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國將軍府的演武場極大,因着鎮國將軍極好武,家裡什麼都不關心,獨獨只關心這演武場。現在演武場的一側豎着兩塊靶子,許允褘與陸景行並肩站在一處,兩人拉弓搭箭正朝那箭靶上射箭,旁邊有長隨在大聲報數:“十、九、八……”
方纔兩人比試了一番長槍與大刀,陸景行畢竟比許允褘要小兩歲,練習時間沒得許允褘那麼長久,體力也比不上許允褘,兩場都敗下陣來。爲了挽回些臉面,陸景行提出要和許允褘比連珠箭。
“我可不同你比這連珠箭,誰不知道你在這處是個中高手?若不是你有這本事,也不會年紀小小便與我一塊兒進了宮做御前侍衛!”許允褘搖了搖頭:“今日是我勝了,咱們便歇息,過幾日咱們再比試。”
陸景行卻不依不饒起來:“怎麼着也得讓我選一門罷?這長槍與大刀可都是你選的!”
許允褘咧嘴一笑:“既然你執意如此,我也只能奉陪了。”
當下喊了隨從將弓箭和箭靶都準備好,兩人拿了十支箭,連珠射出,看誰射中得更多。就聽“嗖嗖嗖”的聲響,十支箭頃刻間射得乾乾淨淨,長隨的報數聲也停了下來。許允褘命人將那箭靶拿了過來,他中紅心七支,陸景行中了八支。
“景行,不是聽人說你十發十中的?怎麼卻只中了八支?傳言這般不可信?”許允褘笑着捶了陸景行的肩膀一下:“看來我該爽快答應了你,說不定我平心靜氣還能跟你打個平手,或者能超過你呢!”
陸景行的臉上一紅:“今日不算,我是分心了,若是往日,我確實是十發十中的!”
許允褘見陸景行的臉紅得有些不一般,額頭上汗水滴滴的掉下來,不由得有些奇怪:“你分心了?有什麼事情讓你分了心?”
“允褘,你那姨妹,有沒有訂親?”陸景行的眼前晃過一張臉,眉目靜雅,站在那裡彷彿正在對他微微的笑。
許允褘上上下下打量了陸景行一眼,咧開嘴哈哈大笑了起來:“好小子,有眼力!我這兩位姨妹都還未曾許人家,你究竟相中了哪個?若真有意可以讓你們家裡人來提親,以後咱們做連襟,也很是不錯!”
陸景行抹了一把汗,低聲說:“我先去問過我家爹孃再說,這親事反正不是我自己能做得了主的。”
許允褘拍了拍陸景行的肩膀:“若你真是看中了可得早些下手,免得被人搶走了!我這兩個姨妹,個個都是好的,性格好,相貌好,爲人也很好……”他翻着白眼努力的想着還能找些什麼詞來形容夏華與秋華,等眼球兒轉回到眼眶中央,陸景行早就提了外衣走了出去。
“你姐夫也實在有些不像話,怎麼能貿然將外男帶進園子裡來,雖然說是同僚,可畢竟也該有個分寸不是?等他從演武場回來,我可得好好說說他。”春華被喬媽媽和銀枝一左一右的扶着,在老大夫說她有了身子以後,春華已經迅速上升成爲極端需要保護的對象。
夏華和秋華在旁邊聽着春華說話,連連點頭:“大姐姐說得極對。”
姐妹幾人正在說着閒話,就聽外邊腳步聲雜沓,擡頭一看,許老夫人和許大夫人領了一羣丫鬟婆子,手裡抱着盒子籃子走了進來,見春華正由喬媽媽和銀枝扶着站在前院中央,許老夫人連忙喊道:“春華,趕緊好好坐着,別站着,要安胎!”
春華被許老夫人的話嚇了一跳,她於生養之事一無所知,聽着許老夫人說得緊張,趕緊讓喬媽媽和銀枝扶了自己走到內室裡邊去,許老夫人和許大夫人也領着丫鬟婆子追着進去,內室裡頃刻間便滿滿登登的站了一屋子人。
夏華和秋華坐在許老夫人和許大夫人身邊,聽着兩人不住的交代春華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聽得兩人心裡也是一陣發慌,這成親還好,生孩子聽起來可真是麻煩。許老夫人說得脣乾口燥,最後兩人都不說話,只是笑眯眯的看着春華的肚子:“老大媳婦,你說春華這肚子是圓還是尖?”
