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着,秦獠從書房回來了,趙雩便將問出來的的事情說了,秦獠道:“抄家的時候,王瑞吉叫我照看他的孫子。之前皇上旨意沒下來,不知道牽連不牽連,也沒管,現在既然已經是無罪的人了,咱們就算是幫了也沒人敢說什麼。別的不論,我與王瑞吉同朝爲官,他死之前的託付我的事情,我能做到的自然做到。”
趙雩點點頭,其他官員現在看到王瑞吉的家人就好像是瘟疫一樣躲着,其實,那只是翻臉不認人而已,皇上聖旨都下了,罪人不孥,現在幫助王瑞吉家人根本不會被牽連。
秦獠頂天立地,就算是有心想陷害他的人,此事上面應該也找不到他的把柄。
至於那個王成,就留給他老婆好了,三姑娘在他們父子手上吃了大虧,不過三姑娘這樣看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兩個不是東西的,就自相殘殺去好了。不過現在王成傷重,可能會被三姑娘擺佈。
那也不關別人的事,對於這兩個人,趙雩懶得操心。
第二天,秦獠去了左軍都督府,先叫吳迅帶人去王成現在落腳的地方,如何做吩咐了一番。
吳迅帶着幾個人找到了那個小宅子,進門就看見一個六七歲的男孩正坐在門檻上哭,他們一行人進來都沒發現。
吳迅叫了一聲:“那小孩……”
那男孩擡頭一看他們,登時就臉色大變嚇得哭都不敢了,一轉身就跑回了屋子裡,結果還在門檻上絆了一下摔出去老遠,竟然都沒顧上哭爬起來就跑進了屋裡。
吳迅只好帶着人往裡走,叫了一聲:“有人沒有人?!”
一會兒,從屋裡走出來一個二十歲上下的婦人,穿着粗布衣裙,怯怯的上前福身行禮:“官爺……您找誰?”說着看向了吳迅,面色一變!
吳迅那天也跟着去抄家的,認得剛剛坐門檻上哭得是王成的大兒子,而現在走出來的這個婦人,正是王成的老婆楮國公府三姑娘。
三姑娘看到了吳迅臉色大變,是因爲她認出來這位是秦獠的手下副將,那天跟着去抄神武將軍府的人。
她那天還想把一絲希望寄託在了秦獠身上,因此並不像其他的姨娘嚇得都不敢擡頭,她將抄家的這些人都看了,認識吳迅。現在看到吳迅站在自己面前,不知道官兵爲什麼又上門,自然和剛剛那個男孩一樣,嚇得面色大變。
吳迅給兩個兵士示意了一下,然後自己直接往屋裡走,三姑娘嚇得忙躲了一下,站在旁邊看到吳迅並沒有傷害自己的意思,而是直接就要進屋,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又慌慌的跟着往屋裡走:“大人,這位大人!”
吳迅走進了屋裡,屋子裡黑漆漆的,只有一張破破爛爛的牀,牀上棉絮什麼的都爛的很了,還散發着難聞的臭味,就在這一堆棉絮中趴着一個人,就好像是死人一樣一動不動。
牀邊縮着兩個婦人,其中一個懷裡抱着個嬰兒,那襁褓也已經是破爛不堪,兩個嚇得聲音都不敢發出的盯着吳迅。
而剛剛跑進來的男孩縮在另一個婦人的懷裡,同樣嚇得不敢出身,頭都埋在他母親的懷裡。
屋裡再沒有其他的東西了,牆角堆着一堆的破爛棉絮,看樣子其他的人就睡在那裡。
而此時在門邊,站着一個五十來歲,個頭矮小的老婦人,畏畏縮縮的低着頭。
吳迅看到了這個老婦人,想到剛剛進門的時候那個男孩在哭,心中一下明白了,跟着聽見三姑娘在自己身後叫着‘大人’急急跟了進來,心中更加的雪亮。
只問那個婦人:“你可是牙婆?”
不等那婦人點頭,吳迅突然就覺着自己的衣襬被人扯住了,他回頭一看,那位三姑娘已經跪下了,臉孔雪白拽着自己的衣衫仰着臉哭着道:“大人,我們也實在沒有辦法了,我相公的病如果不趕緊的抓藥……”
她這動作叫吳迅特別反感,上次吵架她也是衝上來就扯自己的衣襬。一撩衣服就交給三姑娘的手給甩脫了,吳迅冷聲怒道:“再敢對本將爺動手動腳,先把你的手砍下來!”
唬的三姑娘一下子就跌坐在了地上哭了起來:“官爺饒命,官爺饒命,我……民婦……”
吳迅懶得聽她多說,對裡面的那兩個姨娘道:“你們帶着孩子起來,有人給你們找了地方住下,現在就跟着本將爺過去。”
說着低頭看了三姑娘一樣。
三姑娘聽了這話都愣住了,手裡還有一塊手絹,拿着手絹擦臉,驚疑不定的眼珠子轉着。
牀邊靠着的兩個同樣的也是驚疑不定,怯怯的互相看了看,門口的官兵已經叫了起來:“出來出來!”
