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相傷害?誰要跟你互相傷害?!”沈毅一手抓着我胳膊,一手摟着我的腰肢,猛地將我扛起來,大步踏上樓梯。一腳將門踹開,像扛個麻袋一樣把我扛着扔到牀尾的沙發上。一路上我自然是少不了對他拳打腳踢,可人家那是長久鍛煉出來的銅牆鐵壁,我一個手無寸鐵的小女子自然是徒勞無功。
我立即坐起身來,捋了捋雜亂的頭髮對沈毅道,“說吧,你發什麼瘋了!今天要是說不出一個讓我滿意的理由,你就睡一個月的書房!”
沈毅如蒼松般筆直地站在我身前,雙手扣在腰間的皮帶上,居高臨下地看着我,且是面無表情的。我仰望着他刀削般地臉龐,心裡生着氣,言情卻不爭氣地打量着,制服誘惑啊,帥道吐血。
他就那麼盯着我,一言不發,快嚇死人了。
“你------你不說是吧?!那我走了!沒時間看你甩臉子!”我急了。我心裡也委屈呀,你想,我好心給他想了個妙計將問題解決了,他非但不感謝,竟然怒氣沖天,我可不委屈麼!
說畢,我站起身來就要走,沈毅忽然一把拉住我,往後一拽。便將我捲入了他的懷裡。軍裝上帶着菸草味兒,風吹過了,淡淡的,不易察覺,但越是不易察覺的味道,一旦嗅到了,就會上癮。讓人忍不住繼續去探尋那股味道。
“別走,碧微------”沈毅緊緊摟着我,腦袋靠在我肩膀上,說話時一絲絲溫熱的氣息輕輕拍打在脖子上,麻麻的,癢癢的,“方纔是跟你鬧着玩的!你都不知道,我現在多開心,多激動!”
這悶騷的大叔!木系東亡。
“沈毅,你腦子真的進水了-------”我生生地推開他。翻白眼說,“你表達感情的方式還真是特別。我從來沒見過那個人高興起來是要吃人的模樣!”
我佯裝生氣,坐到沙發上,抱着雙手在胸前,不理會他。
“哈哈哈哈,看你以後還敢不敢私自以我的名義發表聲明!”沈毅臉上綻開笑容,坐到我身邊來,方纔那一張冰塊臉彷彿是幻覺,從未存在過,他笑得爽朗,“連付先生都沒想到,百姓們會這麼支持我!你知道麼?短短一天時間,南北兩個糧倉都裝滿了!這下子,孟子陽哪怕明天來偷襲,我們也不用忌憚!”
言語間豪氣雲千,字字擲地有聲。
聽他這麼說,我心裡自然是高興的,但想着方纔他故意嚇我,我撇嘴道,“呵,既然成效不錯,你還敢對我摔臉子?真想一巴掌把你扇到牆上去!摳都摳不下來!”
沈毅賠笑臉,“我那是故意逗你的,我對你好都來不及,怎麼捨得怪罪你?我和付參謀兩個大男人想破腦袋都沒想出好計策,倒是碧微你,心中有妙計------”說到這裡,沈毅話鋒一轉,沉吟道,“你該早點告訴我,這樣子那申明我便可以自己親手寫,你瞧你那報紙上的言語,哪兒像我的口氣!”
我瞪他一眼,道,“馬後炮!要是我告訴你,你肯些麼?就你這死要面子的性格,怕是一句話也不會講!若是你拉的下臉來,《申報》上爲何一篇你的報道都沒有?你當我傻呢,沈毅。”
“的確,我並未想過問百姓要糧食,畢竟------”沈毅語氣悵然,“今天秋天收成並不好,糧食都要留着過冬呢。百姓拿了糧食給沈軍,必定自己要少吃一口,我不願讓百姓受苦。原本我是想將糧食還回去,可付先生說,百信一片心意,不可辜負。”
我自然懂得他的心思,若是存了新問百姓要糧食,哪兒等得到我出手,他早就下徵收令了。昨天那一紙申明,我也是堵了一把,我賭沈毅在百姓心中的地位和信任度。果然不叫人失望。
“付先生說得對,百信一片心意不可辜負,你要是覺得心裡過意不去,便認真佈局練兵,爭取早日端了孟子陽的隊伍,保證江城百信的安寧康泰,這纔是百姓們最終需要的。”我握住他的手拳拳地說。
沈毅深邃如星空浩瀚的眸子凝望着我,他將我攬在他肩頭,“我心裡都清楚。滅了孟子陽,我勢在必得!不然我沈毅枉爲沈軍的領頭人!”