許大夫人笑着答道:“才兩個月的身子,怎麼知道是圓還是尖?婆婆也太性急了些!怎麼着也得等着五六個月顯懷了再說!”
許老夫人接過丫鬟遞上來的茶盞喝了一口茶:“我怎麼瞧着好像就大了不少呢!”轉臉看了看夏華和秋華兩姐妹,許老夫人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條縫兒:“一大早就聽着喜鵲叫,原來竟是落在這事兒上邊!還是長寧侯府兩位小姐送了喜氣過來了!”
夏華與秋華趕緊笑着接話:“老夫人實在客氣,這也是鎮國將軍府福澤深厚!我們姐妹倆出來大半日了,想趕着回去,順便和大伯孃報個喜訊兒,請恕我們失陪。”
許老夫人和許大夫人的心思都沒在她們倆人身上,點了點頭,吩咐了一個丫鬟將夏華和秋華送了出去。剛剛跨到馬車上,夏華便一把抓住秋華的手,一雙眼睛閃閃發亮的看着她,弄得秋華有些莫名其妙:“二姐姐,你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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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遇着了他!就是大姐姐成親那日,我在咱們府門口見着的那個。”夏華的臉微微有些發紅,身子都有些發抖,一想着陸景行的身影,便不由自主的激動了起來。
“哦,原來是他!”秋華狡黠的眨了眨眼:“二姐姐,知道他的來歷!”
夏華坐得更近了些,低聲問道:“秋華,你快些告訴我罷,他是哪家的公子?”
“那日我回長寧侯府,在宮牆門口見着大姐夫帶着他去宮裡輪值,聽着太后娘娘身邊的姑姑說,他叫陸景行,乃是承平公主的駙馬爺的侄子。”
“陸景行?”夏華喃喃唸了一遍:“這名字真好聽。”
秋華見她那副模樣,笑着颳了下她的臉:“二姐姐,你可是魂不守舍了?”
夏華滿臉飛紅,坐直了身子:“秋華,你可不能取笑我,你當我不知道高祥和你的事兒不成?他偷偷摸摸的讓嘉懋大哥轉信給你可不是一次了。”
秋華臉上一窘,也坐正了身子低聲道:“二姐姐,咱們的親事輪不到咱們自己做主,即便是有喜歡的人,也只能偷偷的想下罷了。”
夏華聽着秋華這麼說,也長長的嘆了一口氣,靠着馬車壁,無力的將腿向前邊伸直了些:“若是我將這時告訴大姐姐,大姐姐肯定會要幫我。只要讓姐夫向那陸公子暗示一二,若是他也有意,便可以遣人來咱們長寧侯府提親。”
秋華驚詫的望了夏華一眼,只覺得她的話實在有些大膽:“二姐姐,你連那位陸公子的人品如何都不知道,爲何就偏偏認定了他?還是先好好考慮下罷。”
一陣微風吹了進來,馬車側面的軟簾被風颳了起來,露出了一角空隙,街旁行人的身影即刻躍入了眼簾。夏華用手扯着軟簾兒,望了望外邊的街道,轉臉朝秋華笑了笑:“秋華,你不覺得成親就如你我現兒正坐在馬車裡一般?什麼都不知道,可依舊還是要很歡快的往前邊走了去。可是當風吹開一點簾子,哪怕是見着了一點點風景,總會有些動心。”
聽着夏華的話,彷彿她已經下了決心,秋華也不再勸她,只是默默的坐在那裡,期望着那位陸公子該是個不錯的人,夏華也能如願以償嫁給他。
許允褘從演武場回來,見着內室已經挨挨擠擠的塞了半屋子人,很是驚奇,走到許老夫人身邊道:“祖母,你怎麼過來了?”
“聽說你媳婦有了身子,我特地來看看!”許老夫人望着許允褘笑得開心:“好小子,開弓便中靶,不愧是咱們許家的長孫!”
春華聽着許老夫人竟然說出了這種粗俗的俚語,臉上不由得微微一紅,不由自主低下了頭去。這時就聽許大夫人道:“允褘,我現在便叫人替你收拾了一間屋子,今晚開始,你便睡到那間屋子裡頭去。”
許允褘正在拿着丫鬟遞上來的帕子擦汗,聽着母親這般說,不由得住了手:“母親,這是何故?我在這裡睡得好好的,爲何又要搬出去?”
