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東被捕三個小時之後,柴華南的邁巴赫緩緩駛進了緝私分局院內,規整的停在了泊位當中。
“咣噹!”
小成下車之後,打開了邁巴赫的後側車門:“大哥,我陪你進去?”
“不用,你留下等我吧。”柴華南吩咐一聲,隨即獨身走進了辦公樓內。
緝私分局,政委辦公室。
“老柴,來,喝茶。”緝私局的竇姓政委沏好兩杯茶,將其中一杯遞給了柴華南。
“哎,謝謝。”柴華南起身接過了一次性紙杯,隨後重新落座:“竇哥,咱們倆算是故交了,我今天過來的目的,咱們在電話裡也溝通過了,這件案子,現在究竟怎麼樣了?”
“老柴,既然你也說了咱們不是外人,那我就跟你交個實底,案子不小,肯定有人得判。”竇政委停頓了一下,繼續開口道:“昨天晚上,三合公司在弘陽商貿承包的藍鷗號貨輪上,一共查處了非法運輸的柴油共計九百二十噸,偷逃稅額初步預算,已經達到了一百八十萬,涉嫌走私普通貨物罪,根據我國刑法規定,走私貨物、物品偷逃應繳稅額在五十萬元以上的,處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或無期徒刑。”
柴華南聞言,有些犯愁的舔了下嘴脣:“現在案子走到哪一步了?”
“目前案件仍在審理,還沒有定性。”竇政委停頓了一下:“這案子最大的難點,就在於沒辦法確定犯罪主體究竟是三合公司,還是船長尤出海,因爲我們之前接到匿名舉報,說涉嫌走私的團伙是三合公司,不過人被帶回來之後,所有的證據都指向了三合公司外聘的藍鷗號船長尤出海,根據尤出海供述,他是直接跟弘陽商貿的負責人荀向金達成的協議,但是我們今早在秘密抓捕荀向金的時候,發現他已經消失了,很可能是畏罪潛逃。”
柴華南眉頭一皺:“三合公司是被人舉報的?”
竇政委點頭:“沒錯。”
柴華南聽完竇政委的一番迴應,根本沒在多問,心中就已經對事情有了一個整體的印象,隨即話鋒一轉:“竇哥,既然藍鷗號的船長都已經認罪了,你看能不能先給三合公司的人辦理一個取保候審,不管是人保還是財保,我都可以接受。”
“人保?”竇政委聞言,認真的看了柴華南一句:“老柴,這個三合公司,跟你是啥關係啊?”
“竇哥,這個忙,你能幫嗎?”柴華南沒有回答,但神色認真的問道。
“老柴,今天這件事如果是別人找我,肯定沒戲,我也不會管,但你的人品,我信得過。”竇政委思慮片刻,直言開口:“現在這起案件,主要嫌疑人已經鎖定在了荀向金身上,因爲根據尤出海的供述,貨物的買賣雙方都是荀向金聯繫的,三合公司的藍鷗號只是負責運輸,不過他們既然知道自己運送的貨物是走私物品,同樣涉嫌犯罪,屬於從犯,當然了,尤出海的供述是否屬實,還得等荀向金落網,才能梳理清楚。”
“竇哥,謝謝了。”柴華南一笑,心情放鬆許多。
“談不上謝,因爲根據我們目前調查的線索,確實沒辦法認定三合公司的人有涉嫌犯罪的證據,所以給他們辦取保,也符合程序,不過尤出海,今天肯定是出不去了。”
“嗯,我明白。”
“……”
……
幾分鐘後,柴華南離開了竇政委的辦公室,下樓以後坐進車內,撥通了雷鋼的電話。
“喂,大哥。”電話那端,雷鋼的聲音很快傳出。
“最近這段時間,你還在盯着嶽子文嗎?”
“放心吧,始終盯着呢。”雷鋼停頓了一下:“自從嶽濤那件事之後,嶽子文低調了不少,沒什麼動靜。”
“你現在馬上去查弘陽商貿的荀向金,務必要把他的身份背景給我查清。”柴華南停頓了一下:“尤其是他跟古保民的關係。”
“古保民?”雷鋼聞言一愣:“大哥,上次楊東被人偷襲的時候,鞏輝不是摸過荀向金的底細了嗎?”
“他查的不徹底,這件事你馬上去辦,就算把荀向金的祖墳刨開,也得把這件事給我弄清楚,速度要快!”
“大哥,出什麼事了?”
“別問了,抓緊查吧。”
“哎。”
“嘟…嘟……”
……
半小時後,楊東和林天馳、羅漢三人被帶出詢問室,繳納完取保候審保證金之後,被暫時予以釋放,離開了緝私局辦公樓,隨後在大廳見到了面。
“東子,這次的事怪我了,我沒想到會出現這麼麻煩。”林天馳一夜沒睡,雙眼紅腫,嗓音沙啞的迴應道。
“在此之前,我千叮嚀萬囑咐,告訴你一定不要接這個活,你怎麼就不聽我的話呢。”楊東看着面前的林天馳,深深地一聲嘆息。
“三合公司度不過去這個坎了,對吧。”林天馳目光呆滯,像是在問楊東,又像是在問自己。
“老尤頂罪的事,是你讓他去的,還是他自己提的。”楊東沒有回答林天馳的問題,而是問起了尤出海的事。
“是老尤自己提的。”林天馳說出尤出海的事,滿臉羞愧難掩:“東子,咱們辛辛苦苦幹了兩年,好不容易支起來的三合公司,就這麼毀在我手裡了,可是我當時接這個活,真沒想那麼多,我只是想讓公司多賺點錢,起步能快一點,我接荀向金的活,真不是貪財,我只是一時鬼迷心竅,想撈偏門去,去把公司的財政窟窿給堵上……”
“事都出了,再去計較孰是孰非,沒意思。”楊東微微搖頭,打斷了林天馳的話:“天馳,咱們還年輕,公司沒了,還有的是機會去闖、去拼,可是你因爲這件事把老尤賠進去,不地道。”
林天馳聽見這話,低着頭沒吭聲。
“東子說的沒錯,事都出了,你哭喪個臉也沒用。”羅漢安慰了林天馳一句,隨後看向了楊東:“咱們接下來咋整啊?”