“嗯,我始終都是相信你的。”我握緊了他的手。
“你真是我的活寶!娶了你,是我這輩子做過最正確的決定!你一次次叫我刮目相看,想起第一次在梨園堂會上見你清水伊人不食人間煙火的模樣,恍如隔世------”
我靠在他胸口,聽得他強健有力的心跳聲,淡淡道,“你可想過,你看到的,並不是真正的我------其實我不是------”話到嘴邊,卻說不下去。
“你不是什麼?”沈毅問。
“其實我不是你看到的那樣,我不是大家閨秀知書達理溫柔賢惠,我其實囂張跋扈樂觀開朗風風火火,和你曾經喜歡的蔣碧微,並不是一個人呢?”我迎上沈毅的眼睛,看着倒映在他眼裡的自己,心裡特別空虛。
沈毅皺眉,不解地說,“什麼意思?我知道你和我想象的人不一樣呀!碧微,你不必在意過去我如何以爲,事實上,現在的你更加吸引我,讓我驚喜和意外,更讓我珍惜和慶幸。”
我要現在告訴他,其實我不是蔣碧微嗎?我只是一個從現代穿越過來的女屌絲,不是什麼高門大小姐。
可我說了,他會相信嗎?
我怔怔地看了沈毅好久,決定給他一點暗示,“沈毅,其實我------”
忽然響起一陣叩門聲將我的話打斷,接着,映寒推開門進來,“將軍,夫人,紀小姐請你們下去吃晚餐。”
“走吧,我當真餓了。”沈毅拉起我的手說。
算了,還是下次吧。
席間,沈毅問到紀曼柔的婚事進程,紀曼柔給他盛了一碗湯,淡淡道,“我和嘉城還在商量,預備他爹壽辰的時候辦婚禮。”
嘉城便是林家少爺了,全名林嘉城。
“哦?那林家便是雙喜臨門。林老爺壽辰什麼時候?”沈毅喝着湯問。
紀曼柔淡淡說,“十二月二十八。”
“那快了,籌備婚禮很多事要忙,也該提上日程了。”沈毅轉向我,溫聲道,“曼柔像是我的親妹妹,這些年在我身邊照顧起居辛苦,她婚禮的事兒你幫忙多分擔些,務必要辦的像樣,我沈毅家的妹妹出嫁,一定要風風光光!”
我點頭,“我知道了。”
紀曼柔擡頭看我一眼,我倆目光交匯時平平淡淡的,忽然間我發現,紀曼柔老了,有細紋爬上眼角,給她秋水般的雙眸添了幾絲滄桑。在沈毅面前,她身上所有刻薄和凌厲彷彿都消失不見了,只剩下小女兒家的嬌媚,溫柔,有時候我會疑惑,真正的紀曼柔是什麼樣兒的。想着她對紀書眉做過的事兒,我毛骨悚然,不禁疑問,這兩副面孔,真的屬於同一個人麼?
“你看什麼呢?”看着看着就發神了,沈毅一句話叫醒我,“你再這麼看着曼柔,她該起雞皮疙瘩了!”
“沒,我在想曼柔適合什麼樣的結婚禮服,中式還是西式?不過,不管中式西式,她身材好,穿上都好看。”我說。
沈毅笑了笑,“你抽空陪曼柔去瞧瞧,你們女兒家的東西,我一個大男人也看不懂!”
恍惚見,我感覺紀曼柔偷偷的看沈毅,目光遊離,帶着憂傷和失落。
我埋頭吃飯,心裡不是不爲紀曼柔慨嘆的。無論如何,愛上一個不屬於自己的人,的確是可悲的事。
後幾日紀曼柔當真忙起來了,早出晚歸,阿陳每天跟着她出去,回來稟報時都說她要麼去裁縫店看料子,要麼去商店買東西,爲婚禮籌備。只有兩次去茶樓,和青幫的人接頭,探聽尋人的下落。
自從上次和林蝶雨去了梧桐路135號,得知紀書眉出了肺癆還有花柳病後,我心裡就有些怪怪的,倒不是怕她傳染我,而是覺得哪裡不對勁,不願意踏入那座院子,只叫月棠私下去探望,並送了些錢過去。
這一日,我接到顧清源診所打來的電話,約我到診所附近的咖啡廳見面,有要事告訴我。顧清源爲人謹慎,既然約我見面,必然是又重要的事兒,於是我推掉了和付夫人的下午茶,帶着月棠出門赴約。
到了咖啡廳,我才發現,並不只是顧清源在,何偉業也在!我驚訝地看着座位上的倆人,心裡咯噔一下,莫非是出什麼事兒了?我悻悻地看着他倆,“你們怎麼都在?”
顧清源應該是抽空出來的,身上還穿着白褂子,頭髮剪得短短的,十分乾淨利落的樣子,何偉業一席西裝,正在抽一根雪茄。
何偉業對我笑了笑,“碧微,你先坐下來。”
我解開風衣坐下,“清源哥哥,你叫我來,可是有什麼事兒?”
顧清源點了點頭說,“碧微,出事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