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站前的人民廣場上,楊東嗑着在街邊小攤買來的瓜子,撥通了柴華南的電話。
“喂?”電話另一端,正在家裡哄兒子的柴華南,隨手按下了接聽。
“柴哥,馬吉明找我談了,想把地賣給我。”楊東直言開口。
“去,自己玩。”柴華南把手裡的玩具遞給柴浩哲,起身走到了窗邊:“你讓我準備的錢,是買這塊地用的?”
“對。”
“如果你現在把地拿下的話,長錦和嘉翎的目光,全都會投向你,接下來,你很可能會暴露,這一點,你想過嗎?”柴華南再次問道。
“呼!”
楊東聽見這話,吐出一口濁氣,沒吱聲。
“行,我懂了。”柴華南咧嘴一笑:“放手做吧,當初我讓你負責蘭江村項目,無非是因爲面生,切入點會容易一些,既然你進行不下去,我就讓鋼子和大輝儘快過去接手。”
“這事,你不怪我啊?”楊東聽見柴華南的迴應,心裡十分不是滋味的問道。
“這事,我怪你有用嗎?”柴華南反問一句。
楊東再次沉默不語。
“行了,別多想了,馬吉明對你有恩,我不可能強迫你把他賣了,接下來聚鼎一旦入場,這件事就會變得很微妙,長錦那邊的警惕性,也會翻倍上漲,你們繼續留在那邊,準備配合雷鋼和大輝吧。”
“哎,我明白了!”楊東應了一聲。
“我在家,說話不方便,這事回聊吧。”
“嘟…嘟……”
柴華南語罷,直接掛斷了電話。
“東子,柴哥怎麼說?”林天馳見楊東收起手機,急不可耐的追問道。
“什麼都沒說,但心裡肯定不高興。”楊東撇撇嘴,同樣有些鬱悶的迴應了一句,畢竟他在P蘭店這邊已經立住了腳,再加上聚鼎的財力支持,本應該行進的一帆風順纔對,但現在卻因爲馬吉明,將一手好牌打了稀碎,別說柴華南,就連他自己也知道,這種做法是很冒失的,不過面對馬吉明的救命之恩,楊東又是在做不到對他的下場熟視無睹。
羅漢聽完楊東的迴應,目露不解:“什麼都沒說,是說什麼了?讓咱們撤回去?”
“老柴讓咱們繼續留下,接下來,雷鋼和鞏輝可能會過來。”楊東看了一下車站外牆體的報時器,已經從出站後不斷涌出的旅客以後,扶着長椅扶手起身:“行了,時間差不多了,咱們回去吧,等明天跟老馬簽完合同之後,想辦法脫離溫世豪。”
“行,走吧。”林天馳微微點頭,扶起了楊東的胳膊,雖然嘴上沒說,但林天馳的心中,此刻卻十分不是滋味,因爲接下來,一旦雷鋼和鞏輝動身前往P蘭店,也就意味着他們三合的人,徹底脫離了第一序列,從全權負責人,變成了跟在別人身後打雜的小弟,不僅項目的操作空間受限,地位更是一落千丈。
目前來看,以蘭江村的局勢,這樣並沒有什麼不好,而且隨着雷鋼和鞏輝的到來,他們所承受的風險也能變小,但實際上,這也是他們加入聚鼎集團之後,乾的第一個項目,說白了,將直接關係到三合公司這夥人,日後在聚鼎集團的地位。
如果這件事發生在幾個月之前,以林天馳的性格,即便同意楊東報答馬吉明,也絕對不會接受這種報恩的方式,而是強行拽着馬吉明進場,讓他繼續攥着手裡的地,躲在暗中和稀泥,而絕非採取這種直接逆流而上,直接頂雷的模式。
但歸根結底,三合公司的解散,也是因爲林天馳當初被荀向金算計,捲入了走私案當中,所以此刻在公司的決策上,林天馳只能保持緘默,至於羅漢,以他的性格,倒是很支持楊東這種報恩的方式,以他的性格,是很不屑於勾心鬥角的,或許也是因爲,他根本沒想的那麼長遠。
楊東三人坐上出租車離開之後,起亞轎車裡負責盯梢的青年微微一愣,隨即將車重新啓動,跟在了出租車後方,同時撥通了立秋的電話號碼:“秋哥,楊東他們撤了!”