楊東正欲說話,目光隨意向外一掃,正好看見了柴華南停在外面的邁巴赫,帶頭向外走去:“咱們跟荀向金之間的關係,原本就沒到穿一條褲子的地步,所以他完全沒有必要鋌而走險幫咱們聯繫這次走私的活,現在天馳剛把活接過來,公司的船就被扣了,而且連接貨的人都沒見到,你們不覺得這有些太巧合了嗎。”
“你的意思是,荀向金給咱們涮了?”羅漢聽見這話,直接掏出了手機:“我現在就去抓人。”
“拉倒吧,不出意外的話,荀向金早就不在大L了。”楊東輕聲回絕。
“你是說,荀向金背後有別人?”林天馳聽完楊東的話,眼角猛然抽搐了一下。
“之前還不清楚,但現在馬上就能確定了。”楊東說話間,大步流星的向邁巴赫走去,同時繼續開口道:“天馳,不管老尤跟你提過什麼條件,全都滿足他,接下來藍鷗號會作爲違法運輸的作案工具,在結案之前被暫時扣押,期間不管是船上的貨物,還是產生的經濟損失,都得由咱們承擔,你把公司的資金回籠,準備給賠償吧,既然事情已經出了,就別等他們找上門來,你主動去總公司談賠償的事。”
“東子,這次賠出去的錢,我林天馳就算把骨頭渣子砸碎了,都一定會給公司補回來。”林天馳鼻子一酸,眼圈泛紅的迴應道。
“公司沒了可以再賺,咱們十多年的感情,比公司值錢。”楊東停頓了一下腳步,看着林天馳:“天馳,咱們都是都是窮人家出身的孩子,可能手裡有個幾百萬,自己就膨脹了、飄了,就覺得誰也不好使了,但實際上在外人眼裡看起來,咱們就是一羣有了倆B錢兒,手都不知道往哪放的小兔崽子,三合公司之所以能順風順水的走到今天,是因爲咱們之前保持了足夠的低調,咱們不怕輸,怕的是輸了之後,卻沒了爬起來的勇氣,相比於這次的失誤,我更希望你能記住,不論到什麼時候,都擺正自己的位置,人這東西,如果眼睛太高了,就看不見腳下的坑了。”
“東子,我錯了。”林天馳深吸一口氣,低頭回應。
“哥們,記住一句話,如果想成事,把對錯壓在心裡,你可以錯,可以改,但不能認,你如果服輸了,讓張傲他們看見,人心就徹底涼了。”楊東拍了拍林天馳的胳膊,徑直向邁巴赫走去:“今天如果不是柴哥過來,咱們現在連審訊室都出來,你倆在這等我吧,我去打個招呼。”
話音落,楊東邁步走到了邁巴赫車前。
“刷!”
柴華南見楊東走近,降下了車窗。
“柴哥,謝謝。”楊東背對羅漢與林天馳,看着車內的柴華南,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疲憊的神情。
“你們用租來的船幹走私,這件事公司那邊追究起來,我沒辦法幫你說話,所以這次的事,得賠不少錢,你手裡夠嗎?”柴華南沒理楊東的話,笑着問道。
“不夠。”楊東直言開口:“尤出海是替天馳擋的災,所以他的案子,我必須盡心去辦,不管最後判多少罰款,我都得掏。”
“你負擔不起的錢,我給你付了。”柴華南面色平靜的開口。
“哎!”楊東沒拒絕,點頭應和。
“你們被海警抓了,是因爲緝私局提前接到了舉報,荀向金已經跑了,我會幫你把人找到。”柴華南輕聲補充道。
“我沒想到,荀向金竟然會賭上自己的前途。”楊東聽說林天馳出事是因爲被人舉報,心中當下對這件事情有了準確判斷。
“三合公司接下來的路,你打算怎麼走啊?”柴華南看見楊東萎靡的神情,輕聲問道。
“呼!”
楊東聽見這話,重重的做了個深呼吸,隨即灑脫一笑:“這次橫在面前的這個坎太高了,我們這羣秋後的螞蚱,怕是蹦躂不動了。”
柴華南看見楊東的笑容,也不禁莞爾:“古保民的事,我幫你辦?”
“我自己來吧。”楊東微微擺手:“我們這羣人,想成點事不容易,以前有三合公司在身上壓着,總感覺畏手畏腳,現在一無所有,反而輕鬆了。”
“放手去辦吧,我給你託底。”柴華南語罷,點燃了一支菸:“有時候,自己瞎折騰,也未必是什麼好事,等事情辦完之後,來聚鼎跟我聊聊,我帶你蹦躂幾年,找個合適的機會,我重新幫你把三合支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