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啓遞過來的國書,只是一些場面話,並不足以讓天元皇帝爲之擔心,但是趙顯的這封“家信”,可是實實在在的讓這位年過甲子的老皇帝有些膽戰心驚,他心裡很清楚,自己這個女婿絕不是什麼虛張聲勢之人,他要打北齊,便咬着牙硬生生一口氣打到了底,在兩年之內,把雄踞北方百多年的北齊,給硬生生的啃了下來!
這是一份比天還要高的功績,要知道當年三家祖先瓜分前周立國之初,三家彼此打了幾十年的仗,那位趙家的太祖皇帝,沒有半點辦法能夠奈何得了北齊,也就是說,現在這個趙家第七代的趙宗顯,已經超過了當年趙家太祖良多。
不止如此,現在的南啓兵鋒正盛,而且攜着滅國之威,可以說是氣焰滔天,別說現在的西楚正在虛弱期,還沒有從這幾年的接連大敗之中恢復過來,就是十年前全盛的西楚,也未必能夠擋得住這些趙家人的兵鋒。
所以項雲都把自己的兒子們,還有兩個重臣召集過來,並不是爲了商議如何應付南啓,而是要討論,該怎麼做出選擇。
大司馬屈辛年紀最大,他咳嗽了一聲,低頭道:“陛下,現在趙宗顯的實力太強,咱們不宜與他們硬碰硬,依老臣的意思,不去暫避鋒芒,避免與南啓硬碰硬。”
說完這句話,這個老將軍瞥了一眼旁邊的相國成愈。
成愈跟屈辛同朝幾十年,這一點默契還是有的,他對項雲都拱了拱手,沉聲道:“陛下,大司馬所說不錯,南啓將士雖然孱弱,但是他們軍中的那個火炮着實恐怖無比,就是強橫的北齊,也不過兩年就在炮火之中消亡,咱們西楚的將士雖然勇猛,但是也必然不是這些火炮的對手,爲今之計……”
說到這裡,這個相國大人頓了頓,然後擡頭看向天元皇帝,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沉聲說道:“就只有一個拖字了。”
天元皇帝眼神微動,開口道:“如何拖?”
成愈毫不猶豫的說道:“派人去與南啓談判,肅王顯的提出的內容,咱們派人去跟他們商榷,比如說他們要陛下稱王,陛下便可以拒絕,改爲大楚向南啓稱臣,再比如五郡之地,可以加爲十郡,十五郡……”
項雲都搖了搖頭:“朕很瞭解趙七,這個人油鹽不進,他提出的條件,沒有可以商量的餘地,他是不會讓步的。”
“不是要肅王顯讓步,只要拖住南啓,讓南啓以爲我大楚會投降他們就可以了。”
成愈低頭道:“陛下,現在我大楚也有了火藥的方子,各地的工匠都齊聚在郢都城,研究南啓的火炮,假以時日,我大楚也能擁有南啓的火炮,到時候南人不在火器上具有優勢,他們便絕不會是我大啓的對手。”
項少陽還是向項雲都屈服了,畢竟現在的項少陽,已經沒有地方可以容身,只不過他留了一個心眼,並沒有直接獻出雷震子的方子,而是自己弄了一個作坊,向郢都朝廷提供火藥成品。
他心裡很清楚,自己與項家主脈之間是有血海深仇的,一旦雷震子的方子被項家徹底掌控,項雲都便會生吞活剝了他。
承天殿上,項雲都面無表情的看向成愈,聲音沙啞:“趙七是個聰明人,你這個法子即便能拖住他一時半刻,拖不住他太久的時間,到時候,南啓還是會兵臨郢都城下。”
成愈低頭道:“那便讓南人來打。”
這位相國聲音平靜:“咱們郢都與普通的城池不同,郢都的城牆是用青石磊砌而成的,本就堅實無比,南啓的火炮根本不可能對郢都的城牆造成任何損害,到時候咱們只要把城門封死,南啓攻城就只有雲梯一條路可以走,而近身搏殺,南人絕不會是我大楚猛士的對手。”
一旁的大司馬屈辛沉聲開口:“相國可能沒有看過南啓攻城的軍報,他們都是用火炮掩護,然後用步卒架雲梯攻城,但凡城樓上有人守城,便會暴露在炮火之下,讓人防不勝防。”
成相國面無表情,對着大司馬緩緩拱手:“老將軍,南啓的軍報,成愈自然看過,可是事到如今,咱們已經沒有更好的辦法了,如果南啓真用這種辦法攻城,無非是我大楚,用性命去填就是了。”
“哪怕他們用這個法子攻城,咱們也能夠守上一年半載,這些日子,成愈會盡量收集糧草,進郢都城備用,一年半載之內,如果咱們能製出火炮,則翻盤有望,如果不成………”
這位成相國幽幽嘆了口氣:“那咱們至少也抗爭過了。”
大司馬眼皮子抖了抖,猛烈的咳嗽了一聲,低下頭沒有說話。
高坐龍椅的項雲都,面無表情的把兩個大臣的爭論聽在耳朵裡,這位天元皇帝聲音嘶啞:“相國說的不錯,到了現在,只有拖這一個辦法了,不過派誰去臨安城談判,要選一個得力的人物纔是。”
大皇子項歧聞言,微微向前走了一步,不過他猶豫了一下,最終咬了咬牙,並沒有邁出這一步。
趙顯遞到郢都的信有兩封,這第二封書信,他早已經收到了。
第二封信裡的內容,與這份明面上的書信差不多,只是受益人由天元皇帝項雲都,變成了他項歧,五郡之地,也變成了十郡之地。
項歧是一個膽子很小的人,此時此刻,他非常想充做這個談判的使者,逃出郢都去,可是他想起了趙顯給他的那封信,一股熾熱的野心涌上心頭。
御階下的相國成愈,輕輕上前一步,對着天元皇帝彎身道:“陛下,成愈相國十年,一無所成,所幸還有一張嘴勉強堪用,此次,願爲陛下喉舌,在肅王顯面前,替我大楚爭一爭時間。”
項雲都緩緩點頭,開口道:“那就由相國去跑一趟臨安城,替朕去見一見趙宗顯,告訴他,朕最低的條件是大楚向南啓稱臣,但是我大楚項家不可能取消帝號。”
說到這裡,這位天元皇帝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
“你去臨安之後,如果碰到難處,不妨去見一見朕的那個大女兒,這丫頭雖然嫁到了趙家,但是前兩年能夠特意趕回來看朕,說明她對我大楚還是有些感情的。”
天元皇帝心中很是複雜。
他是個典型的大男人,重男輕女,早些年並不是很看重項櫻這個女兒,現在,他不得不承認,自己要有求於這個女兒了。
想到這裡,項雲都幽幽嘆了口氣。
“趙七與她關係很好,如果她能夠替我大楚說話,相國此行,會輕鬆不少。”
成愈躬身低頭。
“老臣,遵旨。”