“撤了?”李秋聽見這話,略顯不解:“往哪撤?”
“他們在火車站外面坐了半個小時左右,什麼都沒幹,直接坐出租車回去了,看方向,應該是想回和尚村。”青年頓了一下:“他們離開之前,剛好有一趟外地的車出站,我感覺,他們應該是沒接到想接的人。”
“好,我知道了,只要他們不想跑,就隨他們去,你把人盯死就行。”李秋聽完青年的迴應,沒當回事的應了一聲,畢竟他們扣住楊東,是爲了用他們牽制作爲這個團伙中“領頭人”的騰翔,所以對三人的行蹤,並未過多關注。
……
金都名府,馬吉明家中。
“咣噹!”
已經竄稀一下午的馬吉友走出衛生間之後,徑直走向了馬吉明的臥室:“哥,你拿完東西了嗎?”
“公章拿完了,還有點別的。”馬吉明應了一聲,隨後指着房間內的框架牀開口道:“這幾天我腰脫犯了,彎不下腰去,你鑽進去,幫我拿點東西。”
馬吉友咧嘴一笑:“啥東西啊,還非得藏到牀底下?”
“牀底下最角落的地板磚能掀起來,下面有些外鈔,還有黃金和鑽石,是我給自己留着應急的家底。”馬吉明對於自己的親弟弟並沒有什麼隱瞞:“這次咱們把地賣了,就算把長錦和嘉翎全都得罪了,東北這地方,估計我這輩子也不會再回來,所以這些東西,該拿走的就全都拿走吧!”
馬吉友聽見這話,當即開始趴在地上,往牀底下鑽了進去:“哥,你真決定要冒着得罪溫世豪和於旦康的風險,把景壽山的地賣了啊?”
“是啊,最開始,我原本是打算把地賣給楊東,讓他們幾家狗咬狗,互相鬥的,但是到最後,我才發現,在楊東這件事上,我確實有點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楊東雖然歲數不大,但是對於我,他絕對夠意思了。”馬吉明一聲喟嘆,坐在一邊的椅子上點燃了一支菸:“這塊地,只有賣給楊東,我能甘心。”
馬吉友見馬吉明都把話說到這份上了,也就沒在多問,很快鑽到了雙人牀地下:“哥,你這瓷磚都打着美縫劑呢,哪塊是啊?”
“你往裡面爬,最裡面那一塊就是,牆角的地方,有一把螺絲刀,你把美縫劑撬開,就可以把瓷磚掀起來!”馬吉明輕車熟路的迴應道。
……
與此同時,重新順着通風窗進入樓道內的秦勝,已經再次爬了十一層樓梯,站在了馬吉明家門前,多年的盜竊經驗,讓他只看了一眼角度微微移動過的腳踏墊,就知道房間裡確實有人回來了。
“嘩啦!”
秦勝打開隨身的旅行包,在裡面拿出鞋套、白手套和口罩等等一系列作案工具,穿戴整齊之後,又在包裡掏出了一把用報紙包裹,寒光凜凜的殺豬刀。
“呼呼!”
做完這一切之後,秦勝攥着刀攥在門口,喘息了半天,卻始終沒勇氣去敲門,甚至事還沒等幹,腦門就泛起了一層細密的汗珠。
歸根結底,秦勝只是一個小偷,雖然辦事之前,心裡把一切都計劃的很周密,也不斷的在給自己打氣,但真等事情臨近,讓他舉着刀入室殺人,他確實害怕了,也有點想退縮了。
十數秒後,秦勝做了深呼吸,把殺豬刀重新塞進了包裡,轉身準備離開。
入室殺人,秦勝確實沒這個膽子。
“嗡嗡!”
