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娘娘，皇上指了兵部王尚書的二小姐給三皇子做皇子正妃。”崔玉急匆匆的從外邊走了進來，行了一禮，喘了口氣：“奴婢剛剛在長樂宮那邊聽來的。”
“什麼？指了那王二小姐做皇子正妃？”容太后有些震驚 ，拍着桌子便喊了起來：“這怎麼行！指皇子妃怎麼能不和哀家商量下？崔玉，你去清華宮傳哀家的話，請皇上即刻來慈寧宮一趟。”
秋華坐在一旁，心裡十分苦惱，今日早上斗膽向太后娘娘進言，可她似乎沒有聽進去一般，依舊是打着這樣的主意。這幾位皇子到時候究竟會是誰登基爲帝還不清楚呢，太后娘娘便將寶押到了三皇子身上不成？
“太后娘娘……”秋華小聲的在旁邊喊了一句，容太后轉臉望向她，眉眼和善：“秋華，這長樂宮既然不想讓你做正妃，那她兒子也休想做太子！我現兒想着允炆今年十四，和你年紀更相配一些。”
眼前浮現出一個少年的模樣出來，雖然年紀十四了，可看着卻還是一團孩子氣般，秋華不由得暗自搖頭，太后娘娘這是非得將她塞給某位皇子不可？她實在太執着了。
許胤塡不久便來了慈寧宮，見着容太后便想着行禮：“兒子見過母后。”見容太后繃了一張臉坐在那裡，趕緊笑着問道：“究竟哪個不長眼的得罪了母后？兒子好去教訓他！”
容太后這才張了張嘴：“皇上，你先坐下來，哀家有話要和你說。”
許胤塡坐在容太后身邊，笑着拉住了容太后的手：“兒子知道母后心裡不舒暢，有什麼火都發到兒子身上罷，可別氣壞了母后的身子！”
“皇上，你早些日子不是答應了哀家要給那容四小姐指一門合意的親事？”容太后皺了皺眉頭：“爲何就如此不放在心上？”
許胤塡聽到這話心裡邊明白容太后是想要他將容四小姐指了做皇子正妃，他心裡有幾分略微煩躁，可臉上依然笑得舒暢：“母后，兒子見容四小姐不過十二三歲年紀，現在就指親事給她，未免太早了罷？”
容太后沉着臉道：“十二三歲議親不是剛剛好？準備兩年剛剛好就可以出閣了。”看了看許胤塡那張笑臉，容太后不由得嘆了一口氣：“皇上，你可莫要失信於哀家！”
許胤塡見容太后總是在這問題上糾纏，心裡的煩躁有些按捺不住，他三十多歲登基做了皇上，現在也坐了六年江山，以前那些容忍的耐心早就慢慢被磨了去。不過是看着容太后是自己的母親，這才格外容忍些，可畢竟容忍也是有限度的，他絕不能讓容太后插手到儲君之爭裡邊來。許胤塡站起來向容太后拱了拱手：“母后，你究竟看中了哪戶人家？和兒子說說，兒子也好斟酌情況，看看適不適合。”
容太后聽許胤塡說得強硬了起來，不由得有幾分氣結，拍了拍桌子道：“皇上，聽說你指了兵部王尚書的女兒給了煜兒做皇子正妃？這麼大的事兒，怎麼也不和哀家來商量下？你現兒翅膀硬了，便不需要母后了不成？”
許胤塡看了一眼容太后有些發紅的臉，想着她爲了自己多年在深宮苦苦的熬日子，心裡有些過意不去，於是又重新在容太后身邊坐了下來：“母后，這選皇子妃，只是兒子在選兒媳婦，不想勞累母后，這纔沒有和母后來說。母后，你年紀大了，就不必要想太多事情了，不如安安心心的在慈寧宮罷。”
容太后望着兒子那張堅毅的臉，心裡忽然升起一種深深的絕望來，這就是她辛辛苦苦帶大的兒子，小時候他總是喜歡貼在她身邊，生怕看不到她，可現在他已經成了一國之君，有了自己的思想自己的主意，再也不會聽自己的話了。
“母后，這皇子妃的事情你便不必操心了，容四小姐的親事兒子也記在心裡，到時候兒子會親自問那容四小姐想要嫁什麼樣的人家再幫她挑。母親，這樣可滿意了？”許胤塡伸出手來捏了捏容太后的肩膀：“兒子給母后揉揉肩膀罷。”
“算了，你且去罷！”容太后有氣沒力的揮了揮手：“皇上事情忙，就別呆在哀家這裡了。”
“謝過母后體諒！”見着容太后蒼白的神色，許胤塡心裡狠狠的揪了下，可他的心腸馬上便硬了起來，再怎麼樣也不能出現外戚干政的局面，容家已經出了一個太后，不能再出一個皇后了！
暮靄沉沉，一點點的吞噬了後宮的碧瓦紅牆，隱隱煙樹逐漸在暮色裡變成了模糊的一團，樹上的樹葉和花朵怎麼也分不清楚。後宮裡到處都點上了宮燈，一閃一閃，就像一個陷入疑惑的人在眨眼睛一般。
“皇上指了兵部王尚書的小姐給那許允煜做皇子正妃？”樑皇后的手伸了出來攤開平放在桌子上，纖纖玉指頎長而優雅，被宮燈照着有一種淡淡的玉色，似乎有些透明。