她們又不敢囉嗦,更不敢讓官兵等的時間太長,只能抱着拉着孩子起身,緊張不安的出去了。
吳迅這纔對疑惑的三姑娘冷聲道:“你聽好了,王成是你相公,你賣姨娘和小姐的銀子足夠給他看病的,王成若是活着便罷了,若是死了,你脫不了干係!自有人來問你一個殺夫的罪名!”
說完了,轉身走了。
三姑娘到現在纔算是明白了這是怎麼回事,兩步追了出來,扒在門框上,張嘴想喊,又不敢,想說什麼,又什麼都沒說出來。
吳迅帶着那兩個姨娘和孩子出了屋子,先領到了通州之前燒了一半的那個宅子住下。這裡雖然還沒有修葺,但是裡面起碼比三姑娘那邊住的強,而且不用怕被賣了。
“你們且住在這裡,這裡是左軍都督秦將軍的宅子,秦將軍幫忙是因爲王將軍死之前託付過,你們把孩子照顧看,一會兒就有婆子送過來炭、吃得喝的、棉被一類的東西。接下來怎麼安排,就看夫人的意思,你們若是想要孩子好,就聽夫人的安排,若是還把在之前府裡的所有不好的習性帶出來,那你們就只能被賣!”
兩個姨娘嚇得自然是連連的點頭。
吳迅往門外走的時候,就已經碰上來成婆子,成婆子坐的車停在了門口,幾個婆子下來正準備搬東西,看到他出來忙上前躬身行禮。
吳迅簡單的說了兩句,便走了。
成婆子叫婆子們將車上裝的棉被、棉襖、嬰孩兒用的襁褓,炭,還有些吃的喝的,全都搬了下來,兩個姨娘聽見了從屋裡出來,互相的看了看,趕緊過來幫忙,那男孩開始還躲在旁邊看着,看到自己母親去搬,人家好像沒說什麼,膽子也大了些,看到臨時放在石桌上的一個食盒,於是過去打開了,看到裡面有幾個點心,眼睛一亮的拿起來就吃。
狼吞虎嚥的吃了兩個,乾的直伸脖子,聽見旁邊有人說:“哎呦,噎着了?”說着有人遞過來一杯水,男孩顧不得看是誰,接過去忙喝了,喝了纔看到是個陌生的婆子。小孩最近一段時間受到的驚嚇非常多,很怕陌生人,登時嚇得轉身就找自己的母親,正好那姨娘看到這婆子過來盯着自己的兒子有些擔心,已經過來了,怯怯的將兒子攬在自己懷裡,陪着小心看着那婆子。
成婆子笑着看着那男孩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那男孩仰頭看了姨娘一眼,嘴巴閉的死死的。
姨娘陪着萬分的小心微微的福身道:“少爺……不是,我兒子叫王義翔。那個小點的,叫王義榮。”
“翔哥兒,榮哥兒……好名字。”成婆子和善的笑了笑,將杯子放下,繼續去安置東西。
這邊姨娘悄聲的吩咐:“翔哥兒,給孫姨娘留幾塊……”現在她們兩個姨娘只能互相依靠。
翔哥兒點點頭,還是伸手又拿起來一塊吃。這個姨娘看了看食盒裡面,倒是還有幾塊,偷着嚥了口水,也沒有敢伸手,忙又去幫着搬東西。
吃東西搬完了之後,成婆子並沒有馬上走,張羅着將廚房的一個小竈臺給生上了火。幾個婆子幫着給小嬰兒榮哥兒洗了個澡,外面包上了新拿來的小被子。
雖然換了暖和的被子,不過榮哥兒還是咧着嘴哭個不停,只是小嬰孩兒哭聲都很弱,一點都沒有力氣的樣子。成婆子皺起眉頭叫榮哥兒的姨娘過來餵奶。
孫姨娘好幾天沒吃什麼東西了,奶水也不多,不過奶孃卻又不是馬上能找到了,只湊合的餵了喂孩子,榮哥兒吃了些哭了一會兒,就睡了。
成婆子低聲吩咐了一個婆子幾句,那婆子點着頭出去了,成婆子這才問孫姨娘和另一個梅姨娘道:“兩個孩子沒什麼不適吧?若是覺着不適趕緊跟我說,我這會兒就叫人去找大夫。”
剛剛榮哥兒就沒吃着什麼,他母親孫姨娘心疼,聽了這話仗着膽子忙道:“還是好幾天沒吃東西了……”
成婆子已經點頭道:“我叫人去僱奶孃了,僱五天。五天你的身子也應該能恢復了。”
孫姨娘聽的大喜,感激的不停的擦眼淚:“多謝,多謝媽媽,多謝……將軍和將軍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