我們走?分明是不想讓她走罷!”嘉懋嘆了口氣:“不過咱們是好兄弟,秋華又是我的妹子,我這纔不計較,否則你這種口是心非之人,真想好好敲打你兩下不可!”
“嘉懋大哥,你還在說什麼?快讓高祥回去歇息,他腿上帶傷,此時還不能站太久!”秋華見嘉懋似乎捏着拳頭要打高祥,趕緊喊住了他:“咱們也快些回去,恐怕玉華他們已經回客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