“是。聽說聖旨今日下午已經下到了尚書府。”繡春姑姑站在一旁，低聲回答。
“這長樂宮姓魏的下手也真快，我都還沒來得及下手，她倒好，辦了個生辰宴，就把這樣一塊肥肉給撈了過去。”樑皇后皺了皺眉頭，一雙鳳眼裡露出了些許冷冷的寒光：“繡春，是不是我太掉以輕心了？”
“娘娘，那位王二小姐和咱們四皇子同歲，已經十四了，年紀來說不大合適。”繡春姑姑向前走了一步，端起桌子上一個茶盞：“娘娘，你先喝口茶潤潤，這事不必着急，王二小姐明年才及笄，至於什麼時候出閣，連日子都沒有定，這大婚還不知道該定在什麼時候呢。大婚以前會發生多少事情，誰又知道呢？”
“那倒也是。”樑皇后揭開茶盞蓋子喝了口茶：“只是我現兒擔心着太后娘娘想將她那侄孫女塞給我的炆兒，畢竟太后娘娘的身份擱在那裡，她定然不會讓她的侄孫女去做個皇子側妃。聽說太后娘娘今日已經請了皇上去慈寧宮說話，或許就是請皇上記着過幾年將容四小姐指給我的炆兒也說不定。”
容太后只生了皇上和承平公主一子一女，兩人與她感情都極好，皇上聽容太后的話將容四小姐指了給炆兒做皇子正妃也不是不可能。但江陵容家那點人脈家底，夠得上幾下折騰？炆兒的正妃可一定是要有背景的，這樣才能在儲君之爭裡邊勝出。
“這回我需先下手纔是。”樑皇后將一枚茶葉輕輕吹開：“無論如何，我要那容四小姐沒有嫁給炆兒的可能性，而且我還要一箭雙鵰，給皇上送個大人情，讓他也記住我的好。”
樑皇后那雙眼珠子盯着不住的在盪漾的茶水，這是杭州府今年進貢來的最好的雨前龍井，沏出來的茶碧綠清爽，喝起來口中甘美。“清，一定要清！”樑皇后微微的笑了起來：“這個法子一定能有效。”
繡春姑姑在旁邊小聲問道：“娘娘，可是想出了什麼好法子？”
樑皇后點了點頭，將茶盞推到了一旁：“皇上最近正在煩一樁事兒，若是我能替他解決了，他心中高興，自然會對未央宮看重些。而且我還可以通過這件事將那容四小姐徹底從皇子妃人選裡劃去。”
雖然現在還不明白樑皇后究竟想做什麼，但繡春姑姑見着樑皇后似乎有了主意，也很爲主子高興：“娘娘向來佈局機巧，奴婢十分佩服。”
樑皇后哈哈一笑：“繡春，你不必這麼吹捧我，你從武靖侯府吹捧到這未央宮，難道你便不會厭煩？只是這事我必須做得細緻些，不能讓別人懷疑到我頭上來。”
桌子旁邊立着的宮燈罩子是細羊皮紙做的，上邊繪着一叢墨蘭，裡邊的燈花忽的閃了閃，罩子投在地上的黑影便晃個不停，變幻着身姿，原來的畫影再也看不清楚。樑皇后坐在那裡望着地上黑影不住的晃動，雙手交握在了膝蓋上，燈光照着她的指甲，反射着點點冷光。
慈寧宮的晚上也頗不平靜，秋華拿了一本佛經在和容太后說些關於佛祖的事情，容太后似乎有些心神不寧，望着秋華手中的書頁，一時之間便走了神。“秋華，你說這人生在世怎麼就不能稱心如意呢？”容太后嘆了一口氣，將秋華手中的書關上：“你也別說這些沒邊際的話兒哄我開心了，咱們來說說正經事兒。”
“太后娘娘，秋華真心感激你對容府對秋華的照拂，可今日皇上這般說話已經是明明白白的表態了，太后娘娘又爲何一定要堅持己見，讓母子之間的感情受到傷害呢？”秋華垂下眼眸，暖黃的燈光照着她的臉，眉眼格外清晰。
“是這樣嗎？”容太后喃喃自語，望着秋華密密的睫毛，就如垂簾一樣蓋着她的眼睛，眼眶下有着微微的黑影：“秋華，真是哀家做錯了不成？”
“太后娘娘並沒有做錯，太后娘娘的心是好的，可局勢卻不像太后娘娘所想的那樣發展。今日已經不是太后娘娘做皇后時的大周，現在的皇上也不是當時的先皇，太后娘娘何不順從皇上的意思，母子倆和睦無間，這樣豈不是很好？”
“我再想想，或者哀家真的是想岔了。”容太后擺了擺手：“秋華，你去歇息罷，夜色已深，你便不必陪我了。”
秋華站起身來恭恭敬敬應了一聲“是”，望了望容太后那悵惘的臉，慢慢的退了出去。走到外頭，崔玉正守在門口，見秋華出來，朝她笑了笑：“太后娘娘要歇息了？”
“是，你進去伺候太后娘娘罷。”秋華伸出腳踏下了漢白玉的臺階，但願容太后能將朝堂和後宮的形勢看清楚些，過兩日便放她出宮去，到宮裡住了二十來日，自己還真有些想念隨雲苑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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