“你媳婦有了身子,自然不能再服侍你歇息,你只能到旁邊屋子去歇息了。”許大夫人笑眯眯的補了一句:“有了身子期間可不能住在一處,須得分房而睡。”
“憑什麼這樣?”許允褘悶悶不樂的將帕子丟在了桌子上,一屁股在春華身邊坐了下來:“我就愛摟着春華睡,沒有她在旁邊我睡得不安穩!”
春華聽了許大夫人的話,心裡一陣發慌,婆婆這麼說是準備讓她與許允褘分房,十月懷胎,許允褘怎麼能忍得住不和女子同房?她便是用腳趾頭想,也知道婆婆會給許允褘準備通房了。正在不舒服,就聽許允褘竟然說出了這樣的話來,心裡有幾分暖洋洋的,許允褘還是向着自己的,那自己便不必說話,等着許允褘去應付婆婆與祖母便是。
許大夫人聽着兒子出言頂撞,心裡頭很不是滋味,這不就是娶了媳婦忘了娘?她沉下臉道:“允褘,春華沒有嫁進許家之前,你不是夜夜獨眠?也不見你說什麼睡不安穩,怎麼現兒就說出這樣的怪話來了?”
“以前我是不知道有人共眠的妙處,現兒你們給我娶了春華,我得了妙處,所以便不習慣一人獨眠。母親,我不搬,就是不搬。”許允褘坐在春華旁邊,望着許大夫人耍起賴來,弄得許大夫人也一臉無奈。
此時許老夫人樂呵呵的開口了:“褘兒,不想一個獨眠這有何難,祖母指兩個通房丫鬟給你便是了。”
春華心中一顫,不由自主朝許允褘望了過去,就見許允褘臉上帶着笑容望着許老夫人,卻暗地裡邊緊緊握了握她的手,一顆心這才稍微安穩了些。“祖母,我就只要摟着春華睡,旁的女人我一個都不要!”
許老夫人的臉上一變,渾身僵硬,望着春華的目光便有些不喜,誰家裡不是這般過來的?少奶奶有了身子自然是通房伺候,賢惠些的還會主動提出來給夫君準備,可這孫媳婦卻好,坐在旁邊不言不語的,莫非是心裡邊不贊成這事,所以褘兒纔不答應?“春華,你知書達理自然知道這事該怎麼做,你跟允褘好好說說罷。”許老夫人極力放平和了說話的聲音,對着春華裝出一副笑臉來。
“祖母,這事與春華有什麼干係?是我自己不想要通房,難道祖母還想逼着讓春華給我塞通房不成?”許允褘擡起臉來哼了一聲:“我見春華神色疲憊,定然是想歇息了。祖母,母親,府裡邊事兒多,你們便去忙你們的事情罷!”
這等於在直接將人往外邊趕,許老夫人氣哼哼的拍着桌子站了起來,指着春華大聲道:“這世上又不只有春華一個女人!”
許允褘“騰”的一聲也站了起來,高大的身子擋在春華面前:“世上不只有春華一個女人,可我想要的卻只有她一個!”
許大夫人在旁邊看着祖孫倆一副劍拔弩張的模樣,趕緊笑着站了起來打圓場:“褘兒,怎麼能如此和你祖母說話,還不快些向你祖母認錯!”心裡邊不住的羨慕着媳婦兒,當年自己有了身子,婆婆給許大爺塞了兩個通房,許大爺那會連屁都沒放一個!
“我可不是想和祖母作對,只是希望祖母不要罔顧我和春華的感受!”許允褘回頭望了望春華,作出一副驚慌失措的模樣來:“春華,你的臉色怎麼這般不好?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春華見許允褘朝自己眨眼睛,心中會意,摸着喉嚨口道:“我頭暈,想吐。”
許允褘急急忙忙的扶住春華:“這內室裡邊人太多了你這纔會不舒服,我扶你去走走便好了。”
許老夫人與許大夫人唬了一跳,現兒媳婦的身子纔是最重要的,兩人趕緊上來安撫了春華一番,帶着各自的丫鬟婆子匆匆的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