正在秦勝搖擺不定的時候,衣兜裡的手機忽然震動起來,寂靜樓梯間內猛然泛起的異響,讓精神緊繃的秦勝精神一凜,當即一個閃身,鑽進了安全通道里。
“喂,小萬!”秦勝接通電話之後,喘着粗氣應了一聲。
“呵呵,忙啥呢,哥們?”電話對面,秦勝的朋友小萬,笑嘻嘻的問了一句。
“我這邊忙着呢,你有事嗎?”心理壓力巨大的秦勝直接問了一句。
“呦,你怎麼回事,脾氣還不小啊。”小萬聽見這話,訕笑一聲:“也沒什麼事,就是告訴你一聲,你給我轉過來的八萬塊錢,我給三寶子送去了,對了,他還讓我給你帶句話!”
“什麼話?”
“他說你欠那筆錢,本金已經漲到八十五萬了,叫你有空的時候過來籤個字,換一份新的欠條!”
“你說什麼?!”秦勝聽見這句話,眼中當即迸發出了一種難以置信的神色:“我昨天不是已經把錢給你轉過去了嗎,怎麼又他媽漲了?”
“你別跟我喊啥呀!在這件事裡,我就是個遞話的,你跟我急眼有用嗎?!”小萬聽見秦勝用這種語氣跟他說話,也當即不悅道:“當初你跟三寶子借錢的時候,不是說好了嗎,每一萬塊錢,按照一天五百塊錢利息計算,現在你欠了他七十萬,每天的利息就是三萬五,而你已經快一個星期沒還利息了,本金自然就得往上漲啊。”
“艹你媽!”秦勝聽見這話的,當即鋼牙緊咬,嗓音低沉的一聲喝罵:“當初如果不是你帶我去三寶子的賭局上玩,我可能被他們下套嗎?我現在已經難成這樣了,在還錢的時候還給你拿了一萬,我把你當朋友,但你他媽把我當什麼了?”
“秦勝,你他媽跟誰說話一口一個媽呢!”小萬聽見這句話,也當即變了語氣:“我告訴你,今天如果不是我攔着三寶子,他早就帶人去你家找你爸媽抄家了,以三寶子的手段,如果他真去你家了,你該面臨什麼後果,用我提醒你嗎?”
“呼呼!”
原本怒極失智的秦勝,聽見小萬提起自己的父母,感覺心中無比的憋屈,強行壓下了自己的憤怒,他出生在一個農村家庭,父母老實巴交,在村子裡始終算是比較受欺負的那種人,而秦勝自從去了縣城當小偷之後,隔三差五也會往家裡送錢,還給家裡新蓋了三間瓦房。
在秦勝老家的村子裡,沒人知道他是個小偷,所有的親朋好友,全都活在他的謊言裡,以爲他是一個比較成功的小老闆,
因爲家裡出了這麼一個有出息的兒子,他父母也逐漸直起了腰,從小在村子裡備受冷眼的秦勝,深知三寶子如果去了他老家,會帶來什麼,而且以三寶子的手段,恐怕就連他爸媽,都得跟着遭罪。
電話對面,小萬見秦勝只喘粗氣不說話,繼續開口道:“三寶子的話,我已經給你帶到了,以後的事,我也不JB參與了,你好自爲之吧!”
“你等等!”秦勝感受到小萬要掛電話之後,最終開口挽留了一句,瞪着眼睛開口道:“你給三寶子帶句話,一星期之內,我肯定把這筆錢還他,但他如果敢折騰我父母,這錢,我一分都JB沒有!”
“嘟…嘟……”
語罷,秦勝直接掛斷電話,攥着殺豬刀竄進了樓梯間裡。
這一刻,被賭債逼得走投無路的秦勝,已經徹底失去了理智,並且準備把自己胸中由委屈和壓抑所堆積的怒火,全部發泄到與他毫無瓜葛的馬吉明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